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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亲爱的搜查长把你抛到这儿探路,你却又什么都不肯做,只管沿着我的踪迹一路尾随至此。”杜恩说,“接下来,你还要作何打算呢?”
“我?我没什么特别的打算,”蒙扎说,“我只想看看你能比搜查长早到多久。”
“这很值得在意吗?”
“因为搜查队里要么就是顽固保守的白痴,要么就是亲爱的搜查长的追随者。因为最先赴宴的人才能吃上第一盘菜。和安稳达成任务相比,我现在更希望自己能看到搜查长吃一嘴残羹剩饭,看看她会有什么表情。”
这个依扎兰的猎手胆识过人,但缺乏耐心,并且难以约束。除非情况特殊,有他这样的人从中照应,否则,她更适合独来独往。从这点来看,所谓的“搜查长”把蒙扎单独派出探路,也不失为一种正确的判断。
“我们本来可以等待你的同僚,但你却想立即行动。”杜恩说。
蒙扎薇娅哼了一声。虽然没有点燃纸烟,她却习惯性地取了一支,咬在嘴里。“如果不是你,”她咕哝道,“我现在已经到这鬼地方的最深处了。”
“这么说来,不久前你为何又选择与我对峙,而非继续深入?”
“因为跟你来一场要比淹没在肮脏的血尸堆里有意思得多。虽然我屁股摔得现在还在痛,不过至少没有跟你一样,莫名其妙就挨上一枪。”
“除了我以外,你们还在寻找什么,——印记?”
“艾洛莎搜查长打算找到印记,这也是目标的一部分。怎么,你想自己占据不成?”
“那么在你看来,印记落于谁手,”杜恩提问,“是否无关紧要?”
“我不在乎,落于你手对我来说也没什么所谓。不过,你真觉得自己能对抗一个聚居地吗?”她的意思是指整个依扎兰。印记的重要性会上升到这种程度吗?
“印记对依扎兰有多重要?”
“这得看那些听命理事会的神秘学者怎么想了。”蒙扎说着从胸口取出一块机械怀表,短暂地扫了一眼,“不过据说理事会曾经把某个印记交予哪儿的家族或是学派,以换取效忠和奉献。说不定,我亲爱的搜查长也在做这种打算呢?”
看来印记对依扎兰不是尤为重要的资源,那么他还有机会,杜恩想到。哪怕印记的壳最终落入它手,他也一样能找到无需正面冲突的接触方式,毕竟,印记的原始意志已经无法从他身上逃离了。然而先依扎兰的搜查队一步仍然重要。和印记不同,诺替斯的经文不是这些人的目标,甚至他们会敢在第一时间将其毁掉,至于杜恩,他对诺替斯经卷志在必得。
但是对抗长老,还是在深层世界构筑起这座诡异城塞的长老......
屠夫和他失散实在是个巨大的麻烦,身后叫蒙扎的猎手则尚未取得信任,对她行使印记的诅咒......也实在太过冒险。
顺着逐渐向下的台阶跨过几条浸满血污的电缆时,身后有个东西戳起他的腰眼。杜恩转头看去,发觉蒙扎将一把长刀的刀柄悬在他胳膊一旁。这是一柄钢刀,刀刃的背部相当厚重,足足有两指宽,钢刀的护手由黄铜制成,弯成弧形,连接处以铆钉、螺母进行固定焊接。刀刃厚实的背部就握在蒙扎戴手套的手里。
“拿着,带上这个。”她毫不在意地说,银灰色双眼迎上他的视线,其中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我还以为你只用剑呢。”
“这柄钢刀是理事会派发的高级制品,我带了好多年,不过后来有幸从死人手里捡到一把真银剑,我就把这玩意当装饰品了。”
必须承认,这刀的做工可谓充满了工业时代早期的野蛮风格,和明显出自至高王时代的真银剑差别明显。“你就没有一点儿缅怀它的想法吗?”他问。
“没有,我是个实用主义者,从不缅怀过时的东西。”
“那你这柄步枪还有多久过时?”
“你想要这个?”蒙扎反问,塞给他钢刀之后又把步枪提在手里,“当然不可能。好好想想你血肉模糊的肩膀吧,玩尸体的家伙!等你老死的时候,它也不会过时。”
“那你有多余的枪吗?”
