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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九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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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晓媛给自己留了五十块钱,其余全部掏出来了,依然不够,幸亏章甜身上还带了点零用钱,俩人将自己的衣兜搜刮得掘地三尺,最后掏出来的都是零用钱,一数,不多不少,正好还差五十。

    江晓媛皱了皱眉,她也有私心,纵然是救济,可她也不能一分不剩吧?

    五十块钱对她而言勉勉强强够一顿不求质量、只要饱腹的饭,一顿饭钱都不留,难不成要她喝西北风去?

    可是怎么办呢?

    还不等江晓媛想好,章甜就自作主张地跑过去,跟人家缴费处的人说:“叔叔对不起,我们今天没带够钱,就差五十,能便宜便宜,通融一下吗?。”

    缴费处那位工作人员其实也就三十五六岁,只是不知为什么,谢顶谢得有点超前,本来就觉得自己老相,还被这么大一个姑娘当面叫“叔叔”,他情不自禁地摸了一下自己的不毛之地,心里十分憋气,再听了她的诉求,更是被逗乐了:“我头一次听说还有在医院砍价的,你当这是菜市场啊?”

    章甜:“可是……”

    收费的说:“钱不够回家取,下一个――”

    章甜连忙解释:“我家里钱都是我妈收着的,我不知道她存折密码,叔叔求求你……”

    江晓媛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她一辈子没和人讨价还价过,简直想象不出这熊孩子是怎么把“便宜五十”说出口的,她良久才回过神来,感觉这脸都丢到北冰洋了!

    人当然可以穷困潦倒,但怎么能穷困潦倒得这么不要脸!

    江晓媛一时冲动,就要把她最后的私房钱拿出来,就在这时,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手指缝里夹了一张五十的,他用手腕轻轻碰了碰江晓媛的肩膀:“哎,我先给你们垫了吧。”

    江晓媛回头一看,是那个自称老乡的祁连,忙说:“不、不用,我……”

    她的推辞尚且没来得及从口中开拔,章甜已经眼疾手快地把钱抽走了。

    江晓媛:“……”

    章甜:“谢谢叔叔!”

    “呃……”祁连眨了眨眼,“不用那么客气,叫大哥就行。”

    章甜没应,她已经火烧眉毛一样地冲回缴费处了。

    江晓媛略微有点尴尬,摸出她的遥控器手机,笨拙地打开通讯录:“你留一个号码吧,回头把钱还给你……对了,要不要打张欠条?”

    她智能机用惯了,每次手机不听使唤,手指就会情不自禁地在屏幕上划几下。

    祁连看了她一眼,忽然问:“这手机是你的吗?”

    江晓媛整个人一僵。

    祁连:“哦,我就是觉得年轻人用这么老式手机的不多了。”

    江晓媛干笑了一声,肾上腺素都快爆表了。

    “几十块钱就不用打欠条了,”祁连见她磕磕绊绊地调出了通讯录,就报出了自己的号码,“唔,我不姓‘齐’,姓‘祁’,祁连山的‘祁连’。”

    这名字背后仿佛应该是一名彪形大汉,和眼前的人不是很配。

    两人交换了电话号码,祁连温和地说:“我在报社上班,咱们老乡来这里的很多,大部分我都有联系,大家出门在外,互相帮助是应该的,你要有什么难处,给我打电话就行,不用客气。”

    从来都是别人来求她办事,江晓媛还是第一次受人恩惠,虽然只有五十块钱,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还不等她想好措辞,身后忽然有人粗声粗气地叫了一声“祁哥”。

    江晓媛回头一看,着实吓了一跳,只见一个中等身材、十分壮硕的男人站在她身后,穿了件半袖上衣,脑袋上还缠着绷带,凶悍的眼睛只露出一只,额头上还有一道疤。

    此人的形象简直好像正在对外宣称“我不是好人”。

    来人没注意到江晓媛,顶着白布绷带,杀气腾腾地开口说:“下回要是再碰上那帮……”

    祁连开口打断他,指着江晓媛说:“老家来的妹妹,正好碰上了,多说几句。”

    说这话的时候,他微微抬起眼皮,看了那壮汉一眼,壮汉立刻一愣,整个人好像被按了个开关,当即闭了嘴,装出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冲她挤出一个笑容,点了点头。

    江晓媛隔着老远就闻到了一股属于流氓的味道,方才的感激之情荡然无存。

    她眼珠转了转,惴惴不安地想:“‘报社’真的是出报纸的地方,不是什么‘报复社会’的简称吗?我……我刚跟黑社会借了五十块钱?”

    借的钱不会是借五十还二百五的高利贷吧?

