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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前方的军官翻身下马,挥退了手下,“小姑娘,深更半夜的,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宝川气哼哼地跑到卢安世身边,指了指身后黑衣劲装、身负弓箭的男人,“这个人,他追着我们小姐不放啊!显然是个登徒子、**贼!”
“胡说。”被指控了的黑衣高手声音平静,完全没有任何表情,看上去并不像是被冒犯了,只是陈述事实。“请把这两个人交给我。她们方才企图刺杀我的雇主。”
年轻军官看看卢安世,卢安世朝他眨眨眼睛。他一愣,微笑了一下,又扫了眼宝川。当扫到宝川肩上的伤时,犹豫了几分。他身边瘦高个子、表情严肃的侍卫道:“这种时候最好不要惹麻烦。”
黑衣高手耳力非常,听到这话,又朝前走了一步,从腰上解下绳索,显然要将她们俩捆了去。
安世着急:“你不能把我交给他。”
瘦高个子的侍卫冷淡道:“为什么?”
安世并没有理睬他,直视着年轻军官的眼睛:“实不相瞒,我是先帝御指的北靖王妃。现下我遇到一些棘手的事情,”安世瞟了一眼他们背后飞扬的军旗,“请你们带我去见王爷。”
此话一出,四下皆寂。正当宝川递给安世一个“干得漂亮”的眼神之时,那年轻军官突然爆发出一阵肆无忌惮的大笑。他这一笑,忍俊不禁的士兵们都笑得前仰后合起来。而那个站在军官身后的侍卫,表情则变得更为严肃,甚至有点愤怒。他的眼神像秃鹫一样,死死盯着卢安世,仿佛要从她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卢安世不禁吓得后退了一步。
“她说谎。”一直追着她们的黑衣高手插嘴,“真正的北靖王妃就是我的雇主,现下正歇息在城外驿馆中。早先她们妄图刺杀她。”
“她才是假的好嘛!”宝川指着他的鼻子跳脚,卢安世赶紧捂住她的嘴。这么口没遮拦,逢人便说,闹得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难道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杜三拿清阳替婚么,分分钟灭九族的事情呢!她止住宝川,发现年轻军官笑完了,正等着她解释呢。
她摇摇头,“多说无益。此事等见了王爷,我自会与他交代。”
年轻军官哦了一声,尾音上扬:“不能与我说么?”
安世摇头:“不能。我只与我夫君说。”
年轻军官又憋不住笑了起来,笑够了,才抬起马鞭一指黑衣高手,“好——来人,把这个人给我捆起来。”
黑衣高手似乎不敢相信,流露出惊讶又义愤的表情,“捆我?”
年轻军官嗯了一声,“我喜欢小姑娘。”
黑衣高手似乎想去摸腰上的刀,年轻军官转身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锋锐更甚刀锋,终究还是让他没能把刀拔出来。
这是一个临时驻扎的营帐,远离官道与驿站,统共一百来人,在不高的山地上结营。卢安世扶着宝川,跟在年轻军官身后进了营帐,“请问这里有没有军医?我的婢女受了伤。”
年轻军官摇摇头,“我们是急行军,随营没有军医。”
宝川握着她的手摇了摇头。“没事,死不了。”
卢安世又问:“军爷可是要往哪儿去?”
“去北疆。”
“北疆……”
“王爷也在北疆。”年轻军官看出了卢安世的不安,和善地说。
卢安世心下狐疑,这王爷怎么去了北疆,难道不是该呆在京城里迎亲成婚么?莫非是北疆又起战乱,是突然派出去督军的?那么父兄失踪会不会也和北疆局势有关系呢?倒是一直没有留意过这方面的消息。
她虽然想不通,心里却雀跃,迎亲的队伍自然不会去边关,等于说卢清阳即使被迎回了京城,也见不到王爷,反而是她……
“你打定主意要跟我们去么?北疆动荡,我不能保证你的安危。”
“将军!”瘦高个的男子打断了他的话,“这两位女子来历不明,满嘴谎话,将军还请三思。”
“与你什么仇啊,这般诬我们小姐!等见了王爷有你好看的呢!”
宝川惨白着一张脸,还要上前与他打斗一番的模样,卢安世借着扶她的姿势把她抓得牢牢的,依旧笑脸迎人,“这位军爷,我们两个弱质女流,对国家大事一窍不通,此去不过是想投靠家人,何不信我们一回?若我所言非虚,届时军爷将我平安送抵王爷面前,也是好大一笔功绩。”
卢安世说完,朝着年轻将军福了福身,“既然王爷身在北疆,我是一定要去的。还请烦劳将军。”
“举手之劳。”
当晚,年轻将军布置好守夜事宜,把营帐让给她俩,自去寻地方睡了。安世坐在行军毯上,用宝川随身带着伤药纱布给她治疗伤口。“所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出了苏凉城,你看,就遇上了高手,你以后切莫嚣张,听到了没?”
