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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话换个奴隶来说,”那人把眼睛往下低了低,神情好似在笑,“我会命人当众剥了他的皮。毕竟,没有什么比不清楚自己地位的奴隶更讨厌的了。然而看在纪元交替的年代你屠戮了荒林学派的份上,我会稍微给你几分敬意。”
“想来他们还有僧侣幸存,不然你所谓的约定和狩猎根本不会存在。”
“猜得不错,奴隶战士虚己,但你最好分清楚,我对你所谓的敬意就像欣赏一条格外凶狠的狗。”
“所以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跟狗狂吠?”
杜恩的脸颊扭曲了一下,虚己仿佛能想象到遥远的怒吼声。不过,随即,这人紧抿的嘴唇露齿一笑。“似乎我们的狩猎会比想象中更艰巨,”他的话音带上了几分忧郁,“不过,你就尽管逃吧,朋友。在上一个千年,我们挥霍了这么多资源去寻觅你——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东西,但是如今你出现了,那么我们给你留下的时日就不会很长了。”
“这么说来,我很令你们难忘吗?”
“噢,你可不只是难忘能够形容的,虚己。”这人发出一阵阴郁的笑,“对我们这些人来说,你是个问题,必须解决的问题。”
“你也让我很难忘。”
虚己说道,挂着温和的笑意伸手扣住杜恩的脸,把匕首刺进他脖子一侧。就像剖鱼腹那样,他把神秘学者的喉咙割开。下一刻,血——比夜色更黑的血——喷溅在地,混着杜恩原本的鲜红色血珠渗入泥泞,发出嗞嗞声。
这黑血的味道相当不对劲,却也不知道是由于附身者,还是由于杜恩腹腔扭曲成漩涡形的伤口。
虚己皱眉往后退去,看着杜恩挣扎着向后倒下。这人一边浑身癫痫抽搐,一边喉咙嗬嗬作响,过了很久,才终于不再动弹。他把死人的眼镜和长靴取下来,别在衣兜里,接着从人尸枯槁的身躯上扒了块布给杜恩盖住,权当借他眼镜和靴子一用的报酬。然后,虚己把这神秘学者断裂的胳膊找了块巨石砸碎,埋进土中。
现在,哪怕有所谓的搜查队钻进这个狗洞,也不会发现什么。
离开之前,虚己举着火把端详了四周半响。他很确定,自己已经把这人的死尸和枯槁的人尸都埋入另外一端的泥泞之中,也很确定没有遗留任何痕迹。他看了看靴子上的泥土血污,还沾着点尿液,不禁皱了皱鼻子,抬脚在潮湿的腐殖土上抹拭干净。
噢,好吧,间谍?狩猎?没关系,并无所谓,现在我就是杜恩·安菲里格了,而且还不是所谓的西洛间谍,是善良可亲、幽默风趣的好人。
于是,该来营救我的依扎兰搜查队呢?
......
腐殖土上的足迹很浅,略呈浅灰色。行走间,黑暗也逐渐深邃下来,不过不是因为火把,——环境本身似乎在抑制光芒。地下水渗透了开裂墙壁间的泥土,汇作水珠。水珠又顺着遗迹顶部的浮雕落下,在脚底积成冰冷的水洼。这种渗人的滴答声使周遭充满阴冷的寂静,似乎逐渐逼近的不止是人迹。虚己穿着杜恩的长靴走了很久的路,然后才停下来,环顾四周,思考往哪个方向拐。
两个蜘蛛一样在墙壁上疾驰的无面人冲出来攻击他,被他踹碎了脊椎和关节,拿它们拗断的四肢骨刺把它们钉死在腐殖土里。
这些东西烦人得出乎意料。
黑暗的环境依旧让虚己感到亲切,不过,等遇到搜查队之后,他就要改名杜恩了。这靴子、眼镜和衣服,自然也是他的靴子、眼镜和衣服。至于他能否蒙混过关,倒是个尚需质疑的问题。
一个千年过去了,这地方未名的变化实在太多,虚己不知道出口究竟有多远,甚至不知道如今的世界究竟是怎样的环境。尽管他从神秘学者附近找到了对方携带的背包,其中口粮很多,然而口粮终归是有限的。看得出来,本该充沛的口粮包在他捡到之前就已经少了一大部分。理由很简单,杜恩的目的不止是和依扎兰的搜查队汇合,他想循着僧侣们给出的线索在岛屿上找虚己的踪迹。
这人在岛上耗费的时间太久,遇到意外也不奇怪。
因此,如果虚己不能趁早找到所谓的依扎兰搜查队,他只会被饥饿和疲劳摧毁身体。
所谓的依扎兰搜查队真的来了吗,或者他们是否还存在?万一是这个白痴把我唤醒的,我该怎么办?
转过几个拐角之后,虽说面前依旧是沉郁的黑暗,虚己却看到了天空。眼前宏伟阴郁的景色让他伫立了一阵,——这是个狭小的露台,以刻满漩涡形纹饰浮雕的黑色石砖铺就,延伸到天然绝壁之外。一扇倒塌的石头大门斜倚在他身后石墙,犹如一具风蚀的死尸。悬崖外缘长满尖锐的黑色针叶树,树枝仿佛死人的手臂那样簇拥而来,把枯槁扭曲的枝干往他脸上伸展。
风吹打着脸,就像冰凌在扎一般,又疼又凉。山峰在风中呈现出朦胧的灰色,显得更加荒凉而可怕。黑色云层中落下的雨席卷过迷雾笼罩的深渊,在他发须上冻结出白霜。这火把遇水也不会熄灭,倒是令人惊讶不已。
的确,这世界变了,不止是人类生存繁衍的环境,植被的种类也在更替。森林依旧黑暗浓密,不过古树枝干都像紧握的拳头那样蜷曲。泥土上一个芽孢也没有,只能见到苔藓散发出浓烈的潮湿气味。该从这里下去吗?虚己想,然后抬脚踢一块石头下去,听见它轰隆隆滚进下面的深渊。
不,从这里往下跳是自寻死路。
某种黏稠冰冷的液体在他身后摇晃,赤脚踩过泥泞。虚己把死尸骨头削成的长矛握在手里,转过身去。
火把的光只能让他看到来人的轮廓。那人逐渐靠近,脚步徐缓而优美,带着平稳到毫无差异的节奏。虚己看到这人是女性,皮肤煞白,裹着紧身的黑皮衣,把姣好的身体曲线很好地显露出来。不过她的眼睛和嘴巴都紧紧闭着,以血红色丝线缝合。她眉毛上部的头颅是空的,像是被人挖开了,边缘切成平滑的水杯外沿,本该盛放脑子的容器里盛满了随着脚步摇晃的红色黏液。
她脚下的地面正不断扭曲、翻涌,就像塞满了蚯蚓的麻袋。
这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