    那可真是二百五了。

    好在祁连并没有露出什么狰狞面貌,文质彬彬地同她道了别,把那明显会咬人的大型受伤动物领了回去。

    江晓媛他们在医院兵荒马乱了一整天,约莫到了傍晚,一个中年男子才匆匆赶来,自称是章甜的舅舅。

    这位舅舅满面尘灰,一条腿还有点瘸,身上好像时刻带着“我没钱”仨字示众,来了以后又是安慰章甜,又是向江晓媛道谢,嘴上感恩涕零,只是只字不提还钱的事。

    最后章甜过意不去,偷偷把江晓媛拉到一边:“姐姐,等我妈醒过来拿了钱,周转过来就还给你好吗?。”

    江晓媛差点习惯性地顺口溜出一句:“没几块,不用了。”

    不过她最后关头总算忍住了没嘴欠,克制了自己的穷大方。

    江晓媛僵硬地冲章甜笑了笑,抛弃了她为人处世的一贯原则,保住了她全部家当的所有权。

    舅舅的到来虽然没有起到什么改善作用,但多了个大男人,江晓媛是彻底不方便住在章甜家里了,她在医院陪着章甜等到医生宣布病人脱离生命危险,就一个人离开了――倒也不是为了做好事不留名,是她急着解决一些国计民生问题。

    医院卫生间脏得要死,和章甜他们家那个一样不能忍,江晓媛一路脚不沾地的狂奔,终于找到了一家麦当劳,乳燕投林似的闯了进去,直奔厕所。

    解决之后,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开始发飘,好像生命失去了重量。

    轻飘飘的江晓媛被快餐店里夸张的气味熏得恨不能吞进一头大象,以前她宁可饿死,也万万不肯吃一口这种垃圾食品,此时居然被馋得恨不能涕泪齐下!

    而一想到她没地方住,还只剩下了五十块钱的现状,江晓媛犹豫再三,终究还是没舍得花掉这些珍贵的钱,去换一堆她本来就不肯屈就的食物。

    江晓媛用了全部的毅力,将口水吞咽干净,离开了。

    她摇摇欲坠地在路边找到一条长椅,顾不上脏不脏,一屁股坐了下去,发着呆回忆了一下最近24小时发生的事。

    越想她越觉得荒谬无理,于是江晓媛果断抽出手机,找到最早明光给她发的一条信息,毫不犹豫地回了过去:“我现在就想回去。”

    这条信息显示结果是“没有成功发送”――很正常,因为对方发来的号码根本就是个空号。

    江晓媛愣愣地看着自动退回发信箱的短信,绝望地把“遥控器”扣在胸口。

    至此,她已经完全不考虑后来那一系列警告短信的真实性了,真要让她在这个倒霉的时空里活一辈子,还不如让她去死痛快。

    “还有四十八天,”江晓媛忧愁地想,“我住在哪呢?怎么熬过去呢?”

    她没有打算去找个差事谋生,一来她不是要长久地留在这里,二来她啥也不会。

    江晓媛准备将这一段经历当成一段条件恶劣的野外生存。

    等了好久明光都没有回复,好像那真的只是她拨错的一个电话,江晓媛恹恹地站了起来,打算走到哪算哪,实在不行就睡大街。

    然后她就眼前一黑,终于彻底饿晕过去了。

    这个时空好像知道她把自己当成了外人,待她也不甚亲近,倒下去的一瞬间,江晓媛又有了那种被推出这个时空的错觉。

    恍惚间,她好像又回到了时空交错处的灯塔,而面前除了黑,还好像还罩着一层雾,看见的与听见的都与她隔了一层什么。

    灯塔不远处传来细碎的声音,好像非常痛苦,间或夹杂着一两声惨叫,钻进人耳朵,就像锉刀推到骨头上。

    江晓媛有些疑惑,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向着声援处靠近。

    转过了几个拐角,江晓媛将自己隐藏在黑暗里,小心翼翼地放出目光,看见一根好像中世纪火刑柱一样的大柱子,上面绑着一个人。

    她瞳孔狠狠地收缩了一下,猛地咬住了自己的手,以防自己发出什么动静。

    那人身上连着无数根电线,人皮被剥了一半,露出皮肤下面大片的线路与机械组件,脸皮也被剥了一半,黑洞洞的眼眶和脸上“肌肉”中此起彼伏的传感器一览无余。

    通过剩下的一半脸皮,江晓媛勉强认出他是那个灯塔助理。

    一个人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江晓媛连忙将自己缩成一团,直到那脚步声停下,才胆战心惊地悄悄探了探头。

    她看见来人正是明光,明光面前悬着一面透明的屏幕,不慌不忙地走过来,把那屏幕展示给奄奄一息的灯塔助理看。

    明光:“你背着我偷偷警告钉子是没用的,看,她还是回复我了,根本没有人会相信你。你想,她从高高的云上跌落到泥土里,你跑去告诉她,别费力了,你不可能回去的,你说她会是什么感受?放在你身上,你愿意相信吗?”

    灯塔助理微微动了一下,目光冷冷地注视着他。

    江晓媛心里一阵狂跳――原来那一系列耸人听闻的警告是灯塔助理发的,那、那他是怎么被发现的?

    这时,江晓媛猛地想起第一条警告信息前有“收到勿回”四个字。对了!当时她看得心烦意乱,忍不住回了一条“你是谁”,难道他是因为这个……

    江晓媛胸口好像落下了一块冰,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明光凑近灯塔助理的耳边,一字一顿地说:“那个女人的时空坐标点,必须是我的。”

    不知道他做了什么,灯塔助理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他好像被烧着了一样,周身都沸腾了起来。

    江晓媛的脚步情不自禁地往前挪动了半步,而就在这时,灯塔里一个机械的声音突然响起来:“时空扰动,警告,时空扰动――”

    江晓媛心里“嘎嘣”一声,几乎不会蹦字了。

    无意中听到别人打算害自己,还在偷听过程中被发现,这新鲜的经历在江晓媛短短二十几年的生命中绝无仅有,她一瞬间傻了。

    灯塔那种仿佛能横扫一切的光扫描似地横削而过,马上要落到她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