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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ati......”
从她以丝线缝合的嘴唇间发出的声音相当诡异,就像空旷洞穴深处传来的回音,幽邃,低沉,而且邪异。虚己听不懂她所说的语言,不过他看到对方停在原地,仿佛正注视自己。话语还没结束,他没多想,就把骨刺拗成的长矛投去,然后退了一步,——他不想冒险,他觉得这番话极有可能是未知的邪咒。与其考虑这番举动是否会冒犯对方,还不如先让她闭上嘴。
骨矛划出完美的弧线,以惊人蛮力把她口腔穿透,其尖端从后脑猛然刺出,发出噗呲声。那形似女性的怪异之物立刻被掀起,向后飞去,钉死在墙壁裂隙的泥土中。然而她脑壳里盛放的暗红色液体却仍在其中,仍在平稳地晃荡,未有半点漾出。这番景象违背了很多物理规则。
一瞬间,虚己只一动不动地站着,从腰带上取下另一柄骨矛斜搭在手。这东西会怎么反应?
她被其身下皮肤接触之处沸腾的泥土所遮蔽,看不真切,虚己只见到铁青色的阴冷光芒闪烁了一下。
然后从他看到了它们。他往后退了一步。
那些东西离她不远,仿佛是从泥土中诞生的,有些紧闭眼睑,有些用没有眼珠的空洞眼眶往四周环视。它们长着多节虫般的身子,看上去俨如弯曲、漆黑的人体脊椎,却有一个光秃的、白瓷般的、人类的脑袋,头颅胀大得诡异,布满瓷釉般的裂纹。他看到那些薄薄的嘴唇张开来,露出尖细而整齐的牙齿。它们注视着钉死在地上的女人,发出婴儿的啼哭声。
就像那女性生下了它们,是它们的母亲一样。
虚己看到一条接着一条人面虫从地上钻出,源源不绝。
这个世界简直是疯了。
然后它们整齐划一地转过脸来,舒张它们颀长的身躯,在他面前仿佛张开的手掌,指节由颀长的黑色脊椎构成。瓷釉般的人脸发出无比尖锐地鸣叫,向他握来。它们如蛇群般从墙壁、天顶和地面掠过。
虚己后退一步,以投掷长矛的姿势把骨刺递出,斜斜刺穿一张人面虫的脸。然后他把骨矛拉回,拗断,扯住这条虫子的骨节尾椎,把它的身体当作一捆绳索、脑袋当作一颗链球给挥了出去。人头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砸在离得最近的瓷釉人面上。那东西立刻被抡得往后倒下,脸颊碎成了揉捏过的蛋糕。断裂的骨刺卡进其断裂的鼻腔,又斜斜划过,撕开软骨,溅出黑色的污血。
另一条脊椎虫被他抡出的“绳索”绊倒在地上,和同伴缠结在一起,不停挣扎。
右侧的手指溃乱了,左侧的几条依然尖叫着朝他扑下。
虚己扔掉身躯缠结的绳索,把脚往下踩去,靴子坚硬的底部正中一张顺着泥泞爬行的人面,把它颅骨踩得碎裂,陷入土中。他身下这玩意喉咙中咯咯响了一阵子,很快四处抽打的身躯就软了下去。然后虚己弯下腰,躲开一条从墙壁侧面扑来的虫子,同时伸出手扯住对方纤细的下巴,就着惯性以惊人的力量一拉,那玩意的脸就顺着嘴巴被他撕开,尖叫着往地上坠去。
他扔掉手里的脏东西,接住它撕开的上半个头颅,指节卡进它空洞的眼眶,把它当作石砖朝前砸去,使其正中一张人脸。脸颊和后脑勺结结实实地相撞,反冲力使得颅骨片片碎裂,面颊和鼻腔向内凹陷,黑色污血到处飞溅。四处乱挥的身躯相互纠缠着滑了出去,在泥泞中刻出凹痕。
最后两条从天花板上扑下,虚己腾空跃起,把一只穿长靴的脚踏在较低的人脸上,另一只脚借力上扬,踢中更上方一张煞白面颊的下颌,把它踹得骨头碎裂,骨刺顺着口腔卡进颅中,径直死去。被他踩中的那玩意像铅块一样落在地上,还想强行挥动尖锐的脊椎鞭笞它,但虚己把腰上挎的骨刺往下一插,让它再也动弹不得。
这靴子的质量还挺好,就是有点重。
两条人面虫正从其“母亲”身下的泥土中钻出,虚己大步跨去,顺手钉死一个,把另外一个捏住脖子从土里抽了出来,拧出一堆死结,随手掷在脚边。他看到这玩意还在他脚边抽搐,便弯下腰,扣着脸颊把这团“死结”举起。这是张纤细美丽的面容,却因其恶意而扭曲。
“你能安分一点吗,孩子?”虚己用尽可能亲切的语气提问。
它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拼命地挣扎、哀叫,想咬他的手。“那你就一路走好吧。”于是虚己耸了耸肩,把它往后抛出去。人面虫像块石头那样划出弧线,砸下悬崖,一路轰隆隆坠入深渊。
那个眼睑和嘴唇缝合的女性还在挪动手指,泥土依旧翻腾,更多人面虫的脸从中浮升而出,就像鬼魂从湖泊深处升起。
她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些玩意莫非都是她生的?泥土是什么?是她的子宫吗?
