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www.xbqg8.com,最快更新噩梦边境的猎巫人 !
“你又没被割掉喉咙,鲁斯,”蒙扎道,“你可以随便说你想说的。”
“在这个被权力所治辖的地方,很多人都被割掉了喉咙,无法说自己真正想说的。”杜恩接着说道,语气轻松,不过正是这种轻松的语气,才能格外显出其中嘲弄的意味。
“既然两位共处的意义就是相互冒犯,”鲁斯已经尽量斟酌语气了,不过他还是忍不住讽刺了一句,“我就把话说得简洁明了吧。想来统领派遣两位来此共事,也不是为了争吵置气。就当这是为了任务,也是为了能够早点摆脱眼前的困境,如何?”他顿了顿,看了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杜恩和斯维特莱拉,“既然‘擅自动用统领的密探就意味着不必要的牺牲’,那我认为,一些事可以由您自己出面,斯维特莱拉女士。”
对方一动不动。
无论长桌前还是酒吧角落都处于寂静中。蒙扎倚着长椅的垫子,保持懒散的姿势,有一口没一口地灌着烈酒,其它两位都正襟危坐,像极了会议桌前方虚伪的政客。好吧,至少他们能听得懂人话。
这是否意味他们就是需要一个中立的提议者?在这场阴暗角落的议事会中,如果其它人敌意过于明显,就需要他扮演中和剂的角色。看到这两人这样满怀敌意和仇恨,委实令鲁斯头疼,令他手背也青筋抽搐,至于蒙扎,这根本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麻烦制造者。他们如今安静下来,不是因为他的话语有多重要,而是一些话只能由他说。一旦斯维特莱拉女士和神秘学者对话,他俩的理性就会匪夷所思的消失。
“这不是闹剧。”鲁斯又说。
“不过挺像闹剧的。”蒙扎道。
“好吧,就某些方面而言,目前为止的讨论的确很像闹剧,”鲁斯表示同意,“不过我不是在说笑话,也不是要激怒或冒犯你们。我们今天在这里做出的决定,不止关乎我们几人的任务,远远不止。我希望你们听我说话,是因为每个人在表达意见时都会这样做,但我得说,——我必须说,——有些事情必须趁早做出决定,而不是为了一些私人仇恨就往后拖延。我想,任何有理智的人都能想明白,坐在这里争论没有意义,我们应该尽快找出一个机会。”
“斯维特莱拉小姐不肯牺牲统领的密探为我们提供机会,”杜恩说,“不过,她本人打算如何呢?有牺牲自己为我们提供机会的打算吗?”
“不用想也知道,我和‘牺牲’这个词从来没有任何关系。”斯维特莱拉闭着眼睛说,“我只怀疑在座诸位是否会牺牲得太早,明白吗?”
鲁斯皱皱眉:“既然斯维特莱拉女士自信心十足,那么我想,她也不会拒绝在一些事上亲自出面。某种意义上,我还从没见过这样有‘自信’的人们待在一起,商讨并担忧其它人牺牲的可能性。我不知道我是该庆幸呢,还是该......”
“没看出来,你也很擅长不动声色的讽刺呢,鲁斯先生。”斯维特莱拉笑道。
他咳嗽了一声。“下意识的......”鲁斯说,“我要说的是,总要找一个介入的机会。既然铁脊把据点隐匿得这么太深,那就从这场瘟疫着手好了。”
“然后?”蒙扎问。
“然后......考虑到瘟疫和维里亚家族的嫌疑,然后就是下一批要从黑港走私的货物,我们得想个办法接近并弄清楚这事。如果可以的话,——缴获那批货物。”
“难道它不只是‘传闻中’吗?”蒙扎抬了抬眼睛,“还是说你要我们相信,‘传闻中’肯定能变成‘一定是’?真令人震撼不已。”
鲁斯决定不理会挖苦。
“‘传闻中’当然可以变成‘一定是’,”斯维特莱拉说,“这取决于我愿意投入多少,以及我能看到什么。”
“我也能看到些什么。”杜恩嘲弄地说,“通常是睁着眼睛的时候。”
斯维特莱拉皱皱眉。
“不过,”杜恩又说,“既然我们有俘虏可以提问,我们就不怎么需要你把自己昏昏欲睡的眼皮抬起来了。”
感谢他们没有让这争论倒向斗殴。
“你怎么确定,我能从这两个街边乞丐一样的俘虏嘴里得到我想要的?”斯维特莱拉提问。
“是因为——”蒙扎刚要说话。
“如果不能从俘虏嘴里得到我们想要的,”杜恩拦住她,“那就由你来给我们提供机会,斯维特莱拉。”
很好,矛盾又出现了。
“你有事瞒着我们。”斯维特莱拉果然往前倾了倾身,没有感情的眼睛看向神秘学者,“而且你在故意让我知道你有事瞒着我们。”
“我一开始觉得我们可以坦诚相见,但现在我觉得,这没什么必要。”
“很好,我也认同你们道听途说的东西毫无价值。”斯维特莱拉道,“况且对你来说,拿谣言来编故事实在再容易不过。”
“不管怎样,——各位,不管怎样!”鲁斯只好喊道,“我们总要做些什么,最近铁脊对金融区的试探越来越频繁了,不是吗?”
