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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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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天的五华楼下,空前的热闹。

    作为宣示朝中大事、接见外邦使节、举行重大聚会的场所,巍巍五华楼,从来就不缺热闹。

    天复二年①,南诏最后的国王,被前清平官郑回②七世孙、被尊为国老的郑买嗣所弑,并在随后,杀南诏王室八百人于五华楼下。

    郑氏长和国随之建立。

    长和国三传至郑隆亶时,剑川节度使杨干贞借故入朝,长和国遂灭,计共三世二十六载。

    长和国灭后,尚未能站稳脚跟的杨干贞,拥立南诏贵胄、长和国清平官侍中赵善政登上大位,称天兴国。

    仅仅十个月后,不甘于当傀儡,处处和杨干贞作对的天兴国主赵善政,迅速被杨干贞所废,杨氏正式立国,国号义宁。

    杨干贞立国后,暴虐无道,在位仅两年,便折在自己兄弟手中,其弟杨昭(又说杨明),登基后改元“大明”(是不是又有些懵),杨昭登基的第七个年头,通海节度使段思平起兵兴讨,大义宁遂灭,大理国立。

    大理国传14世158年后,权臣高升泰于宋绍圣元年(1094年)自立,国号“大中”。

    不过两年后——也就是今年,高升泰中道崩殂,段氏复位……

    从南诏灭到现在,五华楼上,共升起了六个朝代的旗帜,尤其是自南诏灭到大理立的不过短短三十六年间,竟然经历了四个朝代,真可谓是暮虢朝虞。

    因此,算上两年前的那一次,不到两百年的时间里,五华楼也已经见证了五个朝代的皇室贵胄,人头滚滚落地的场景。

    而这样的场景,又正是老百姓喜欢看的热闹。

    今天也是如此,太子大张旗鼓的拘起来的共156位显贵高官,几乎把半个城的人都吸引了过来。

    无论在什么时代,人心,总是复杂的。

    很多人会齐齐的敬畏、羡慕一些人,同时在潜意识里,未尝就没有期待着那些被敬畏、羡慕的人,有朝一日跌落尘埃,极尽困窘。

    太子今日所做之事,就满足了他们心底的愿望。

    楼上如何,他们只见天蓝如碧,龙旗猎猎,至于人、声音,都听不到,但楼下,并非就没有热闹看。

    看登楼处吧,各大家原本都眼睛长在头顶的那些子弟、管家、丫鬟等,就非常完美的弥补了大家不能看到楼上场景的缺憾。

    这些来自各大家,其中包括段氏宗亲,以及高家的人,对把守入口的太子侍卫软磨硬泡,好话说尽,就想上楼去看看,或者哪怕不能上楼,把衣物食水送上去也行。

    但不论他们如何恳求、乃至乞求,侍卫们就像庙门口的金刚一样,半点都不为所动。

    看着这些惯常被人求的人,如此这般的放下身段求人,关键是还没有任何效果,大家的心中真是,那个说不出的舒爽啊!

    尤其是那些因为消息不灵通,没能目睹太子带着那100多人,从东边走到西边的人,这会真的是眼睛都不想眨一下。

    更别说,那些往日里没少受这些纨绔祸害的直接间接的当事人,他们是打定了主意,楼上的人不下来,他们就不走。

    有没有可能,太子一声令下,那些往日横行霸道的恶少,一会也会被推到楼下,手起刀落,身首异处……

    如此乐事,相应的消遣当然也少不了,早有不少小贩,灵活的在这动脚都难的人群中自如的穿梭叫卖,各种小食瓜果、茶水老酒……只要你招呼一声,很快就能送到你手上。

    在偏外围的地方,聚集的是那些有些自持身份,不想挤到那一锅粥里去的人,在他们旁边,有人已经见机的摆出了桌椅……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没准等到天黑以后,这边都能搭起戏台来。

