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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母闻言, 莞尔一笑, 正待说话,外头的丫鬟却打了帘子道:“大姑娘和二姑娘来给老太太请安了。”
话儿未落,元春便和迎春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进了屋, 一进屋,便见着上座着一个盛妆妇人, 神采飞扬,气势不凡, 只略略有些眼生, 记不起是谁家女眷。
两人虽有意行礼,却不知该如何称呼,贾母看在眼里, 忙笑道:“这是缮国公家的柳夫人。”
元春和迎春忙上前行礼, 元春落落大方的迎上去见了礼,只笑道:“元春见过夫人。”迎春则略略有些羞涩, 只跟着元春行了礼, 口称“夫人”。
那柳氏见得元春举止大方,心里便先生了好感,再瞧着元春圆嘟嘟的苹果脸,笑起来弯弯的眉眼,越觉喜欢, 只忙笑道:“可别叫什么夫人不夫人,都是京里的老亲,叫我一声婶娘就行。”
元春大方的又唤了句婶娘, 只喜的那柳氏合不拢嘴,朝着贾母笑道:“可见是老太太会调理人,这两个孙女儿,都如娇花软玉一般,叫人见了便心里爱的不行。”
说着便从腕上褪了两个碧绿的镯子下来,给元春和迎春一人一只,嘴上还笑说道:“仓促来访,也未带什么东西,这两个镯子你们拿着玩罢。”
贾母目光如炬,看着那镯子颜色纯净,光泽圆润,绿如一汪碧水,心知必非凡物,忙推辞道:“这可使不得?”
柳氏嫣然笑道:“有何使不得,老太太教的好孙女,我一见便觉逢缘,只恨不得能带回家去。”
说着,便强把东西塞给了元春和迎春,两人刚谢过了,柳氏又笑问着贾母道:“只不知这两个姑娘多大年纪了?”
贾母忙笑说道:“元春大些,已是十二岁了,迎春才六岁多。”
柳氏既来给贾珠提亲,如何不知这府里人的底细,只拉了元春笑道:“怪道我觉得面善呢,原这眉眼竟有几分二太太的摸样儿,我瞧着实在喜欢,真向问二太太讨了去。”
贾母听了,只笑道:“柳夫人别瞧着她们人前规矩着,私底下可闹得紧,直吵得我头晕,柳夫人若喜欢,只管带了她们回去,我也好清静个两三日。”
柳氏听了,只笑道:“老太太,可别说这谦虚话,这两个姑娘,一个天真大方,一个斯文秀气,打着灯笼也寻不出的标致人物,叫人爱都爱不及。待会我若真带了回去,只怕老太太要心疼的说不出话了。”
笑着,又转了话题道:“珠哥儿是有大出息的,只不知这元姑娘和迎姑娘念了什么书?”
贾母只笑道:“可谈不上念不念的,不过认得几个字,不是睁眼瞎子罢了。”
话到这地步,贾母隐约也猜出些由头来,只朝着柳氏道:“前儿我听说,缮国公的孙子得了御赐的官,可是你家的孩子?”
柳氏眉开眼笑道:“正是我家的光儿,他生来便爱舞刀弄剑的,也不怎么爱读书,他老子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也拗不过性子来,只得罢了。本想再过几年,便给他捐个官儿,也省的他游手好闲,在京里惹出是非来。哪知前儿圣上考校武监生,他倒入了圣上的眼去,又念着我们家祖上的功劳,便赐了他个官儿。”
母听得连连点头,只赞道:“贵公子必是龙驹凤雏,非凡俗可比,否则圣上怎会另眼相看呢,可见将来必是要光宗耀祖的。”
柳氏听言,笑得越发开心,忙说道:“老太太谬赞了,我不指望着他能光宗耀眼,只求他能当好这个官,不让他老子担心就行了。”
说着又对贾母叹气道:“不怕老太太笑话,只从得了这个儿子,我是操碎了心,往日里瞧着他在跟前打转,便心烦意乱的。留他在身边呢,怕他老子瞧见了,又少不得训他一场,这打在儿身疼在娘心,怎教我忍心。若是撵他出去呢,又怕他同着别家的孩子在外胡乱折腾,惹事生非,平白的悬心吊胆。如今见他出息了,一日也见不着两面不说,更用不着我操心担忧了,我反而觉得不惯了。偏我身边又没个似贵府姑娘的女儿承欢,只得盼着光儿早日娶个媳妇进门,我定当做亲生女儿看待。”
贾母听得柳氏说了这话,心里倒转悠开了,她是个人老成精的,如何听不出柳氏这话里的意思,这柳氏怕是瞧上了元春了。