宝川哼了一声:“那个黑衣人,竟然乘我一心一意往小贱人房里吹迷药,从旁偷袭我,真是个小人!他偷袭我之前,我竟不知身旁还有人在,看来是惯于修习闭息之术的。我听我四师傅说,听风楼的那些个歹人,就精通这种潜行刺杀之术,他大抵也不是什么好鸟!”
卢安世替宝川套上矜衣:“听他话里的意思,杜三聘请他一路上保护清阳,大概就是防着我。”
宝川冷哼,“防,怎么能不防?做了亏心事,就怕半夜鬼敲门!”
卢安世不由得忧心忡忡,“今晚我从姜家跑了,明天一早杜三就会知道我的动向。她若是也请个这样的刺客来刺杀我……”
“有我呢。”宝川见她流露出担心的眼神,别扭地拍拍她的手背,“即使我现在不行了,不还有这么多当兵的么。我看打头的那个将军,人还过得去,你且信他。等你见了王爷,往他怀里一扑,哭天抢地一遭,大小贱人加姜家,一个个等着扒皮去骨!”
卢安世失笑。虽知道宝川一惯喜欢说胡话,但这种时候有她的陪伴,实在太幸运了。她不由得拥抱了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这才熄灯睡下。
殊不知不远处的驿馆里却是灯火通明。卢清阳的奶娘最先发觉主母请来的高手翻墙而去,又发觉小姐中招,登时把所有人都叫醒了。迎驾队伍中自有御医,见清阳只是吸入少许迷药,便灌了副汤药下去,卢清阳不时便悠悠醒转。
听了奶娘的话,卢清阳暴跳如雷,“一定是她!一定是她!还有她身边那个小贱蹄子!欺到奶**上来了!有爹生没娘教的东西,就晓得使坏!去,快派人追,派所有人出去追,不要让她跑了!看不落到我手里!”
不但卢府的送嫁家仆半夜被叫醒,王府派来的御林军也被撺掇着寻人。一番搜检之后,眼看东天发亮,依旧毫无所获。王府守卫在驿站厢房外一抱拳,“卢姑娘,不如先行赶路。”
卢清阳咬碎了一口银牙,“有人夜半要来杀我,你们居然不管!看到了京城,王爷怎么收拾你!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搜出来!”
这时候,卢家的家丁对奶娘耳语几句,奶娘快步进了厢房,在卢清阳耳边偷摸道:“苏凉城夜间关了城门,这方圆十里,除了姜家的别庄,没别的地方可去!那小贱蹄子从姜家跑出来,给小姐捣鬼不成,一定就藏在大道两边。就是那些御林军,不肯搜呐!”
“为什么不肯搜!”卢清阳呸了一声,“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么!什么东西!”
“诶我的好小姐,小声点儿,小声点儿。等坐稳了交椅,咱们给他们好看的——他们不肯搜,却是有缘由的。”
“哦?”卢清阳抬起了尖尖的下巴。
“离我们几里开外,就有个要往北疆去的百人队,昨夜在大道旁的林间临时扎营。他们打着王爷的旗号,是王爷的嫡系部队,所以御林军竟不去搜他!”
“搜!给我搜!”卢清阳一拍椅手,站起来来回踱着步。“他们既是王爷的人,怎么会坐视不管?!一定是你们胆小怕事,想糊弄我!你们且去告诉那个领头的,叫说,昨夜有两个女子,意欲加害北靖王妃!王妃要人,他敢不打开营盘让你们搜么?他们恐怕还要争着抢着帮你们一起搜呢!”
王府守军只好领命而去。
卢清阳十分受用。“卢安世啊卢安世,你是嫡女,了不起么?看,不管是过去还是将来,都有这么多人唯我马首是瞻。要捏死你,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般。”
自我陶醉完,她唤来奶娘,备好笔墨纸砚,给她母亲杜三写了一张字条,告诉她,卢安世逃出了姜府,还来她这里捣乱,显是贼心不死。不过没有关系,她马上就要找到这个讨厌的妹妹了。到时候,她可不会像母亲这样胆怯与心软,她会直接把卢安世做掉,避免横生枝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