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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众人的注视下,我吸了一口气,悠悠道:“宫格奇异本就是北族出名将领,性格又比较自负,他的坐骑定然不是俗物。看这匹马的眼睛,再加上马的体格和毛色,它不仅是一匹红棕宝马,以它的血统,也必定是红鬃马中极品。”
人群中鄙夷的笑声立刻减小,渐渐有了赞同我的声音。
“那……既然它是一匹宝马,还是值得我们省下草药来救治的。”大家都是军营之人,毕竟也都是爱马的。当下就有人请了军医过去救治。
“观察细心,思维严谨。黄天,看你挺弱小,还是托关系安插过来的,没想到你还不错。”回营帐时,孟栋这样说。
我心中却是在酝酿着一个想法,但是我怎么想都觉得很简单幼稚,也不知道说出来会不会被他们直接否决。
“孟大哥,那匹红鬃马已经请军医看过了,现下已经包扎好,军医说再休息三五天就好了。”有人过来报告了一声。
“要好生照养着,留着定然有它的用处。”孟栋很认真地:“那匹马即是宝马,定然认主,脾气也会比常马暴躁,不好驯服。”
“好的,孟大哥,我们一定尽心看护。”
我听了放下心来,孟栋的交代,虽然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却是很附和我的想法。
“孟大哥,你要留着那战马何用?”我好奇着。莫不是孟栋,他早已有了好的办法了?
孟栋却是看了我一眼,嘴角噙着一丝笑意:“黄兄弟,我是看你爱那匹战马,才交代着好生给你留下的。”
“呃……”心中涌起一种异样的冲动,我鼻翼间有些酸热:“谢谢孟大哥。”
其实,刚才我贸然出现在格斗场地,陡然出头乱喊的时候,我当时还没有多想什么。现在想来却是觉得自己太沉不住气。要是无敌今晚也在现场,他会不会就看穿我的身份了?
或者是有人见我急着护马,质疑起我是北族留下的间隙来,即便是有斩风和孟栋帮我解释,又该惹起怎样的怀疑?
或者,这一切都是我多虑了。但是,孟栋对我淡然不惊的信任,让我感动之余,也很是惊讶。
似乎,有种奇特的默契在两个人之间升腾,恍然间,我有种我们早就相识的感觉。
“孟大哥?”我轻声呼唤他。
“嗯?”正在凝神思索的孟栋转头看向我:“黄天,什么事儿?”
“呃……也没什么事儿。”我想我的脑袋一定是抽了,我现在是一个真汉子,纯爷们儿,我怎么能够像一个女人一样对人家深情呼唤?
“黄天,你是哪里人?”孟栋倒是没有注意到我的这点儿心思,却是看了我半晌之后,随意问了起来。
想起遥遥的京都我呆的时间,还没有在栖霞镇的时间长,想起我对京都还没有对栖霞镇熟悉,我嘿嘿一笑,装起了文绉绉的样子:“落霞与孤鹜齐飞——我来自荆楚名镇,栖霞镇。”
孟栋本是随意问我的一句话,却被我的回答惊呆住了:“什么?你是栖霞镇人士?”
“嗯哪——”我看着他受了电击般震惊,点点头确定:“有什么不对么?”
希望他不要是跟栖霞镇有什么深仇大恨,鄙视栖霞镇的人才是……
“天呐!我说是哪里的人士长相如此俊美,男人竟比女子都要秀丽,果然是我们栖霞镇出来的美男子!”孟栋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栖霞镇出美男子,上面特意赦免栖霞镇男儿可以免征,留待男子以备女帝选梧桐子。”
“所以,从军这两年多了,我几乎没有遇到过我们栖霞镇的老乡。唉!还有弟弟他也早已……”
刹那间,我觉得头顶有乌鸦飞过……
那个,梧桐子已经是历史了,我们就不要再提了吧。
不过,看着孟栋一时间满脸悲怆欲哭的样子,我觉得一定是触碰到了他的什么伤心往事。他刚才提到了他的弟弟,他弟弟怎么了?
“我弟弟孟梁,年纪轻轻却已经战死沙场,都怪我,是我没有照顾好他……”孟栋说着,脸上已经低落下了一颗硕大的泪滴。
孟栋,孟梁……两兄弟……弟弟战死……
孟……
惊讶中,我头顶如同打了一个闪电,我惊愕地看着眼前男子原本刚毅,此时却脆弱伤痛的面庞,孟栋!
孟家大院,孟奶奶!
手几乎是哆嗦着,我伸着手想去擦掉孟栋面颊的泪滴。孟栋啊!原来这就是孟栋,孟奶奶一家坚韧善良的大洛子民!