    西门校场外济世堂医馆的大夫吴春归,就像个悠闲的富家翁一样,双手捧在肚前,笑眯眯的绕着五华楼转,时而跟相熟的人见礼,问起来,只是说担心这里人多,怕万一有个挤撞,能及时搭一把手。

    听人回他不愧是医者仁心,他一般都会笑着说,自己原来却是杞人忧天,太子早就有妥善的安排。

    最后,就自然而然的变成双方一起吹捧太子大才来。

    这也是吴春归觉得疑惑的地方。

    要说大理国的这个太子,还真是一个让他不好说的人。

    就说半个多月前,因为他的坠马,大理国本已安定下来的局势,差一点就又翻了天,但这才刚安生多长时日啊,他就突然毫无预兆的来了这么一出。

    这样一股脑的几乎把大理国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乃至下面一些部落的子弟,都拘了个遍的行径,在他看来,无疑极为莽撞,这样无端生事的行为,也真不应该是一国储君所为。

    但你要说他真的没有一点分寸,好像也不对。

    就说道现在,被他拘起来的那些贵胄子弟家中,并无重要人物出面。

    段家自己且不说,被打的两位,可都是高家子弟,还是高家核心子弟,分别为相国公高泰明和劝爽爽长高明顺的儿子,但高家竟然只派出了两个管家。

    他在做这样的事之前,是不是就预料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

    另一件事,就是更让他有些看不懂这个看起来行事莽撞的太子。

    他目测,五华楼下,现在至少已经聚集了过万人,但因为据说是太子的安排,楼下真的是乱中有序,真看不出来有丝毫发生踩踏的可能性。

    不止如此,连这样的聚集,必然会伴随着上演的那些固定的戏码,比如偷鸡摸狗等,竟然也全然绝迹,就更别说那些总想借这样的热闹悄默动手的人牙子。

    这安排,粗看倒没什么,细琢磨,也是平常,并无什么新奇的手段,但结果,却又真是出人意料的好。

    比如,规定了入口和出口;用衙役兵丁为界,把楼下分割为一块又一块;每隔百步,就有用桌子和车厢挡起来的空地,兵丁们站在圈内、站在车厢顶上警戒,桌旁则坐着穿着官袍的御医……

    吴春归大夫还留意到,甚至在周围,还搬来了六座厚厚的帐篷,从门口的牌子上可以得知,那是供人小解之用……

    手段,都是常见的手段,用那些手段的原因,也是稍微有点见识的人一看就明白,但能把这些融会到一起,还能部署好,好像又没那么简单。

    吴春归就不记得,哪怕是在汴梁,在那些不宵禁的日子里,比如元宵节等,官府的组织,能做到这么细致,这么让人放心。

    他看得出来,兵丁衙役们对这一套也很是陌生,往往不得不按图示来部署,据说那些图,就出自楼上的太子之手。

    这么说来,这也是他临时提出的举措——这还真是一个让人费解的人物!

    吴春归大夫慢慢的从入口走到出口,一边听着那些民众的议论,一边看着那些兵丁衙役的表现,并把所有的这些都记在心里。

    今天的这些,又够他发出好大一个邮包。

    但如果汇总起来,其实又极简单,就是大理国的这些百姓,对他们的这位此前很是低调,尚处在舞勺之年的太子,很是拥戴。

    虽然他们应该也一样不太明白太子做这些事的用意,但这些事,又确实是做到了他们心里。

    走到离那边的热闹远了些,吴春归驻足看着那巍巍的五华楼,一种很不专业,但很强烈的念头,突然涌了出来:他非常想设法结识楼上那位他看不懂的大理国太子。

    他驻足的附近,也是商铺和茶楼酒肆,这时看起来,都非常的冷清,他目不斜视的从那些楼前走过后,有些忍不住想笑。

    看这些家丁长随们用心又紧张的样子,说不好,大理国好多有头有脸人家的当家人,当下都聚在这一块。

    就是不知道,这事最终会如何落幕?

    他也是真的猜不出来,但他很是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