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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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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暮寒的手轻轻抚过绢画上父亲栩栩如生的影像,在心中无声问询。

    对父亲,苏暮寒曾经是尊重和敬佩的,便是恼恨七年前父亲放弃了皇位,心里再愤懑,也一直当父亲是自己心中的神。

    从小习武,是苏睿言传身教,从最基本的马步练起。

    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幼小的苏暮寒随着父亲练就一身好本事。那时他常以父亲为榜样激励着自己,愿效父亲血洒沙场,所向披靡。

    再然后,父亲常年戍边,与他和母亲聚少离多,他虽然遗憾,却从未放松自己苦练本事,要做个像父亲那样顶天立地的男儿。

    只是,从小被自己视如神衹的父亲,怎舍得将自己与母亲都蒙在鼓里。从得知真相的那一刻,苏暮寒心里有了慢慢滋生的恨意。七年间,这恨意已经由最初的萌芽长成如今的参天大树。

    云南来的表叔,姓苏名光复,于自己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他不过是大周朝最后一任大丞相的血脉,依着祖训代代以匡复大周为己任。

    苏光复千里迢迢奔丧,为苏暮寒带来自以为惊天的秘密。怕他不信,还带来了信物。在沧浪轩的书房内,详细叙述了他的身世。

    苏光复以为,苏暮寒做了十五年长公主与安国王爷的儿子,要他接受自己真实的身世很需要费一番功夫,甚至掏出了当年大丞相与苏重九两人证实身份的亲笔信。

    年代日久,两封书信纸片已经泛黄,被苏光复细心镶在琉璃框中,小心地捧给苏暮寒看。

    泛黄的纸片上,鲜红的大丞相印古朴内敛,那个象征身份的印迹没有随着时光的流逝褪色,依旧红得像如血的残阳。

    苏重九的手书,苏暮寒一点也不感兴趣。当年他不过被众人说成遗腹之子,自己证明不了自己的身份。唯有盖着大周千禧大丞相印的手书,才令苏暮寒微微侧目,小心拿在手里读了一遍又一遍,又将印信看了一遍又一遍。

    “苏光复,传国玉玺藏在哪里?”苏暮寒双手笼在背后,不再以表叔相称,而是居高临下问着跪在自己脚边的人,俨然认可了自己的身份,更认可了自己的责任。

    苏光复狂喜,激动地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望着苏暮寒:“小主子相信自己的身世了?”

    “我一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整整七年过去了,你们来得太迟”,苏暮寒的语气冷辣辛厉,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只是紧紧握着的拳头泄露了他心底的痛楚,苏光复瞧得明白,他的手因太过用力而指节苍白。

    “传国玉玺一直收在苏家老宅的祠堂里,这次小主子送主子牌位回苍南,便可见到”,苏光复恭敬地跪在地上,眼神热切又痴狂,继苏睿之后,苏暮寒才算是真正令他看到了希望。

    障日城的一战失利,苏睿本可接替楚天舒顺利登上西霞的皇位,然后以他们在其他两国内数年经营的势力,可以渐渐蚕食另两国的疆土,光复大周未必没有机会。

    前景一片光明,苏睿却选择捍卫西霞的政权,他不仅不要西霞皇位,又在大殿上手刃了袁非。

    那一剑,便是宣告不承认自己大周后裔的身份,与他们正式决裂,并警告他们不要再与他纠缠。

    那时候,他们这些人已经不能再将苏睿看做自己的主子,由着他斩杀大周遗臣的后人。

    西霞皇宫内,一样有他们的眼线,苏暮寒的种种作为,都令他们看到了希望,舍弃苏睿,将狂热的目光盯在了苏暮寒身上。这样重新洗牌,才有唯一的机会。

    因此,数年经营,曾经射向楚天舒的毒箭,终于又在合适的时机射向了苏睿。因为父亲惨死,更激发了苏暮寒对西霞皇室无比的恨意。

    望着苏暮寒冷酷犀利的目光,苏光复心里充满了希望。这么多年的时光,一代一代蛰伏下来,苏光复已然说不清自己这群人的努力是为了匡复大周,还是成就他们自己的野心,只是一代一代的执念深种在心,已经成为他们活着的全部。

    隔着一层薄薄的琉璃,苏暮寒触摸着大丞相鲜红的印玺,将渐渐残存的梦越想越真,脸上浮起森然的戾气:“袁非究竟是什么人?”

    苏光复惊讶于苏暮寒超越然年龄的敏锐,他不敢隐瞒,垂头下去,细细述说着袁非的来历。苏暮寒听的仔细,又将思绪转到两年前那个偶然得知自己身世的午后。

    父亲的书房,除了替他洒扫的管家,从来不许别人进去。

    苏暮寒明白,做为长年在外的主帅,父亲书房里有太多军国机密,他尊重父亲,自然不会违背父亲的命令。

    那日只是偶然想寻一幅边城的舆图,想着看过之后再悄悄送还,他趁人不备偷偷踏入父亲的书房。

    仓促之前听到人声,怕叫外头的人发现,他躲在内室宽大的书案后头,却不防触动脚下的机关,打开一扇暗门。

    循着暗门进去,将墙上董其昌的山水图慢慢移开,竟是一个小小的暗格,藏着一支暗旧的填漆描金楠木匣子。

    好奇心起,苏暮寒偷偷打开了那只匣子。泛黄的信笺是百年前常用的篆书,张张洒金,印着明黄的飞龙在天,盖着玉玺和皇帝的私章。

    苏暮寒熟读史书,认得那是大周朝的玉玺,他晓得机密,将信笺一张张从头看到尾,背上沁出丝丝的凉意,整个人如同坠在冰窖里。

    苏暮寒脑中一片空白,他坐在暗室的地下,不知坐了几个时辰,脑子如浆糊一般糊在一起,想要思考偏偏又什么也抓不住。

    好象是从日正直待到繁星每天,恢复意识的苏暮寒小心翼翼将匣子放回原处,又扳动机关复原。

    深一脚浅一脚溜出了书房,苏暮寒甚至不记得自己怎样游荡回沧浪轩。

    后半夜里,漫天星光突然被乌云挡住。那一夜天昏地暗,大雨如注,他坐在沧浪轩的亭子里,被斜灌进来的雨水打湿淋成透透。

    身上的寒冷比不过心里的彻骨凉意。无论怎么忍耐,都不能放弃对父亲深深的怨恨。(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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