而孟梁……他却已经战死沙场……怪不得孟栋一直会流露出一种沉郁的情愫……
“孟奶奶……您看到了吗?我竟然找到孟栋了……我现在就和孟栋呆在一起,怀念您……”恍惚间,我也是泪珠润湿了睫毛。
遥远的风不甘心沉寂,它夹杂着古老的黄沙,一点点打在帐篷上,再从缝隙中钻到我的面前落下,堆积,渐渐汇集成一个小小的沙包。
我的一滴泪滴落在沙包尖尖的顶上,打出一个深深的凹陷。那凹陷如同孟奶奶当年哭塌了的双眼。
我轻轻地伸手,将那塌陷的黄沙抚平,仿佛只要这里抚平了,外面就也平息安宁了一样,我抚得是那样认真,那样专注。
以至于,此时的孟栋已经走过来抓住了我的手腕儿,咬牙切齿地问我:“黄天,你怎么一直不说话?你一定是知道我们孟家的!我奶奶,她老人家究竟怎么样了?黄天,你说啊!”
孟栋说着,用力地扯了我的手腕儿一下,“咔擦”一声,悲剧的事儿发生了——我现在的眼里已经完全不是触景生情了,而是手腕儿处的疼痛令我呲牙咧嘴的。
“黄天,你手腕儿掉了!”孟栋赶忙松手:“对不起,都是我太用力,导致了脱臼……对不起黄天,是我太激动了!”
我满脸泪痕,天呐,我这是什么运气……撞到孟奶奶的孙子,那个我一直抱愧的人,却是他一把弄断了我的手腕儿。
我知道没断,但是脱臼的滋味儿已经疼得我要死要活了。
却没料想,我正在抱怨疼痛,孟栋却已经手脚麻利地抓着我的手臂手掌又一次用力……于是,又是一声凄厉的“嚎叫”,我想那一定是响彻了长空:
“啊——”
星子在头顶闪烁,我嘴里叼着一根草,气哼哼地睡不着。
后半夜,孟栋一直不自在地丢过来一句话在我的床铺前:“黄天?还很疼啊?”
我无比委屈地丢过去一个大白眼:“不信你试试!”
“不就是掉了手腕儿么,栖霞镇的男儿就是娇贵……”孟栋小声地嘀咕。
“哼!”我恨得压根儿痒痒。手腕儿处经过孟栋的又一次总算是没事儿了,我也真没有了力气给他继续叫站抱怨。不过,我正在思索的一件事儿很是让我头疼不已。
“我还是想问问我家奶奶,黄天,你认识不认识?她老人家的身体现在怎么样了,过的好不?有没有人照料她?”孟栋的眼中,充满了担忧。
我总算是明白了孟栋为什么会这么耐心地在我睡不着的时候陪我聊天。
高大清凉的老槐树下,孟奶奶慈爱的面容很是清晰。我唇角流露出一种隐隐的笑意。
“孟奶奶她过的很好,她老人家还收留过一段时间,我很是感激她。”看着孟栋的眉毛挑的高高的,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似乎在问:会这么巧?
我赶紧神秘兮兮地笑着问孟栋:“你是不是小萝卜头?屋子前面的那一棵老槐树,没少被你爬上去摸猴儿!”
孟栋忽然间沉默起来,安静得几乎窒息。
许久,他才低声道:“奶奶……我对不起您。我没有照顾好弟弟。”
我心中一酸。中间隔着一张桌子的,我俩的床铺,我想伸手过去抚一抚他的脊背,但是想了一想,我还是把手收了回来。
“奶奶又多了很多孙子,你若是不嫌弃,我黄天也是奶奶的一个孙子,是你的弟弟。”我低声道。
“哼。”孟栋显然是受不了我的这种煽情方式,他冷哼了一声,我却是在其中听到了哭腔。
夜深了,帐外风沙呼啸,中间又有谁的幽幽咽咽。
我不是一个称职的皇帝,我也不是一个称职的朋友,我更不是一个称职的女子。
这一瞬间,我忽然觉得,我在这个时空的活得是那么地不称职,活得是那么地抽象。
甚至,我活得是那么地荒唐。虽然我一直在注意着、提醒着自己不要过得那么地荒唐荒诞。虽然在这个时空,我一直渴望着自己会是一个逍遥快乐、自由洒脱的人。
这一刻,听着黄沙卷着的呜咽,我忽然有种压抑得透不过气的心慌感。
“古来征战几人回”。看着眼前已经熟睡的孟栋,想着孟梁曾经也绽放在大槐树下的笑脸,我的心又酸又涩。
我想,我是不是在伤感了。
伤感得感觉自己几乎是正在一寸寸地脱离这个时空,一张张虚幻的面孔,或是微笑,或者叹息,走马灯般,闪烁在我的眼前。
远远地,一张张脸渐渐汇聚,合并。最终,一张包含着冷酷、却是伤痛的面容出现我的眼前,我的心一顿,眼眸渐渐模糊:
“无情,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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