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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并列骑马绕着马场缓行一周,如昔起了兴致,轻拍紫风,赶在了雪麟前头,亦辰慵懒随性的笑意也随之换成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驾了雪麟跟上,如昔又快了马速,亦辰从容不迫的追上,如昔遂催促了紫风,而这次,雪麟在未得到亦辰之令时,就已经驰步赶上,而紫风的也不再等着如昔下令,奋蹄疾驰,雪麟又岂敢示弱,低鸣追赶,原还悠然自得的如昔此刻只得抓稳了缰绳,眼下已不是她与亦辰的比赛了,而是两匹绝世好驹的角逐。
穿梭在林木浅丛,如昔犹如一道霞云滑过,清悦的笑声响起林间,长长的发带随风飞舞,宛如白云飘飘,映在亦辰眼帘。唇际的笑意渐渐僵却,微抿的嘴角已褪去了先前的闲适,剑眉微不可见的轻蹙,深邃的眸中让人心下一秉,如昔沉醉在骑马驰骋的愉悦中,丝毫没有察觉一旁的亦辰已是另外一个心境。
终于,亦辰拉了缰绳,雪麟扬蹄而停,如昔在远处一丈多的距离也勒马停下,调转马首,行至亦辰身侧,四目相对,亦辰的笑眼是那样的深邃难探,而如昔浅惑下的惴惴不安却是那样明显。
“素闻唐文辅好文善书,却不知爱妃你又是何时学的马术?”
如昔不是不清楚他所指,却也只能装傻回道,“呵呵,父亲曾说,多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臣妾学习马术,也是为了这万里路而准备。”
“哦?呵呵,一直以为唐文辅迂腐执拗,却不想在教导子女上竟是别有不同?”
如昔笑眯了双眼,“臣妾顽劣,父亲也是无可奈何。”
“呵呵,爱妃敢以驯服紫风为注与使臣相赌,想必是对自己的马术很有信心啊?”深闺淑女,何来这驯马经验?
“皇上可还记得臣妾当日说的原话?”
“……”
“臣妾说,只要臣妾驯服紫风,北戍就要送来马匹五百,若不成,皇上就免去北戍贡奉,可臣妾从头至尾都没说耗时多久不是么?”
“……”
“若一年不行,那便两年,实在不行,臣妾一辈子跟它耗下去,总有一天能驯服紫风的,北戍使臣因为臣妾是女子而大意,未曾留意这话语中的蹊跷,这才是臣妾自信的原因。”
“呵呵,想不到那般情况下,爱妃还能思虑良多,着实让朕意外。”
如昔已经决定装傻到底,遂卖乖笑道,“反正臣妾一天没有驯服紫风,这赌就不会有结果,使臣便要在此一直耗着,直到臣妾驯服紫风为止,如此万无一失的赌,臣妾哪里须得思虑?”
“哈哈,”亦辰终是笑着,“朝政岂可儿戏,你这般耍赖的法子如何长久?”
“这约定只是臣妾与使臣的口头之赌,本就是儿戏,再说了,臣妾是女子,适才皇上不还说女子不可信么?既然是游戏,自然是谁认真,谁便输了。”
亦辰无声而笑,静看着眼前这人,你当她顽皮任性,却不知她背后的思量考虑,却也因此,加深了他对她的防备之心,这样的人在身边,是福是祸?
如昔见亦辰笑意微浅,颔首无辜,“臣妾知错,请皇上惩罚。”
“哦?你何错之有?”
“臣妾擅自与使臣相约,干涉朝政……”
“呵呵,你都说了只是儿戏,朕若当真,岂非就是那个输了的人?”
如昔微见笑意,“皇上不怪臣妾?”
“你为朕扳回一成,朕岂会怪罪于你?”
“那就好……”如昔忙抚胸作安心状。
“呵呵,朕只是好奇,你如何会在一天之内驯服紫风?”
“臣妾也没想到,碰巧而已,臣妾只是觉得,这良驹和人的想法是一样的,共患难的情谊往往更能拉近距离。”
“呵呵,所以你提出去围场?”