虽说元春要入宫应选,但贾政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工部员外郎,虽说祖上有个爵位,但袭爵的是老大,老二的闺女应选,这爵位也帮不上什么忙。
元春便是进了宫,顶多是个女官宫女,如果不得皇帝青眼,那也不过是在里头虚耗青春。
可这缮国公府却大不一样,缮国公府和荣宁二府不一样,素来便在朝中得势,虽免不得与废太子有些牵连,但皇帝却不曾动他家分毫,还对他们家多加恩赏。
而且从这柳氏之子石光珠得官一事来看,圣上便纵是有安抚之心,怕也是深喜这石光珠的才干。
可见这缮国公府在朝中是后继有人了,且这石光珠又是嫡子嫡孙,将来这缮国公府的爵位也只怕得落到他头上去。
元春若是嫁了进去,不但终身有靠,没准荣国府也能借姻亲之势,在朝中复起。
再者,若贾珠娶了这李家小姐,元春嫁进了缮国公府,有国子监祭酒的人脉,加上这缮国公府的权势,以贾珠的才干聪慧,想来便是不借缮国公府的名头,也能顺利的复兴贾家,那样的话儿,她便立马合眼,也有脸面去见祖宗了。
若是旁人想到此处,怕早已欣喜若狂,恨不能立马与柳氏说定了亲事。
可贾母却不然,她久历风雨,心知这世上变数既多,这柳氏一时瞧上了元春,可人心难料,没准明儿便变了卦。再者,元春还小,待到出阁怎么也有三年时间,而贾珠也还未下场,早早说定了,反倒不好。
倒不若先故作不觉,只看看这缮国公府的诚意再做打算。
拿定了主意,贾母朝着柳氏笑道:“说了这么久话,我倒有些疲了,正好元丫头在这,便叫她引了柳太太到她母亲那去,你们也见过几面,想来自有些话说的。”
柳氏如何不知贾母的意思,她虽有心再提元春的事,但今日是受人之托而来,倒不好再强说下去,横竖元春还未许人,也不必急于这一时半刻。
柳氏刚笑着起了身,正要同元春出去,门外赖大家的却气喘不定的跑了进来,只朝着贾母说道:“宫里来人,宣大老爷进宫去了。”
贾母顿时唬的不轻,若是贾政入宫也罢,好歹身上有个官职挂着,没准是什么要紧公事。
可贾赦不过顶了个一等将军的虚爵,平日里万事不理不说,还很有些行为不检,这忙忙被宣进宫去,定是有人在圣上面前说了什么。
贾母正忧心忡忡的时候,贾赦已是进了宫了。
贾赦前世也曾到过故宫游览过一番,不过,去的时候里头正在搞什么整修,除了看了些皇室珍宝,也没瞧见别的,唯一的印象就是没什么人气的时候,真的很有些阴森。
如今到了红楼的皇宫里头,贾赦倒有心东瞧西望一番,只是那领路的太监脚步急快,贾赦竟只顾着赶路了,什么也没瞧见。
待得到了地方,贾赦气息还未歇匀,便听得里头传旨叫他进去,贾赦只拿袖子抹了抹汗,便忙忙的进去了。
一进殿里,便见着高悬的宫灯内,十来支如臂粗的金丝蜡烛,将殿内照得有若白昼,案后坐着一个斯文俊秀却面色苍白的中年男子,若不是事先得知,又兼男子身上的衣袍特殊,贾赦定会以为这是皇帝身边的翰林学士坐错了地方。
贾赦心里虽百转千回,但面上不显分毫,只忙行礼跪下,低着头听着皇帝吩咐。
皇帝翻了一会儿奏折,才漫不经心的问道:“金陵府尹奏的纵使家奴行凶的贾放,是你什么人?”
贾赦一听,百般不解,只偷偷抬眼望去,正好皇帝坐直了身子,目光如炬的扫了过来。贾赦慌忙低头,却觉的那目光犹如泰山,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这一刻,贾赦才明白了什么叫做君临天下,唯我独尊。
贾赦胆战心惊地叩头道:“实不知金陵府尹所奏之事?”
皇帝笑了笑,只把手中的折子扔到贾赦跟前,淡淡道:“你自己瞧瞧。”
贾赦忙捡起折子,摊开看了几眼,顿时吓的直冒冷汗,那折子上奏的强抢民女,纵奴行凶的贾放,正是贾赦族中留在金陵的八房之人。
贾赦只得咬牙磕头道:“这贾放是小臣的远族。”说出这句话后,贾赦心中只道完了,书里可没写过这贾放之事,看来是他这个穿越者的蝴蝶翅膀扇出的事故。
只是旁人穿越,便是改天换地了,可扇出来的都是好事,而他还没做什么呢,就扇出这等事情,看来不用等元春封妃之后,眼前坐着的皇帝就要抹了他的爵位了。
也不用等什么三春散尽,只瞧眼下这情状,指不定后头还有什么罪名呢,自己这身子以前也没少做荒唐事,加起来也够判个流放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