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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留他们两个单独聊好一点,过来这边坐,一起喝两杯。”
项世豪看到霍威和七喜准备跟盛嘉树进俞兆汉所在的病房,喊住了两人。
霍威犹豫一下,最终听了项世豪的话,把整间房留给了盛嘉树与俞兆汉。
俞兆汉被姣婆英扶着回到病床上,朝姣婆英摆摆手:“你先出去,我同阿蟹聊几句。”
姣婆英没有应声,直接走出了房间,盛嘉树看了看简陋的病房,最后小心翼翼扯过一把折凳,坐到了俞兆汉的床边:
“三叔,伤的重不重?”
“多亏这些年练拳,虽然伤些元气,但没什么大碍。”俞兆汉看向盛嘉树:“你不来见我,今晚我也要去见你,但是你主动能来,我很开心。”
“三叔,我来其实两件事,第一件事,你中枪与我无关,第二件事,我对和盛堂的龙头没兴趣,你要坐龙头,我支持你。”盛嘉树从口袋里取出烟盒,抖出两支叼在嘴里点燃,分了一支递给俞兆汉,语气肯定的说道。
俞兆汉夹着香烟幽幽吐了口烟雾:“和盛堂是你盛家的,盛家江山盛家坐,交给我一个外人,你舍得?就算你舍得,帮会里那些老家伙们会舍得吗?”
“我当然舍得,做生意也好,找份正当工作也好,甚至哪怕什么都不做,只做个包租公也好,都比整天提心吊胆做个战战兢兢的龙头舒服,我自幼就见我父亲被人前呼后拥,威风八面的场面,可也见过父亲出去整晚不归家,母亲彻夜不眠对着佛像念经祈福,也见过我大哥,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太子哥,中了六刀,被包扎的好像个木乃伊一样抬回家,既然见多了这种画面,何必选一条这么危险的路去走,我和我父亲大哥不一样,他们没得选,我现在还可以选择。”盛嘉树盯着手里的香烟,语气有些唏嘘的说道:“所以,从得知家里出事的消息之后,我就打定了主意,不准备做和盛堂的龙头,谁来做,我都不会做。”
俞兆汉嘿了一声:“你不做,由不得你。”
“叔伯那边,我来解决。”盛嘉树看向俞兆汉,嘴角稍稍上翘说道。
俞兆汉盯着盛嘉树:“让我信他们肯听你的话,不如让我信太阳从西边冒出来。”
“如果三叔你做了龙头,和盛堂会是什么样子?”盛嘉树没有继续与俞兆汉争论那些叔伯信不信自己,而是抛出了一个问题。
俞兆汉楞了一下,随后斟酌了一下思路,才慢慢开口:“我做了龙头,第一件事,就是帮社团多打下几条街,多开几家大档,壮大实力,一来擦亮和盛堂的招牌,二,也算是新龙头上任,为社团开疆辟土。”
“那就是说,你坐上龙头就要先要树敌?”盛嘉树弹了一下烟灰问道。
俞兆汉嘴里冒出一口烟雾:“历来都是这样,江湖规矩,新龙头上位,怎么能不搞些动静出来,你就算想扮死狗,社团那些叔伯也不会让你清静,会逼着你去做,想服众,就要拿出功劳来,我那个死鬼老豆同盛哥斗了一辈子,最后死在了盛哥手里,起因是什么?就是因为他那时候被盛哥尊称阿叔,可是下面兄弟却只服盛哥,连和字头招揽这些鱼佬时,也只对盛哥说,允许盛哥选一个字,开堂口,为什么兄弟也好,和字头也好,会捧盛哥而不是我老豆,还不是因为面对全字头,潮州帮跑去长洲岛抢鱼市生意时,是盛哥亲自带人把对方打退,让整个长洲岛清一色?这个江湖,是靠搏命换地位的。”
“不是应该为了赚钱吗?”盛嘉树用手挠了一下脸,语气有些好奇:“打生打死还不是为了赚钱?如果不用打生打死,就能赚到钱,三叔你愿不愿意做?”