“也不仅是因此,围场原野空旷,以紫风的性子定是喜欢无拘无束的,所以在放松的情形下更容易相处,而且,臣妾救了它一命,虽说马儿白天的眼睛不好,可嗅觉却是出奇的,它知道我有恩于它,便不会对我太过。”
“哦?这么说,还是朕帮了你?”
如昔莞尔,“皇上福泽深厚,臣妾幸得皇上恩泽才能如愿以偿。”
亦辰看出她的讨好之意,笑意微浅,对于这个妃子,他不得不更加用心。
如昔看他终是笑了,心里的石头才缓缓落地,这次真的是失误了,看到好马便得意忘形,还不知这皇帝对自己的疑心是不是全消了,却不管怎样,接下来,自己得更加小心才行,以免给父亲和亦皓带来麻烦。
回了马场,如昔便被亦辰带回了宸清宫,已侯多时的御医忙为如昔请脉。
如昔不解的看着御医,又看了看亦辰。
须臾,御医诊罢,弯身礼着,“回皇上,娘娘先前血气受亏,连日操劳,又受了惊吓,身体是有些不妥,好在娘娘底子好,臣开贴好温补一二就好。”
如昔心却一颤,他果然还是对自己起了疑心,血气受亏原因便是她之前以药吊着月信,一个月中半数在月信中,如何能不血亏?
亦凌看着她有些发白的脸颊,眉间浅蹙,“你下去吧,煎好药送去筱雨宫。”
“是,臣告退。”
亦凌覆手在她脸颊,“怎的这么凉?”
如昔讪讪笑着,“许是适才出了汗,这会子便冷下来了。”
亦凌也不做声,就这样直视着她,喜怒不展。
如昔被他看的背脊发凉,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眼前人这样盯视着自己,她便有那莫名的窒息感,难道是因为自己是代嫁之妃的缘故?是了,欺君之罪,也难怪自己会紧张……这般想着,如昔反倒镇定了,如果只是因为自己,还好,没有连累到亦皓,就好……
“你在想什么?”一声低问,喜怒不显。
“皇上日理万机,臣妾还劳皇上着御医为臣妾请脉,心中有愧。”
亦辰笑,“你是朕的妃子,朕关心你是应该的。”
明明是这样清浅的笑意,那墨黑的双眸却似能看透人心思一般,让人畏惧,如昔下意识的颔首避开,“谢皇上鸿恩。”
亦辰微微一笑,嘱咐了王德胜亲自送她回宫,又特意打赏了许多物什。
筱雨宫,林研柔携了礼盒到如昔屋中,看那堆到无处可放的各式礼物,步子微顿,正不知所措间,如昔已迎了上来,接过她手中礼盒,“姐姐怎还带上礼了?”言罢引了她走到一旁坐下,芩儿忙看了茶奉上。
林妍柔浅笑,“听说妹妹驯服了北戍骏马,受皇上亲召去了宸清宫,我一直想等妹妹回来便给妹妹道喜,却不想还是迟了。”环顾四周,略见五簇礼物,看来现有的这几宫主位都已表过心意了。
如昔笑意微浅,“这里哪宫送了礼,我都会一一回礼,唯独姐姐的礼,我不会送回礼的。”
林妍柔神情微滞,却听得如昔笑道,“因为我知道,姐姐送这礼是真心恭喜,虽说礼尚往来,可你我姐妹自入宫便在一起,虚礼可免,真心实意就好,对么?”
林妍柔听得她此语,“呵呵,你呀,总是和别人想的不一样。”
如昔见她笑颜逐开,也是舒心一笑,“此次去围场精彩至极,正想和姐姐分享呢。”
“呵呵,围场是狩猎的地方,有何精彩之处?”
“姐姐难道就不向往自由自在的骑马驰骋么?”
