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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魏国的使臣求见!”
“魏国的使臣?”我眉头一皱,随即说,“照常。回绝了吧。”
因为讨孙恩、守建康的战功,不仅使我在国内饱受赞誉,声名还传到了四方诸国。连外国使臣来访时,也到我在建康的住处下贴子,要求拜见。
当然,使臣作为外国元首的代表,没有特别禁止的话,自然是想见谁都可以。不过,我却不得不顾及外界的无端猜测,毕竟有几个国家是非敌非友,与晋国的关系还难以揣测。为免麻烦事,我一概以军事繁忙而予以拒绝。
即便是这样谨慎,但我在建康还是惹了不小的麻烦。
事情的起因是由我给皇帝上的一份奏章引起的。这份奏章陈述了守句章时的艰难,提到了向富户筹集钱粮的事情。说之前曾请刘牢之代为上奏,准许授予句章富户一定的职位。授职的事情,当时朝廷很快答应了,并且两个月内就已经办妥。
但是当时由我个人担保而借来的军饷,却需要请朝廷设法偿还。
这道奏章一上,最初得到了皇帝与会稽世子的认同。认为在句章四边受敌之时,有此权宜之计倒也是可以理解。世子将奏章发到户部、兵部商议偿还军饷之事。
然而几天之后,风向就全变了。
据说,有朝臣奏明皇帝:晋国建国之初,军队统一由朝廷掌管,军饷出自户部是理所应当的。然而朝廷南迁之后,荆州、徐州等地的官饷一向归军队与地方自行筹集。句章虽地处扬州,但已任命刘牢之为吴郡、会稽郡镇守,自然此事归刘牢之处理。
朝廷不愿意归还欠饷,这倒也就罢了,但是另一个廷议却对我大大不利。我无端地被加了两条罪:一是,我以个人名义担保而筹集军饷,乃是犯了瞒上之罪;二是,军饷乃是王权象征,竟然动用个人关系从民间征集。这军队到底是国家之军队,还是句章富户之军队?这乃是犯了藐视主上之罪。
此外,还有朝臣隐晦地说,朝廷尽管已经授予那些富户相应的官职,但是毕竟还是有“卖.官鬻爵”之嫌。这与后汉时期的情形何异?虽然此事是刘牢之上奏的,但是作为始作俑者,我刘裕脱不了干系。
由这一系列罪行,竟然还有人翻出外国使臣要到我府中拜见的事出来。他们说尽管我拒绝了与外国使臣见面,但是各国使臣放着那么多高官重臣不见、却要见一个偏将,到底是有何居心。
尽管会稽世子司马元显为我解释说那些使臣无非是想见见大晋国北府军中一个声名显赫的将军而已,不可能有通敌之嫌,但是对于另外两罪,他却无法回护。两罪并罚,不仅夺了我的关内侯爵位,而且还夺了我的军权。令我返回京口待罪。
我经过千辛万苦,好容易成为将军,并配属四千精锐水军,没想到打败孙恩才一个月,竟然将我配属的军队又全部夺走。我内心郁闷不已。
一回到京口,我就去拜访了刘牢之。
刘牢之已经知道了建康发生的事情。他笑笑说:“德舆啊。这事我早已有所预料。”
“夺我军权之事?”
“不是。你刚刚打退孙恩就夺掉你的军权,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所预料的是你被人中伤之事。”
“我这是被人中伤?”我只是觉得我在句章给刘牢之出主意筹集军饷的事情,也许是有些不合常规。朝廷为此而怪罪也是有可能的。但是,我没有想到我这次是被人中伤。
“你还记得在小溪的时候,我曾送过一封信你看?”
“记得。桓将军上奏的表中连带着提了句章失守的事,令我受到朝廷的责备。您说的是这个罢?”
刘牢之点点头:“嗯。记得就好。这一次不是别人,还是他。”
我气愤道:“这桓不才怎么屡屡与我作对?我与他并未有太多交往,每次见他时也算客气,从未得罪过他。”
刘牢之:“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德舆你寻常时倒是能参透许多事,如今这事到了你头上,你反倒糊涂了?”
“这话如何说?”
“旁人吃了败仗之时,你却攻下了会稽;旁人待罪家中时,你却屡屡败敌;旁人全军覆没之时,你却配属了精锐部队。你难道还未得罪人?你得罪的不仅只是一个桓不才,你是将大晋国所有无作为的将军都得罪了。包括孙无终。”
听到这里我才想到,难怪一大早拜贴到孙无终府上要去拜访,结果孙无终回贴拒绝,说是身体染恙,不便接待。
我喃喃道:“孙将军倒应该不会对我有何想法的。”
“孙无终倒也不会对你如何,不过他和你见面,毕竟还是会有些愧疚的。”
我怅然若失地坐在榻上,一言不发。
本想这次回来好好拜访一下北府军中的各位同僚,但自打刘牢之府中出来之后,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直接回家了。
昨天夜里到京口,只见到了母亲与夫人,还未见过女儿刘兴弟。今天出门访客,临近正午才回家。
女儿正立在天井中玩陀螺。她一见我回来,扔下陀螺,开颜笑道:“果然是爹爹回来了。”笑完了,随即又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爹爹,兴儿想你了。爹爹,兴儿要骑马。”
我俯下身,从怀中掏出女儿去年做的那个“小马虎”,问:“兴儿,你这做的到底是马,还是老虎?”
女儿擦擦眼泪,大人似地说:“是马。那是我小时候做的。现在做的可比这个好多了。”
夫人臧爱亲走过来故意逗她:“是马么?你那时候不是跟我说是老虎么?”
“是马。我要骑马。”
“好好。让你骑马。”我蹲下身,让女儿踩着膝盖往我背上爬。夫人忙俯下身来扶着女儿,生怕她不小心摔着。
爵位也罢、配属军队也罢,无非都是身外之物。能尽享天伦之乐,夫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