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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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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晓媛这句话一出口,海伦和小k全都抬起头,用一种“这女的傻了吧”的目光看向她。

    小k一愣之后,笑出了一口参差不齐的大板牙,笑到一半才发现自己得意忘形露了丑,急忙伸手遮住了嘴,用呕吐的姿势完成了“优雅微笑”的高难度动作。

    从洗头小妹到实习技师,一般需要一年左右的时间,学得快的也要小半年,即使实习技师平时干得也都是比较傻瓜的事,但店里对他们的要求很高。

    他们首先要背下一整本不同发型的染烫剪技法,这个过程叫做“背菜谱”,然后还要考实操,在塑料模特头上试手。

    年轻人记忆力好,“背菜谱”是可以突击的,但实操可不行,中间有很多技巧,一般都要老技师带。

    且不说时间来不及让她临时抱佛脚,光是江晓媛那倒霉的人缘,有没有人肯带她还两说。

    海伦要比小k直白多了:“我看你还是先把头发吹利索了再说吧。”

    江晓媛一口气堵在胸口,直接顶了回去:“你等着看。”

    她撂下这句狠话,霸气侧漏地大步穿过门店,女王似的一路带风地回了自己的宿舍。

    可惜,“女王”狭窄的寝宫不够气派,有点像冷宫。

    此时室内还没有供暖,她住的屋子又是朝西,西厢房冬天冷夏天热,终年弥漫着一股潮乎乎的气息,比室外还冷,陛下江在冷宫里独处了二十分钟,心头的火终于被周遭气温浇灭了。

    她一点一点地回过神来,终于后知后觉地启动了后悔程序。

    江晓媛想,她干嘛激愤成那样,死活不肯接祁连的钱?

    她既然已经承了灯塔助理一回人情,再借一回他的余荫能怎么样?

    江晓媛想起自己放出的厥词,恨不能捂脸,她眼下连一件秋冬衣服都买不起,还在那做什么钱包砸人脸的白日梦?

    这死要面子的穷命!

    还有她居然一时嘴快,当着海伦和小k的面说要参加考核,这不是扯淡吗?

    她要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考上实习技师,母猪都能上树了。

    女王的王冠就这样“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摔成了一堆破铜烂铁。

    江晓媛烂泥一样仰面躺在床上,面对着天花板沧桑的老脸发了会呆,烙饼似地翻了几个身,在自己根深蒂固的废物与比天大的面子中苦苦挣扎了良久。

    最后,东风艰难地压倒了西风――她的面子赢了。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江晓媛无论如何也收不回来,只好自己豁出去了:要么背水一战,要么等着让人打脸。

    “怎么说我也是有潜力考状元的人。”江晓媛兀自嘀咕了一句。

    随后她把脸塞进了枕头里,难过地想:“怎么办?状元,我给你丢人了。”

    灯塔助理把毕生的梦想送给她,可江晓媛却还是找不到自己的路在何方。

    故事里总是爱讲草根们奋斗的过程,那些主人公刚开始都是一无是处的潘浚詈蠖急涑闪瞬豢伤家榈娜松遥霉壑诳吹煤盟孟裰灰约合露鲂模鸵材艹笮⊙急涮於煲谎

    但其实细想起来,一个人活得有追求、有目标,难道本身不是一件十分难得的事吗?

    至少江晓媛是没有的。

    世界上那么多人都是庸庸碌碌的过一辈子――随着年龄的增长,选个分数性价比高的学校,找个门当户对的人结婚,买个家庭条件承受得起的房和车,做一份收入差不多的工作,像别人一样按部就班,白天混日子,下班看电视,偶尔读些心灵鸡汤愉悦一下身心,就这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有多少人明确地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呢?

    更不用提能不能坚持下来了。

    江晓媛也很想像灯塔助理一样,过一个有主题的人生,想想都觉得热血。

    可惜,现阶段她的人生主题就只有一个――穷。

    她的心比天高,居高临下地俯瞰人间,无处着落,身却在尘世中,憋憋屈屈地被人来回鄙视,胸口间憋着一口一飞冲天的气,只是找不到冲天的发射点。

    江晓媛在这样的憋屈中蜷缩着睡着了,还做了个梦,梦见她跑去看时装新品发布会,把看着喜欢的一口气都买了下来,黄粱中好好解了一回郁闷。

    醒来一看,她还是连件过冬的衣服也买不起。

    第二天上班,无论江晓媛多么希望头天晚上和海伦她们置气的事没有发生过,事实还是冷冰冰地横沉在了她面前。

    她推门进店,发现自己说出去的话不但成了泼出去的水,还在地上蜿蜒成了坑――不过短短一宿,小k她们已经让她的大言不惭传遍了整个美发店,人人看她的目光都充满同情和奚落。

    江晓媛头天晚上再衰三竭的斗志只好被迫出头,哭哭啼啼地迎难而上,拯救她岌岌可危的自尊。

    这天,江晓媛一整天没有休息,也没再去装模作样地看那些旅游杂志,只要稍微空闲下来,她就会屁颠屁颠地跟在陈方舟身后,如饥似渴地盯着他那双出神入化的手。

    陈方舟一开始没留神,被她碍手碍脚地挡了几次路,才诧异地问:“你不好好干活,跟着我干什么?这个月绩效不要啦?”