她紧盯着他:“你会用?”
“我常用,只是随身携带的那把丢失了。”
“你这话就好像说自己不小心把脑袋落在地上了。”
“好吧,是我被俘虏的时候,这村落的祭司把它取走了。恐怕如今它在长老手里,和我的距离和印记一样远。”
“我的包里还有把备用的短管霰弹枪。”
“就是这个!”
杜恩从蒙扎手里接过自己久违了一千来年的物件。在他眼里,这可是工业时代的灵魂产物。趁手的木柄,严丝合缝的嵌合结构,银灰色的枪管反射出神秘莫测的辉光。他是擅长武技,但他必须承认,相比于缅怀枪械对古老技艺的冲击,利用一切能够利用的环境才是他生存的方式。他是个遵循理性的人。
“你最好省着点用。”蒙扎嘀咕,“这玩意的子弹我可带的不多。”
“听起来你很擅长一冲动就把弹药射空。”
“也许是因为我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她若无其事地说。
“来路已经走完了,”杜恩在编织成地毯的乱七八糟的尸体堆旁停下脚步,“我希望拿我丢失的枪偷袭我的那东西还在。”
然后他环顾四周,嗅了嗅空气中腐烂的味道,陷入思索。这些东西腐烂的速度倒有些令人惊讶。这堆剥皮的活尸死去不久,可是已经肿胀肥大,尸体底部都被渗出的油脂一样的东西粘在地上。蒙扎薇娅手中真银剑的光芒映在裸露的肌肉上,可见死尸的牙齿都泛黄发黑,嘴唇也都大张着,在无声尖叫中露出无底的黑色空洞。
依扎兰的猎手独自站在尸堆旁,毫不介意地踩过溃烂的手掌,背朝着他踢开杜恩斜扔在墙角的尸体,其中倒有种难以形容的噩梦般的绮丽。
杜恩盯着她踢开的尸体,看到它顺着台阶坠落下去,手肘被压得朝后弯扭断开,然后溃烂解体。眼珠从深陷的眼眶里滚落,张开的嘴唇露出黑色的牙齿,从中掉下根部腐烂的一截舌头。没过多久,它就只剩下几道漆黑、腐败的痕迹烙印在灰色阶梯上。
消耗品?还是滋养土地的活肥料?
“你想到了什么,玩尸体的?”蒙扎提问。她又抬脚把一具剥皮的活尸踹下台阶,仿佛这是种消磨时间的游戏。
“很难说。”杜恩答道,又看着这具尸体逐渐腐烂。
“那就别想这么多了,也别摆弄你这些尸体的姿势了。”蒙扎道,“这里路这么长,浪费时间是傻瓜才做的事情。”
的确,如她所说,这里的道路比他最初想象中更漫长。
台阶来到分岔路口,可目的地仍然遥远得超乎预期。杜恩回忆起表层和深层世界这镜面的两端,估算自己身处的位置。然后他向右转去,跨入一条以埋入墙壁的黑色死尸支撑的长廊,来到长廊尽头的厅堂。只见窗扇朽烂剥落,其中闪着阴暗的白炽灯光。潮湿的石灰墙壁上轻轻一碰,就会掉下一大片碎瓷砖。拗断门闩之后,蒙扎跟随他穿过大门,随后又关上嘎吱作响的对开门扇。他们身处一个带有古典风格的阴郁贵族大厅之中,不过,周遭点缀的朽坏电灯倒是说明了遗迹的时代。
至于为什么这种荒废的遗迹会有电......只能说,作为镜面的里侧,深层世界是个无法以理性度量的地方。
也许这遗迹只是过往存在的痕迹,而非存在本身。
“这是个宫殿?”蒙扎环顾空荡荡的大厅,“好多房间和楼梯啊。”
“按我的记忆推断,这里位于诺里村长老的宅邸下方,不过有些深得过份。”
黑暗中隐约能听到长着利齿的嘴在咬合,还能听到哭泣的孩子的声音。
“也许这个长老是旧世的遗民?”她说,若无其事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瞥了一眼,“我还从没亲眼见过旧世的遗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