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芩儿带了御医匆匆赶来,“才人,罗御医到了。”
如昔起身迎过他,“御医辛劳,林姐姐适才突感腹部不适,烦请御医诊治一二。”
罗御医下坐请脉,须臾,他神色稍缓,“美人并无大碍,只是因风寒而略有受凉,按理说应该不会出现腹部不适,臣开贴药,美人服上一日便可痊愈。”
如昔缓了口气,看来,这个御医应该可靠,“钰儿,把东西取来。”
如昔将药汁放到罗御医跟前,“此药是我宫婢弄混了药材而得,不知其药性是否有变?”
罗御医闻了闻药,脸色微变,“这位……”
“我是新入宫的唐才人,这药方是我自己写的,但因宫婢不知药性,弄混了药材,才会至此,若有何不妥之处,御医请明说。”
罗御医看了看她,犹豫一二,“此药原本是治疗伤寒的,只因其中加了不该有的药材,麝香根……麝香本是活血药物,少量不会有害,可若是大量混入汤药中,女子服下,轻则血气不稳,重则……”
“……”果然是麝香!她在马场受伤后的用药就有它,但极其微量,大夫也说不可多用,是以她格外留心。
“重则不能有孕……”
如昔心中的猜想得到证实,怅然兴叹。
罗御医看她似早有所察的神情,略有浅惑,“是以麝香在宫中最是忌讳,寻常人轻易得不到的。”
“寻常人,那什么样的才算不寻常人?”
“这……”罗御医踟蹰不言。
如昔看出他的顾忌,浅浅一笑,“罢了,此事系属误会,为免引出是非,还请御医勿要传扬出去。”
罗御医弯身礼着,“臣只是个御医,既然是个误会,又无人受害,那便与臣无关。”
如昔满意浅笑,“罗御医辛苦,芩儿,打赏。”
“此事乃臣分内之事,不敢讨赏,若是没有其他事,那臣就为林美人配药去了……”
“嗯,你去罢……”
待人离去,林妍柔心中大石方才落地,却又担忧的看向如昔,“你将这事一肩拦下,万一这御医不可信,岂不给你带来祸端?”
“若是说成有人蓄意陷害而未成,他便不得不上报彻查,事情闹大了,惹皇上皇后烦心,对你我只会有害无利,”如昔坦然一笑,“我自没有做过亏心事,便不怕他搬弄是非,想来既然是在宫里做御医的,应该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这件事传出去,亦会牵扯到医所众多,于他而言也没什么好处的。”
“唉,若真能如此是最好不过了。”林妍柔余惊未平,柳眉紧蹙。
如昔知道此刻说什么也无法平复她的心绪,只将她手握在掌心,看向钰儿,“以后美人的药材直接从医所抓好,回屋自个煎药。”
“是,奴婢一定谨记。”
“姐姐莫怕,等再过些时日,其他两位美人得了皇宠,有了皇嗣,便没人会留意到你我了。”
“你,真的没想过争宠?”
“姐姐,你是见过皇上的,皇上不是个会把心思放到后宫的人,宫中一切掌握在几位主宫娘娘手里,即便是一时得了皇宠,可背后又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只想安安稳稳平平静静的过日子。”越沉默越好,越无人问津,便越好……
林妍柔从她眼中看到的,是真心对恩宠的躲避,她将她的话几番回味,亦觉言之有理,虽不甘就此淹没在深院,却也是无可奈何,终是轻叹一声,怅然若失。
而如昔回到屋中,心绪亦是久久无法平静。
芩儿柔声语着,“奴婢给才人冲点荷叶茶?”
“还是苦荞吧……”苦荞的香气和苦涩,是最能让她静心的气息。
如昔抬眸见得媶儿一直惴惴不安的神情,浅勾了唇角,“你不必害怕,不管发生什么,有我在,便不会让你们受到伤害。”
“才人……”媶儿眼含浅泪,她们只是宫女,最多就是受点责罚,可才人才是站在风口浪尖上的人……
如昔坦然一笑,“去把红绸取来,我想做几个福袋。”祈福虽不能改变她们的未来,却也能稍微安定她们的心绪。
媶儿揉了揉眼,强定心事轻声应下。
芩儿整理做福袋的布料,如昔做了祈福明灯,直至入夜,如昔带了芩儿,就着月光出了筱雨宫,往崇华大殿走去。
处于宫中东南处的崇华殿,是宫中历年祭祀祈福的地方。
如昔和芩儿在崇华殿前,将做好的祈福明灯点燃,明灯一点点膨开,待热气充满了灯内,如昔和芩儿渐渐松开手,明灯缓慢升起在空中,红色的光亮带着如昔的祝愿一点一点接近月亮。
如昔双手合十,闭目祈愿。
芩儿看见红福的明灯上只写了一句,“春风莫如昔,绕指复又去。”微惑,待如昔睁开眼睛,方语道:“才人不是来为美人祈福的么?为何只字不提?”
