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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六个月后。
坐标:滇缅边境,瑞丽市南缘,南姑寨。
这大概是整个东南亚大陆上最后一个天然纯粹的傣族寨,正如它所在的地方是整个东南亚大陆上最后一片天然纯粹的热带雨林。
毫无疑问南姑寨是上天的宠儿,其父为喜马拉雅山脉东部余脉,山川绵亘,峰峦跌宕,其母为南姑河南部支流,水土肥沃,甘甜悠长,其一出生就被彷如襁褓般的原始雨林所笼罩,天然隔绝了外部世界的分合悲欢,就连滋养人丁的风雷雨电仿佛都是自家的,任尔光怪陆离神魔妖道,都休想侵入这片世外桃源分毫。
大大小小六十余户,前前后后三百来人,街头巷尾鸡鸣声动,田间野地犬吠齐扬,寨内随处可见被失色漏风折磨得老态龙钟的高脚楼,几乎每家的木门窗棂都散发着历史的霉味儿,老者三三两两倚靠在自家门口抽水烟,童声回荡在曲折拥挤的羊肠小巷内,劳作一上午的男女结伴回家做饭,水牛们在田埂外安静吃草——这是一个典型的自给自足的农耕社会,也是大城市癌晚期的都市人常常挂在嘴边的向往。
古朴的信仰,简单的满足,处变不惊的生活态度,像一坛老酒,几十年如一日的醇厚酱香,寨子早已通电,不过至今没有电脑和WiFi,会用手机的人不多,村长家的有线电话是连接外界的最主要渠道。
距离寨子最近的水泥路远在十公里开外,偶有外出打工并发家致富的年轻人开车回来,对孩子们来说都会是和逢年过节一样的热闹,那时青壮年们会牵马拉牛,去帮车主把车从泥坑或水沟里拉上来,好一顿欢乐的忙碌,得此教训之后,掌握众多新奇玩意儿的先富者便再也不会回来,这也是寨子能够在日新月异的时代变化中保持本色不改的重要原因。
外人眼里的淳朴自然,在南姑寨人看来就一个字:
穷。
可正是在这样一个封闭落后的穷地方,居然还有人来乞讨。
“南姑,这个人什么时候来的?”
说话者是个脸上就差写“精明”的中年男人,眼神贼溜溜,操一口标准普通话,黑汗衫牛仔裤运动鞋,腰间挂着寨里不常见的手机和车钥匙,外地来的小老板。
小老板坐在堂屋门口方桌边,面前一瓶二锅头一碟油炸花生米,他一边咀嚼一边从门内斜瞟出去,刚好能看见窝在路口的乞丐,彼时乞丐正被几个半大孩子当大熊猫围观,时不时用捡来的树枝抽打两下,乞丐立马给出反应,缩身抖动,吓得孩子们大笑跑开,而后又折身回来,继续快乐地抽打。
小老板的目光如鹰隼般犀利,心里开始盘算着什么。
“前天流浪过来的,不知道是什么人。”南姑顶托盘出来,用不甚标准的普通话回复。
小老板目光又迅速收回,因为一整天的乐趣就在这一刻,他可不能错过。
南姑扎着青色头巾,黑发大部藏于头巾之内,身上是自剪自裁的传统素色傣裙,因南姑寨常年气候炎热,棉质连体裙材质轻薄设计蓬松,领口虽有扣,但非传统节日和重要场合,姑娘们向来不会扣,于是南姑一俯身,胸口满是春光。
小老板太喜欢这个连内衣都不流行的小地方了,忍不住上手去摸南姑的手,嘴脸淫邪。
“南姑,今天给我准备了什么菜啊?”
南姑触电般缩手,小老板的轻薄行为在封闭传统的村寨里很是禁忌,尤其对于她一个未满十八岁的女孩子。
奈何对方是老板,南姑未敢嗔怒,心有怨也不能言。
“还是老四样。”南姑一一放下菜碟,强行挤出笑脸。
“南姑啊,你什么时候才能让我尝个新鲜啊。”小老板渴求地朝南姑挑眉,含沙射影。
南姑好歹也是念过初中的人,听得懂对方的调戏,爽声一笑避实就虚,“陈老板,咱们寨子小,不是你想吃什么就有什么的。要不您先给我列个清单,下次赶集,我去镇上给您买。”
南姑心知陈老板虽淫俗,倒也不是什么霸王硬上弓的匪徒,更像是长期外地出差缺少老婆温存的寂寞单身老油条,她这一转圜,陈老板便哈哈一笑,直言“要得要得”,并未纠缠不休。
从每个月准时到账只多不少的餐费来看,陈老板也算是个大方爽快之人,这也是南姑愿意为他及手下的可怜工人做饭并忍受其调戏的主要原因,进一步了解之后,她发现陈老板这人心眼儿并没有那么坏,或许,还有一点好。
酒足饭饱,陈老板拿一个白瓷缸泡茶,靠在门口的竹椅上休息,南姑收拾完厨房出来,用木桶打包饭菜,拿隔板分开装好,这是她每天的工作,陈老板在山里的工人没有生活自理能力,吃饭全靠她一双手,与其说是陈老板在照顾那些人,不如说是她在照顾那些人,她一个姑娘家当然不可能进山给陈老板当厨娘,陈老板每天也只出山一趟,所以她准备的饭菜分量永远比陈老板的要求要多。
“南姑,你去给那个乞丐拿点吃的,算我的。”陈老板在门外指示。
“送过了,他好像不喜欢,没吃。”南姑在里面回。
“为什么不吃?我们南姑的手艺,还能挑出刺儿来?”
“哎呀陈老板,你就别笑话我了,我是觉得那个人可能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
南姑探出头,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示意乞丐可能有精神障碍,陈老板秒懂,心里依旧在盘算。
全都收拾妥当,南姑将满满一大桶饭菜搬到皮卡车货厢,掀来篷布盖好,并用粗绳绑牢,以免在难走的山路上颠翻,接着回屋取来陈老板的换洗衣物,塞入皮卡车后排座椅,陈老板当时想住进她家,被她和爷爷奶奶果断拒绝,但洗衣服的活儿还是揽了下来,这可是寨子里难能一遇的能赚外快的机会。
陈老板的事情处理完,南姑这才亮嗓召唤弟弟小龙回家吃饭,此时小龙仍乐此不疲地带领一群六七岁的小伙伴逗乞丐玩儿,毫无吃饭欲望,南姑不得不展现出女汉子的一面,冲出家门拎起弟弟的耳朵,顺便将逗乞丐的小孩驱散。
回家之前,南姑有意无意地和乞丐对了一下眼,几天来这还是她第一次正眼瞧中乞丐,心口忽然一闷,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崩落。
乞丐当然是蓬头垢面衣衫破败,神色飘忽胡子拉碴,一身让人无法靠近的霉馊味儿,但这个乞丐……明显不太一样。
干净。
一双干净清澈饱含故事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