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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官职、军职都不高。桓玄称帝与否,我起不了任何作用。
不过,我转念一想。桓玄也许对我是有一定顾忌的。我军职不高,但毕竟任过孙无终、刘牢之的司马。击败孙恩、卢循出力最多。不仅北府兵,连荆州兵对我也有所尊崇。
桓玄借故诛杀了多位北府高级将领,但对中级将领却是以拉拢为主。桓玄要称帝,除了需要建康的大臣的支持外,还需要的自然是军队的支持。桓玄的荆州兵显然是支持他称帝的,其它各州的将士左右不了建康的势力,如果北府将士也支持的话,桓玄称帝就没有任何障碍了。
之前跟何无忌谋划起义的时候,一再地提到我们要学陈平、周勃。那时候只是我们自认为是陈、周而已。桓谦今夜的问话,却是堂而皇之地把我推到了陈、周的位置上。既然有这样的表演时机,我何不学得像一些呢?
于是我躬躬身说:“卫将军,楚王乃宣武之子,勋德盖世。晋室微弱,臣民们早已期望有贤君取而代之。桓公乃人民所期望之贤君,由桓公来禅代,有何不可!”
桓谦高兴地说:“有德舆将军支持,此事便是真的可为了。德舆如此立场,实乃天下人民之幸事!”
我添油加醋地说:“诚然。楚王自执政之日起,朝廷风气焕然一新。楚王禅代为帝之后,为臣为民者,自然期望能够休兵养息。经营数年之后,再与北方胡虏一较高下。如此,国民收复北方国土就有望了。”
“好!言之有理!”桓谦展露着笑颜说:“桓谦虽身为卫将军。但是领军打仗之事,楚王还需依赖德舆将军这般将才。”
“实在不敢当!希望今后楚王、卫将军、抚军将军能够多多提携。”
“那是自然。哈哈。”
桓修这时候进了屋。桓谦从屏风后走出去,高高举起他的酒盏,向着桓修和跟着他一起出来的我说:“来,我等好好饮了这杯!”
桓修已经察颜观色,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也端起酒盏来。
桓谦举盏说:“祝楚王万寿无疆!”
我也附和说:“祝楚王万寿无疆!”
桓修虽然没有说话,但听我们说了“万寿无疆”这样的祝酒辞,更是心领神会。他又斟了一盏酒,对我说:“祝德舆日后高升。”
我举起盏,对他们笑了笑,然后一饮而尽。
虽然本不想让刘道规参与我们的事情,但是道规毕竟颇有些自发、自愿、自主反桓玄的豪情。况且,自从我和二弟分别离开京口赴任之后,道规作为家中唯一的男子似乎也成熟了许多,不再像以往那样如孩童一般地胡闹。
尽管联络义士的事情全权授予何无忌,但是何无忌也不便于经常和我见面。选择道规来传话,是非常合适的。再者,事关重大,参与者是否可以信赖尤为重要。
道怜离开京口回建康的头一天晚上,我把两位兄弟请到府中,把我与何无忌的打算、何无忌现在正在做的事等等,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们。
道怜早已知道我的本意,所以听了我的述说只是点点头而已。道规虽然也曾通过何无忌透露过一些消息给他,但这一次却是由我正式确认。他兴奋异常,摩拳擦掌、意气风发,似乎即刻就想干出一番事业来。
我按下他的肩说:“你二哥道怜已经知道我们的密谋。但我一直瞒着你,你知道为何?”
“怕我不经事?”
“原来你自己也知道?”我笑了,“你且说说看你如何不经事?”
“好清谈、好为大言、不务事?”
“果然颇有些自知之明。这些都是我以前常和道怜规劝过的。不仅仅只是这些。谋大事者,行事要至缜至密。不到开口之时,切记三缄其口。听说过魏咏之为治兔唇而三月不言不笑的事了么?”