“哪有那么好的事,我们又不是那些大富豪,很多江湖人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能看懂报纸上几个字的,都能被堂口捧起来做揸数,不靠这身力气拼命,去靠根本没用的脑子赚钱?难道全都上街卖鱼蛋?”俞兆汉说到最后,忍不住笑了一下,随后马上牵扯到伤口,又吸了口冷气。
盛嘉树看向俞兆汉:“三叔,如果我做龙头的话,首先,我会清洗一批无用的人,然后精简堂口,之前和盛堂是按照地区划分堂口,以后会按照和盛堂现有的四块主要业务来划分,选出四位大佬,有人负责字花档赌场的生意,有人负责鸦片馆生意,有人负责酒帘导游社的生意,有人负责大小押当铺放贷的生意,这四个堂口,每个堂口最多留用五十名兄弟,但是我会再为各个大佬聘请一位秘书,也就是你们说的揸数,懂英文,懂法律,懂财务,各个堂口的大佬不懂的,他懂,各个堂口的手下不懂的,他懂,这四位揸数和四个堂口大佬,加上龙头九个人,组成社团的元老会,定期开会,根据每周的生意报表发现问题,解决问题,或者市面上冒出什么新生意,与其他社团有什么新矛盾,都由元老会来讨论决定,堂口不用按月交数,收到的每一笔钱都由揸数随时存入社团指定的银行账户,社团所有人每个月固定日期领薪水,包括龙头,龙头每月两万块,堂口大佬与揸数每人一万块,并且元老会成员每年年底,享受社团进账利润的分红,至于其他留用的社团成员,每月五千块,只要做事用心,以后会不断提拔晋升,只要成员进入过社团元老会,就是社团终身元老,以后生养死葬一应开支,社团负责开销。”
“你开玩笑咩?”俞兆汉先是认真的听着,可是听到每个堂口只有五十名兄弟时,就不以为意的撇撇嘴,不过总算没打断盛嘉树,等盛嘉树说完,才接口说道:“五十个兄弟,别的字头来地盘插旗,难道只靠五十个人打回去?”
“借兵喽?”盛嘉树反问道:“社团四个堂口赚来的钱,拿出一部分,用来江湖借兵,五十个兄弟,是让你当做心腹得力助手来培养,用来开枝散叶,壮大生意,那些打生打死的活,只要有钱,你可以交给其他社团的人去做。”
“自己的生意,靠其他字头的人帮忙睇场?”俞兆汉摩挲着下巴说道:“算了,你还是专心做正当生意好了,社团不是你这样搞的,几百人的社团,边个会怕你。”
“死蠢!咳咳咳……”门外突然响起花柳龙的声音,他推着轮椅撞开门,虽然脸色苍白,但是却眼睛放光:“火牛不搞,我搞,阿蟹,你有没有兴趣加入全字头,两年内,我捧你做坐馆的位置!”
“你偷听?”俞兆汉看向花柳龙,语气不善的开口:“这是老火家事,你不会不懂规矩吧?”
“我去屙尿路过,听到几句。”花柳龙没理会俞兆汉,而是盯着盛嘉树继续追问:“喂,阿蟹,我是花柳龙,火牛的好兄弟,跟你老豆四海哥也是多年交情,同你大哥太子更是感情好到没话说……”
盛嘉树低头笑了一声:“龙哥,我听说的不是这样,好像你和我大哥打过好多次才对。”
“打是亲骂是爱嘛,能合伙开赌档,虽然之后翻脸,但交情仍在,都是小弟们互相不顺眼而已。”花柳龙眼神渴望的盯着盛嘉树:“盲秋死在你手里这件事,我都当没发生过,你也不要太小气了吧?”
“盲秋……盲秋死在阿蟹手上?”俞兆汉听到花柳龙的话,剧烈的咳嗽了两声,不敢置信的问道。
盲秋是花柳龙的得力头马,俞兆汉见过很多次,一身功夫极为强横,虽然还没有大底身份,但是所有认识盲秋的人,都认定这家伙早晚上位,博一个红棍名头,现在花柳龙居然说,盲秋死在了盛嘉树的手里?
花柳龙不以为意:“当然是真的,被泼硫酸活活烧死,是他活该,带人去找阿蟹麻烦,分明是想坑我,不要聊这件事,阿蟹,继续讲你刚才说的,做了龙头之后做的那些事。”
“讲完了,大概就这样,后续的事,要看前面能不能按照这样铺开,如果能铺开,才能讲后面如何运作社团更好的发展。”盛嘉树耸耸肩:“不过三叔觉得我讲的不对。”
“他白痴,自己名字都认不全,我就不同嘅,我看连环画册都不用老板帮忙念书名来的,不折不扣文化人。”花柳龙对盛嘉树说道。
花柳龙说的连环画册,其实就是街边出租小人书的地摊,虽然都是小人书,可是种类却五花八门,除了《三国》《水浒》《西游》《红楼》这些耳熟能详的名著,还有一些落魄文人为了赚稿费编撰的当代故事,更有一些书商会出一些艳情连环画册,诸如《金瓶梅》《肉蒲团》《灯草和尚》等,总之,男女老少,都能在书摊找到自己喜欢的读物。
俞兆汉不耐烦的朝花柳龙摆摆手:“我同阿蟹说堂口的事,你是外人……”
“堂口的事?当然选阿蟹做龙头,你不想想,一睁眼,手下几百个兄弟要吃要喝要赚钱,你不愁咩?做小弟的闯了祸,你不头疼咩?我反正被这些事烦的要死,现在阿蟹讲的明显是正路来的,打生打死抢地盘有什么用,赚钱最重要嘛,不过,阿蟹,你刚刚只是讲了把堂口按照社团做的生意分开,还没讲怎么才能更赚钱……”花柳龙回怼俞兆汉几句之后,继续对着盛嘉树追问,三十几岁的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盛嘉树犹豫的看看俞兆汉,又看看目光烁烁的花柳龙,最终话到嘴边转了一圈又咽回去,换成了一句:“时代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