“然而话说回来,统领不会为我们擅自做出的冒险决定负责,所以我们可能会有的试探只能由我们自己完成。”斯维特莱拉往他这边看了一眼,鲁斯顿时寒毛直竖,“我不想对后勤人员鲁斯先生要求什么,不过这二位呢......”她又看向蒙扎,“特别是爱好擅自行动的蒙扎小姐,我希望,至少请你不要像上学途中看到糖果店的小女孩一样,大脑一片混沌地到处乱跑。”
“我挺喜欢这种比喻的,”蒙扎扬起嘴角,“只要不像为了维护权位而整天搞阴谋的恐慌的世袭贵族就行。”
斯维特莱拉微笑一声:“如果出身贫寒的蒙扎小姐无法理解——”
“你的这些车轱辘话我很久以前就听过了,斯维特莱拉,”杜恩打断她,“世袭贵族也好,血统的高贵与否也好,这些都是废话,纯粹的废话。你和我都知道真正重要的是什么,如果你不知道,那位大人就不会让你害死那么多革新党派的人,只为维护统治......不是吗?”
“我通常不会过问任务背后的理由,”斯维特莱拉的声音变得冰冷,“也从来不会关心。”
“即便你不关心,”杜恩用同样的语气说,“你也肯定知道,而我敢肯定,我们的蒙扎小姐也一定知道。你说呢,蒙扎,你知道真正重要的是什么?”
“力量。”蒙扎耸耸肩。
这回答鲁斯用屁眼都能想出来,但他绝对不会像蒙扎这样当着别人的面说出来。
“正是,诸如,正是如此,你难道要否定吗,嗯,斯维特莱拉?所谓的信仰、世袭、律法和历史渊源都不过是力量的托辞。只要当权者愿意,这些被视作理所当然的伦常就会逐渐更替。过时的信仰成为邪恶,过时的真理成为亵渎,过时的历史成为谎言,过时的道德成为愚昧,而如今被视为理所当然的......”他们的神秘学者没把话说完,只嗤笑一声,就像他已经用确凿的证据证明了自己的陈述一样。
“但在这个时代,它们就是理所当然。”斯维特莱拉说,她一直面无表情地看着杜恩。
又一阵令人恐慌的沉默。
“既然你提到了力量,杜恩先生。”斯维特莱拉接着说,“那么我希望你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对维里亚家族这样感兴趣?你为什么非要介入这场来历不明的瘟疫不可?”看得出来,她毫不在意沉默,也不存在尴尬或是羞怯的情绪。
“为了统领的任务,还能是为了什么?”
“拜托,不要用这种显而易见的笑话敷衍我,可以吗?”斯维特莱拉笑笑,“为什么一个手里握着印记的人还要打其它印记的主意?您是想开设学派呢?还是想开个‘印记博物馆’展示收藏品?”
这人手里握着印记。这简直是疯了。为什么没人告诉他这种恐怖的事情?这些年来,他已经见过多少同僚因为印记发了疯,进了精神病院、甚至是残害同胞了?
鲁斯立刻想到了那个可疑的土著屠夫。
“你逾矩了,斯维特莱拉。”杜恩这时说,“哪怕在当年,你也没有命令和质疑我的权力,而到现如今,统领对我没有任何任务以外的约束。你只能对你们自己、对任务本身负责,——想清楚一点。”
“怀疑你的动机就是我的任务。”她平静地说,“而你的动机,总会导致你涉及的一切事态都变得混乱,——混乱到无法接受。”
“没有什么事态不是混乱的,只是程度区别而已。”
“我不希望事态变得更加混乱。”
“你往你脸上贴金,是要化妆成秩序的代言人吗?”
斯维特莱拉往前倾身,手指撑起下巴。鲁斯注意到,这人对礼仪的把握从头到尾都无可挑剔,简直不像是人能做到的。
“至少,”她的声音越发冰冷起来,“你不能让这件事脱离我们的掌控。”
“否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