“既然大哥这么说,那我从此悉心改正。不该说话时,也要像魏咏之那样半个字也不说。”道规信誓旦旦地说。
我再次告诫道:“你能如此,我便放心了。此事非同儿戏,不可不慎。一旦有失,你我兄弟三人的性命不保不算,母亲、我与道怜的家室也将受害。当然,为国尽忠,牺牲也是在所难免的。不过,也不能枉自牺牲。”
“个中道理,我自然明白。”
“明日道怜要返京,我就不差他做什么事了。你在京口,协助我跟何无忌做些事吧。”
“明白。大哥请放心。”
谈到夜深,兄弟三人一起睡在书房一侧的厢房里。
半个月后,收到道怜从建康寄来的书信,说皇上召见了到京口巡视、犒军的大臣们。特许给予平孙恩、卢循之功的将士们以丰厚的赏赐,功高者可以荫一人出仕。这事在桓谦巡察过京口之后得到了验证。皇上下诏到京口来,明示我可以封荫一个子弟出仕。
封荫自古以来都是恩及子侄的。我只有一个女儿,侄辈还小,未出仕的白身同族中最亲的就只有幼弟刘道规。不过,我想以道规的秉性,恐怕是不会受我这个兄长的恩泽而出仕的。如果他不愿出仕的话,我就准备把这个机会赠给刘怀敬。幼年时刘怀敬的母亲为了哺育我,断了他的乳,现在也到了我偿还他的时候了。
这么打算好之后,我先征询了刘道规的意见。没想到我一提此事,道规就一口应承下来。按他的说法:男儿志存高远,但些许小事还是应当照应周全的。再者,也不能始终全仗两位兄长。
虽然这些话说出来冠冕堂皇,但是我听了颇有些淡淡的伤感。
以道规之才,的的确确不是一个寻常官职可以羁绊的。尽管他以远古贤人自比有些言过其实,但是在我的眼里道规的才能远过于和道怜。假如我和道怜此生碌碌无为,那是极有有可能的;但要说道规此生毫无作为,那么我就觉得上天太不公了。以他之才,并不应安于寻常之位。
见道规这么执着,我反倒也不好多说什么。于是上表朝廷,请求封荫幼弟刘道规出仕。
朝命不日就下来了。刘道规被任命为宁远将军。
接到这个朝命,我倒有些啼笑皆非。我入军近二十年,只等到平定了孙恩取得大功之后才得到将军之衔。幼弟从未入军,数日之内便平空成了将军。当然,我倒不是认为道规无将军之才,而是认为朝廷这样的任免也未免太随意了。长此以往,国家如何能够实现中兴呢?当然,朝廷是否想再次中兴也未可知。
同时任命的不光是封荫的幼弟,还有我本人。我被任命为徐州、兖州两州刺史,接替了桓修的一部分职权。
我的升职是预料中的事,迟早而已;道规的就职倒是令全家欣赏不已。一则道规在家中排行最小,年纪虽也不小了,但是一贯都得到家人最多的宠护;二则道规能借此而收敛些荒诞不经的行径,也令家人大为轻松。
尽管道规实际上从未惹出什么祸端来,但总还是让人不放心。我和二弟虽然没有伴君,但是身在仕途也如同伴虎一般。凡事小心翼翼,就怕惹祸上身。官场中所惹的祸,可不是寻常就可以解的。
经过我和徐羡之等人的推荐,刘道规被纳入桓弘的帐下,驻扎在京口对岸的广陵,离瓜洲渡并不远。
道规赴广陵任职前,我和他有过一次长谈。我知道他对这个军衔与职位并不看重,所以希望他能够适时屈就。广陵也是北府重镇,桓弘也是桓玄亲属。我们在京口起事,也需要广陵的配合。所以希望道规此次一去,凡事要经心,希望能把广陵诸事刻意经营好。
道规明白这个道理。到了广陵之后,不再清高,也不再恃才傲物,极尽奉承之道,很快就得到了桓弘的器重。才止一个月,桓弘就把道规纳入幕府,成为中兵参军。
我明白道规的升职和我有着莫大的关系。桓玄极力想拉拢我,作为我的弟弟自然也会受到桓氏的优待。不过,道规似乎一时还参不透个中的因果。他每次回京口到我府里来时,为自己升迁的得意神情溢于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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