“这……”林妍柔垂眸呢喃。
“姐姐见笑,妹妹虽然对诗词不通,可却极为喜欢骑马,我父亲便是……”如昔略有一滞,“父亲的家臣中便有人在马场务事的。”
林妍柔浅笑着,“自入宫我便觉得妹妹与众不同,倒是未想到还擅长马术,原说女子不宜此类,可既然皇上也喜欢,对妹妹而言也算是件好事。”
如昔垂了眸,“姐姐觉得,皇上喜欢什么?”
“……”
“姐姐也见过皇上数次的,你觉得,皇上喜欢什么?”
“这,我不敢擅自揣度圣意。”
“我觉得皇上的喜好,不是不敢揣度,而是无从揣度,他就如那浩瀚星空,永远是那样的遥远深邃。”
“……”
“他笑了,你以为可以放松心绪,可下一瞬,他幽深的眼眸却是那样的让你害怕。你永远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妹妹,皇上的心意不是我们能够猜测的,我们也无需猜测,只要尽心服侍皇上就好。”
“……是”
林妍柔见得如昔眸光稍暗,带了笑,“说说,在围场都看见什么了?”
“也没什么,只是我喜欢那样无拘无束的感觉,没有担心没有害怕,就那样闲散走在林间,听听虫鸣鸟叫,溪流潺潺,感受那风清气爽,万物灵动的生机,若是喜欢,还可以折一朵野花别在发间,渴了饮口山泉,饿了吃点野果,累了趴在马背上休息会,入夜生起一把篝火,再用树藤做个吊网,躺在上面仰望无边星空,日落而歇,日升而起,如何?”
林妍柔看着她眼中欣然之色犹如陷入回忆之中,“呵呵,姐姐没有妹妹那么好的福气,不会骑术,亦不曾去过郊外。”
如昔望着窗外几朵白云飘散,只有一声苦笑,“我也没那样的福气,却有一人,她虽然只是官宦家的奴婢,但却不用服侍任何人,每天晨早在院子走一遍,培护花草,晌午过后便去主人家的马场当一下午马倌,入夜再回到家中,安稳满足的吃着饭菜。”
“……”
“如果运气好,她还能碰见那人去马场,听他说上几件趣事,呵呵,她还曾故意放跑了他的马儿,以寻马为由和他一起出城呢。”
“那个他?”林妍柔眉间微蹙,“莫不是她的……?”
如昔回过神来,扯出一抹浅笑,微微摇头,“只是一个朋友而已。”
“朋友?”
“呵呵,姐姐难道没有和男子交过朋友么?”
林妍柔垂眸沉思,须臾抬眸笑问,“还真是没有。”
如昔怅然,果然,她和她是不一样的,她是矜持的官家小姐,而她却只是个家奴而已。
林妍柔看她出神,“妹妹想什么呢?”
“我在想,如果有机会像她那般自由自在的生活,那该有多好……”
“傻妹妹,你现在已经入了宫,贵为才人,就不要羡慕终日奔波劳碌的婢女,这样会失了身份。”
如昔笑眯了双眼,将眼中的点点哀伤无奈掩藏,“姐姐说的是,看我这才去了一次围场心都野了,幸好有姐姐提点。”是啊,她已经入宫了……她已经被这宫墙锁起来了,又何谈再过那样的生活。
“呵呵,我看你去围场就是图个开心,哪里是去驯马。”
“哈哈,竟叫姐姐瞧出来了?”如昔莞尔,“确实有此原因。”
“你呀,这次皇上并未怪罪,可宫里对此可是多有异议,你得小心着点。”
“嗯,我会的。”如昔回她一个安慰笑容。
林妍柔亦是浅笑着,却听得外面一阵嘈杂。细听之下,才知是皇上要来筱雨宫了。
如昔握了林妍柔的手,“姐姐这下可以放心了。”之前云昭仪和林妍柔一同见到皇帝,皇帝选择去了林妍柔那里,云昭仪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是以从未给过林妍柔好眼色,如今皇上去了云昭仪屋子,想来,她的气也会消下去了。
“但愿吧……”林妍柔垂眸轻叹。
日头尚早,只要皇上还没有来,什么意外都是有可能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