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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乞丐(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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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丰田Prado停在距南姑寨约三公里的山坳口。

    后排车门打开,乞丐下车,未作停留径直往西南方向的原始雨林去,那是条近路,再回南姑寨显然已经没有任何必要。

    小龙跟在他后面下车,喊他一嗓子,问他将要去哪里,以后还能不能找他玩等等,乞丐未有应声,用一意孤行的瘦削背影回绝了小龙再找他的可能。

    小龙妈从驾驶位下来,极度嫌弃地扯掉后排座椅上的塑料薄膜,那是乞丐方才坐过的地方,还好没有污染她宝贵的真皮座椅和内饰面板。

    拿来车载香水十面怒喷,驱散掉那股带着泥臭的霉馊味道,小龙妈将儿子重新塞上车后排,强行颠簸在满是大坑小洼的回家之路上,她的胆量源于天未下雨路面干燥,至于剐蹭底盘什么都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女司机们向来不关心这些。

    在众目睽睽的瑞丽市,她没有办法和乞丐起争执,当然她也不一定是乞丐的对手,加之小龙一直护着乞丐,她只能被迫接受这个脏兮兮的臭家伙乘她的车和她一道回南姑寨,她必须回一趟南姑寨,要说中国大陆上还有什么是她放不下的,只剩那一双儿女。

    女儿大了,倔强执着的性格和年轻时的她一模一样,通过这两天小龙的描述,她基本上放弃了与身为南姑的女儿和解的希望,她知道女儿不会原谅自己并跟自己离开,流浪在外的生活也不见得比南姑寨要更好,所以她不强求,但小龙还小,南姑寨封闭落后,小龙若一直呆在寨子里只会被耽误并埋没掉,她必须带小龙去一个更有人生希望的大地方。

    “看,有车来了!有车来了哦!”

    在寨口玩耍的孩子们首先看到了泥土路上会移动的白色碉堡,这比他们平时看到的陈老板的老旧皮卡车要靓多了,孩子们欢呼雀跃,围着汽车转圈圈,惹得小龙妈骂了几句脏话,用力摁喇叭将没见过世面的顽童驱散。

    此刻小龙妈红唇粉面墨镜遮眼,不透光的黑色车膜将她保护得严严实实,车窗是不可能落下的,她恨透了南姑寨傍晚的飞蛾和蚊子,有成年人出门围观,但没有谁能认出这是谁家的车,直到汽车歪歪扭扭地走过一段寨中小道,停在南姑家的前院外。

    此时南姑正在高脚楼上照顾病倒的奶奶,听到汽车引擎声,探头向外望,还未看到人,就听到了一声格外嘹亮的“姐姐”。

    毫不夸张地说,这声“姐姐”让奶奶垂死病中惊坐起,风烛残年末了猛然间又焕发出新春,所有病症也一哄而散。

    小龙乐颠颠跑进院内,南姑扶奶奶飞奔下楼,足足三天的担惊受怕在这一刻如冰消散,祖孙三人紧紧相拥,哭声问候声责怪声感谢声重重交叠乱如蜂鸣。

    好一会儿,小龙才从姐姐和奶奶的怀里挣脱出,遥指十步之外的另一个女人,发现宝藏般兴奋,“你们看,谁回来了!”

    南姑抬起朦胧的泪眼,原本失而复得的笑脸又一寸寸僵硬。

    见女儿已然出落得亭亭玉立,风姿绰约的女人摘下墨镜,欣慰地笑,“玲玲,是我。”

    南姑当然知道她是谁,那就是一面镜子,她就是从那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人,当初小龙在坐上女人的车时,一度以为女人是他又一个姐姐。

    “你回来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你!”

    奶奶将小龙和南姑拉进屋,轰咚闩上大门。

    ……

    傍晚,雨林深处,陈老板营地。

    乞丐的突然出现把正在分捡石头的陈老板吓一大跳。

    陈老板拧亮头灯,手执铁凿,眯着眼睛将乞丐上下左右打量了个遍,而后哼哧一笑,倍觉稀奇。

    “真他 妈是个人才啊!这两天你跑哪儿去了?寨子里的那些人找你都快找疯了。”

    乞丐低头不吭声,钻进岩洞,坐回之前的位置休息,其他人正围坐在草垛上用手分食木桶里的冷饭冷菜,场面混乱犹如喂猪,丝毫不关注有人到访。

    乞丐坐定后,从怀里摸出一块烤红薯细啃,南姑前天见他可怜给了他五个,这是最后一块。

    陈老板用不锈钢勺舀一瓢山泉水端来,放于乞丐面前,又从自己背包里摸出一张烙饼,扔到乞丐怀里,莫名其妙地想笑。

    “嘿,我走南闯北大半辈子,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但你小子,真是个奇葩啊!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这里没有外人,跟我说说吧。”陈老板坐到乞丐面前,忽然又想起什么事,“喂,先说好,我给你吃喝你可不能害我,你身上那病,不会传染吧?”

    乞丐低头啃红薯,不应声。

    其实陈老板心里也知道那病不会传染,否则南姑寨的人早就完蛋了,有此一问不过是想求个心里安稳,顺便测一测这乞丐到底能不能和他愉快聊天。

    很显然,乞丐拒绝任何沟通。

    “你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为什么会搞成现在这个样子?跟我说说呗。”

    啃完红薯,乞丐开始啃饼,味道相近,显然都出自南姑之手。

    “你不想说也行,我不强求,不过我得提醒你,寨子里的人是不会放过你的,你在我这里会给我惹麻烦,目前我还不想得罪寨子里的人,所以好好休息一晚,天亮之后赶紧走。从这里往西北方向一直走,有个景颇族的寨子,大概要大半天脚程,如果运气好不下雨,你能看到我的车轮印,也就能少走一些弯路,如果运气不好,在雨林里迷了路,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陈老板笑笑说。

    乞丐咽了几口烙饼,太干,猛灌两口水,这才咽下肚。

    “为什么要帮我?”半年了,这是乞丐第一次开口说话。

    “我就知道,你不是哑巴。”陈老板一副窥见天机般的得意,眼睛里跳荡着精明的火焰,“我知道人不是你杀的,这锅,咱不背。”

    “你错了,人是我杀的。”乞丐清汤寡水地承认。

    陈老板哼哼一笑,扶扶头灯站起,准备继续未完的活儿。

    “那你他 妈还真是个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