虚己从死去的人面虫尸体里拔出骨矛,把她抽搐的手钉住,于是她不再动弹了。“会说谢伊尔语吗,亲爱的?”虚己用他惯用的温和语气提问。
她的脸颊依旧没有表情,只是嘴唇忽然裂开了,——沿着嘴角直到耳根。她头颅中盛放的血浆竟然往外流出,渗入泥泞。
怎么回事?
然后是那声音,人无法发出的声音,从幽邃中唤出了某种意志,颠倒了一切理性和神志。
异兆临头之前,虚己只来得及向后跃去,然后又顺着遍地泥泞狼狈地滚了好几圈,一头撞在露台的内墙上。他后脑勺一阵剧痛,只觉得头晕眼花,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注视前方。刚才他站立的地方,从虚无中蔓延出无可计数的裸露血管,呈网状向外延伸。血管末端接触之处都自内而外分崩离析,却未坠落,而是悬浮在半空中,以无数让人恶心欲吐的漩涡形不断旋转。死去的人面虫们凭空浮起,相互融合,仿佛糊状的血肉被人揉搓成无法形容的扭曲形状。
他身旁一堆头颅和脊椎聚拢成一个恐怖的巨大球形,眼眶里都钻出水蛭的尾巴,胡乱挥舞,其空洞的口腔皆大张开,发出尖叫,直到下颌脱落也未停歇。
更多目口缝合的人从黑暗中跨出,有男性也有女性,不过着装整齐划一,仿佛是侍奉着某种邪物的祭司,要呼唤其降临惩戒罪人。
我是罪人?
这就是杜恩遇到的东西?
眼看某种厄兆就要发生,虚己拔腿就跑,大步跃过悬在峭壁外的狭窄露台。他被刻满符文的岩石边沿拌得跌了一跤,不过仍旧顺着岩壁坠下,势如流星。无底深渊旁的岩壁在他眼前飞掠而过——潮湿的苔藓、褐色的山岩和裸露的泥土。树木从岩缝中挣扎而出,枝叶如紧握的拳头朝内部蜷曲,他一任树枝抽打,终于控制住坠落的速度,在满是尖锐枝条的岩壁森林中往下逃亡。
往上看去,山岩逐渐化作血肉,犹如荆棘藤蔓的血管之网亦顺着岩壁缺口蔓延而出,使其裂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口。黑色的血浆从岩石中喷出,如瀑布往下奔流。他咒骂了一声,放开树枝,逃得更快了。道道枝条像鞭子一样在他身上胡乱抽打,疾风也俨如刀割一般撕扯着衣服,堵住了呼吸。雾霾笼罩的深渊如漆黑云层向他席卷而来——至少它来得比头顶那些怪异之物更快。
真是幸运极了,早知道我就先把那女人扔下去。
冰冷的空气塞满他的肺,想要逼迫他昏迷过去,但他仍然竭力抓握树枝,以求减缓坠落的速度——只要别让他摔死就行。
他终于看不到被雾霭遮挡的血瀑了,不过积雪覆盖的地面也迎面扑来,他只来得及用遍布伤口的手掌抓断了几根粗枝条,把身体蜷缩起来,就猛然落地,意识也被吞入黑暗之中。
我的火把呢?
该死的依扎兰搜查队呢?
......
希尔没注意到地上埋着死人,利洛斯也没注意到,不过利洛斯的猎犬却不断嘶吼着用鼻子拱血。她睁大眼睛,兴致勃勃地扯着链子把狗拉开,利洛斯则去拂开地上的雪。拂开积雪之后,她看到这人僵硬的面孔和蜷缩的身体,不由得嘀咕一声,他们俩讨论了一会儿该不该把死人喂狗,反正这家伙迟早会被黑暗吞没掉。在这岛屿的村庄里,肉可是稀罕极了,猎狗经常要靠吃血棘树的汁液才能保持健康。
虽然利洛斯说把尸体烧了才好,免得触犯祭司,希尔却不顾利洛斯的反对摘掉毛绒手套,想要去翻这人尸体,好寻觅贵重的物件,然后再把他喂狗。她刚成为村落里的猎户,——最年轻的猎户,比她这个胆小的童年玩伴还年轻一岁。她对村落外的一切事物都充满好奇。
她试探着碰了碰这人的脸,想看看他冻得硬不硬,会不会硌到猎狗的牙。但她错了。
希尔惊呼一声,一屁股坐倒在雪堆里,猎狗也大声呼叫起来。“怎么回事?”利洛斯紧张地问。
“活人!”希尔对猎犬恶狠狠地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把这人从雪堆里拖出来。
“外来的活人!”利洛斯更加紧张了,“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烧了他。”
“你胆子能大点吗,白痴?我们把他扛回村落交给祭司,今天我们就不是空手而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