“只怕写了反而给姐姐带来麻烦,心中祈福就好,”如昔仰望着明灯,那句定缘之言在红光之下只留斑驳余影,她声音清浅,“我爹说,祈福明灯待到亮光消失不见便是上天已经听到了心愿,可他说,明灯能升天是有原因的,灯灭也只是必然,祈福的心愿,上天听不见。”那个他,才是她的心愿……
“既然……为何才人还要来祈福?”
如昔似叹似笑,“可如今的我,除了祈福,还能如何。”类似林美人今日这样的遭遇,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自己头上,但她会尽力去避免,如果实在逃避不了,那便是命,她无话可说。可她还有一个心愿,那便是他的平安……
芩儿浅忧低语,“才人,明灯好像灭了……”
如昔微滞,仅一个失神,灯就不见了……她环顾月空,却一无所获,“怎么会……”这才过了须臾,怎这么快就熄灭了?难道真有天意?那它是听见了自己的心愿,还是回绝了自己?
如昔原本只是祈福安慰自己而已,可眼下却更重的忧愁上了心头。
“才人莫担心,定是老天听见才人的心愿了。”
如昔不甘心的四处仰望,可那红色的灯光却哪里也不见,心头犹如被压上了石头,沉闷而厚重,蓦然垂首,“走吧,媶儿该等急了……”
“是……”
红福纸做的祈福明灯,飘飘摇摇越出了宫门,那微弱的光亮渐渐湮没,坠落在地。
朝阳东出,朝堂之上,百官列队而立,颔首垂眸,恭候着那人到来,唯独慎亲王亦皓目光始终放在别处。
亦皓的指腹在那红纸上轻轻滑过,这破损不堪的祈福灯,已被人踩踏了数次,灰尘扑扑的红纸,伴着晨早的清风浅飘轻扬,没有人去留意它的来处,亦皓也没有,直到他看到那两个字,如昔。
昔年旧谊霎时间回涌心间,一句春风莫如昔,绕指复又去,沉淀了他与她的的初见。
她,过得不好么?
朝上,亦皓依然是闲适浅愉的神情,面对大臣的争辩,他只笑不言。
亦辰看到他袖中露出的一角红纸,“九弟,你觉得谁更能胜任这御史大夫一职?”
亦皓颔首,“臣弟不知。”心里却知,无论这大臣如何争辩,皇帝心里早已有了人选,他又何必牵扯其中。
亦辰浅愁于眉,“爱卿们商议出结果了么?”
一时间朝堂又再度热闹起来,众说纷纭,却也无非是想要将此官位纳入自己一派,良久,皇帝像是犯愁得紧,终了,“既然爱卿们不能给出个合适的人选,吏部侍郎陈卿家为国效力多年,便命其接替为御史大夫,诸位卿家可有意见?”吏部侍郎便是新受宠的陈美人之父。
“皇上英明。”众人弯身一礼,硬是让有异议的人也没了说话的时机。
下了朝,众人皆寻了那新晋的陈大人府上贺喜,亦皓却另寻了一人,唐维。
勤政殿,王德胜从外而归,礼道,“皇上……”
“说。”
“奴才查过了,慎亲王手中的红纸,确实是从宫外带来的。”
那红纸虽然脏破,其纸张质地却极好的,寻常人家,用不起这样的纸,更不会乱弃于地。
“确定?”
“奴才仔细问过了,的确如此。”
“……”
“兴许也就是王爷随意捡的。”
“呵,慎亲王已沦落到街上去捡纸了?”
“……奴才失言。”
亦辰紧抿着唇,若是要紧的物什,他不会带到自己面前来,若不是要紧物什,他又何必带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