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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漩涡(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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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明白的。仔细想一想,戈巴尔,在你的一生中,你一直都渴望着赎罪。这是希尔的母亲给你留下的影响。告诉我,她究竟为你付出过多少?告诉我,在你小时候像希尔那样不听话的时候,你的父母是不是会打你?而在你父母打过你之后,谁会安慰你?谁会用润湿的毛巾来擦拭你这懦弱的小子的伤势?你的哥哥?还是她,你们都爱着的人?”

    “我没有挨打过!我一直虔诚......我......”

    对杜恩来说,洞察屠夫的灵魂比翻一本旧书还要简单。从未经受训练的人心实在太......

    易于度量和分析。

    “不,我看到的东西有很多,戈巴尔。”杜恩说。“你畏缩在你父母的手掌和木棍下,夜里醒来低声哭泣,不为别的,就为他们爱着信仰更胜过你......除了希尔的母亲,没有人知道你,也没人安慰过你......”他把自己迄今为止推断出的一切说成他从黑暗中预见的未知。对世俗中人来说,空洞而毫无依据的“预知”比理性的“推论”更加可靠。向来如此,很少会有例外。

    “告诉我,”他逼迫对方承认问题,“对你来说,究竟哪件事情更让你难过:是祭司们残酷的定罪让你再也不能见到她,还是你明白了,你所做的事情和你兄长毫无区别?”

    “不——不是!”屠夫的眼里满是恳求,除此以外,还有一如既往的愠怒,“我和菲伊奇不同,——不一样!”

    “你以为希尔很像曾经的你,你以为她会像你一样遭受折磨和失败,但事实并非如此。失败者只有你,戈巴尔。她远比你坚定。”

    也远比你麻烦。

    眼泪滑过戈巴尔的脸颊。“为什么你要把话说得这么残忍,杜恩,为什么?”

    这也算残忍吗?

    杜恩摇摇头。“因为,在你饱受悔恨折磨的后半生里,你一直在做像你父母一样的事情,你一直——”

    “不!不要!求你别这样说!”

    “——你一直在打击和诋毁可能会安慰你、可能会像你、可能会理解你的人。”

    屠夫坐倒在地上,满怀恐惧地向后退去,就像要逃离他的声音一样。“没有......这不是......不是我想......”

    “从她死去以后,你就在掩饰自己。你不想让希尔理解你。你想让希尔变成你这样的失败者。你以为你是以自己的方式爱着她,其实,你不过是在用你父母的方式阉割她的精神,——就像他们当年阉割了你的精神一样。”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残忍的,”戈巴尔用粗壮的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大声喘气,“它本来就是残忍的!如果不这样做,怎么才能活下去?”

    “确实,”杜恩的声音满怀遗憾,“你眼睁睁看着希尔的母亲死去,然后你彻底阉割了自己的精神,才逃到这个偏僻、阴暗的角落。于是,这个世界就停止了像过去一样伤害你。可是,过去的印记怎会如此轻易地洗去呢?你辗转反侧的时候,有多少次被同样的噩梦惊醒?你有多少次入睡的尝试,都被痉挛的剧痛打断?仔细想想,这些痛苦是希尔能够承受的吗?仔细想想,戈巴尔。”

    屠夫紧靠在钉满墙壁的骸骨上,目瞪口呆。

    “扪心自问,你是否还爱着她?你是否还愿意偿还自己的罪孽?”

    “我的罪孽......”戈巴尔麻木地重复。

    “你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了,你逃去了屠宰房,自以为你的罪孽无人能知,连你自己都选择了无视。如今,你也要眼睁睁地看着希尔发生那样的事情吗?还是说,你会像过去一样选择忘记呢?”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屠夫想伸手扣住自己的脸,但又停下了,紧紧盯着杜恩。他的目光就像暴怒的野兽,一句话说错就会使其陷入疯狂。不过,杜恩向来擅长对付野兽。“你是怎么知道的?”他问。

    “因为这就是真相,不管你是否撒谎,真相都在这里,都在你心中。”杜恩无动于衷地回答,“你是那种会否认真相的人吗?”

    戈巴尔不出乎他预料地泄了气。“不......我不会......”

    杜恩继续施加压力:“你愿意为自己赎罪吗?还是说,你要继续让这伤口在你的灵魂中积攒、化脓呢?”

    “我......我愿意......赎罪。可我.......我该怎么办?”

    当然是为我去杀人。

    “逃跑永远也无法解决问题,”他笑了笑,神情中满怀温暖和怜悯,让屠夫不由自主松懈下来,“当有问题折磨自己的时候,你必须学会让它消失。否则,你就永远也无法面对这个残忍的世界。”

    ......

    变数还是太多了。

    屠夫的侄女昏迷过去的这期间,诺里的祭司似乎已在安排首批猎户接受仪式,然后,祭司们让这批人从村落的主道往村外散开。经过屠宰房的院落时,杜恩清楚看到这些猎户——这些被印记诅咒的世俗中人,而且不止是为了确认威胁性。

    第一个套着硬皮革的猎户从火光下走出,重重踏过屠宰房院落外的道路。这人身躯膨胀得厉害,背部佝偻,仿佛脊背中央那道凹陷化作拱起的锯齿,套着相当宽大的袍子,才勉强罩住。他肩上挎了捆黑铁锁链,末端带有沉重的锚钩,腰带上还别着一把满是血污的锯肉刀。令杜恩感到疑惑的是,猎户的面部用骨白色面具挡住了,无法分辨出细节。

    在经过门口的一瞬间,杜恩通过缝隙窥见他面具开口下空洞的眼睛,——环绕眼球的不是正常的人类眼眶,而是煞白的皮肤褶皱,以及拉伸到扭曲变形的肌肉纤维。这人的脸像是剥皮后套了一张别人的脸,甚至,杜恩还能在他颈部看到缝合的开口。

    一缕染血的黑线头从骨质面具底部垂下,随风摇晃起来。

    这东西已经很难称作人类了。

    至于草药?草药能有这种效果可就出怪事了,杜恩想到。他还没和印记建立起联系。诺里的长老必定拥有高等神秘学造诣。他不能选择正面对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