    江晓媛正在心里反复回味他给人剪留海的那几个动作,两只手在下面暗暗地跟着比划,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不够一壶醋钱,不要就不要了,就当我先投资自己。”

    客人都被她逗笑了,陈方舟从镜子里端详了一下江晓媛的脸,摇摇头,随她去了。

    他总觉得这姑娘有点妄想症,老站在大款的角色上看待世界,一天到晚就会穷得瑟,和他中二时期非常异曲同工――陈老板当时也是,分明是个乡非少年,总惦记着要拯救世界,才被人一忽悠就跟着跑了,成就了一段终身无法洗净的黑历史。

    世界如此高贵冷艳,用得着谁拯救?

    陈老板:“你就不着调吧。”

    江晓媛:“陈总,下个月考评我能参加吗?”

    “能,”陈方舟一口答应,“重在参与。”

    江晓媛:“那我要万一考过了,给我涨多少工资?”

    陈方舟眼皮也不抬:“一个月十万。”

    江晓媛:“陈总,我很严肃的。”

    陈方舟糟心地看了她一眼:“我也很严肃――求求你了,一边玩去吧,别给我捣乱了。”

    江晓媛气哼哼地走了,过了一会又回来,拿了个小本,一边在旁边围观陈方舟剪头发,一边记笔记一样记下她所看见的每个动作和要领,还颇有解构主义地在下面配了图。

    半天过去,江晓媛只洗了两颗脑袋,记下了七八种发型。

    陈老板总算闲了片刻,喝水的时候将她的本子抽出来一看,惊了――他先是发现她的字很不错,当然称不上书法,但是和店里那些歪歪扭扭的孩儿体比起来,实在是太像样了,然后陈方舟发现她的画也不错,江晓媛虽然毕业于烟灰缸系,但也是学过素描的,虽然水平不怎么样,但唬一唬外行人还是蛮可以的。

    反正在没怎么见过世面的陈老板眼里,这本随手笔记简直称得上是一件艺术品了。

    陈方舟:“你真打算参加考评?”

    江晓媛:“比针尖还真。”

    陈方舟:“为这事连工作量都减了?”

    江晓媛:“嗯!”

    陈方舟打量着她身上画风不对的夏装:“绩效工资少了,到时候你更没钱买衣服了,怎么办?冻着?”

    江晓媛死鸭子嘴硬,摆手说:“这都不算事。”

    陈方舟沉默了下来,江晓媛还以为他会被自己的精神感动,正洋洋得意地准备听表扬。

    谁知他回手就把本子塞回到了她怀里,语重心长地说:“小妹,泰山不是堆的,火车不是推的,我啊,劝你踏实点,别好高骛远了。”

    江晓媛:“……”

    她七窍生烟地目送着陈老板的背影,心说:“我还非要考过不可了!”

    就这样,江晓媛开始了她疯狂的临时抱佛脚,晚上店里关门后,江晓媛连口饭也来不及吃,就急匆匆地抱起一个塑料模特,拿回去研究。

    早晨她也不再睡懒觉,早早就起来,抱着那一堆旧得卷了毛的发型设计杂志背诵默记,背得头昏脑涨,还是记不住。

    江晓媛只好重拾她的素描功底,在店里找了好多废纸,挨个画下来贴在屋里。

    她时而还会根据自己二十多年的资深臭美史,细细地标注几笔什么样的脸型适合什么样的发型之类。

    至于实操――塑料模特不是羊毛,剪了还会长,她偷偷摸摸地拿回去一个揣摩已经很不对了,不可能再上剪子祸害,江晓媛只好回忆着陈方舟的样子,笨拙地用空剪子在空气里“喀嚓”。

    她画模特、画人物、画陈方舟的手、画上下翻飞的尖刀……没有人手把手教她,陈老板一天到晚忙得要死,其他人都不大和她打交道,江晓媛只能拼命地记录着各式各样的画面,晚上带回去温习。

    这无疑要花大量的时间,江晓媛以前能从晚上十二点睡到第二天中午十二点,满打满算一圈,现在却将睡眠时间活生生地挤到了六个小时之内。

    她饭不好好吃,觉不好好睡,身上还穿着反季节的衣服,随着天气渐冷,连店里的空调都无法拯救她了。江晓媛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头?这样坚持了三天,她脸上挂上了厚重的黑眼圈,嘴上起了干皮,整个人脱水一般瘦了一圈。

    第四天,她早晨睁眼的时候感觉浑身不对劲,打了个下巴差点脱臼的喷嚏才发现――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