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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说——”伴随着一声厉吼,阿笙被刘禹一把甩到了一旁。
那天阿笙跌进陆子初有力的怀抱里,修长有力的手指极稳的握着她手腕,查看她红红的手臂,眼睛冷沉的可怕,若不是场合不对,只怕早就上前还击刘禹了。
而刘禹呢?被狱警按压在桌子上,阿笙在陆子初的怀里,分明看到刘禹的眼睛里有泪水无声滑落。
她在想,人在绝望无助的人,其实最害怕的是一双双无情的眼睛,换身处地想一想,如果她是刘禹,此刻最需要的也许只是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语,只要充满温暖,对于他来说,就都是最美好的。
那天回去,石涛开的车,上了高速,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盛夏夜晚,这座城市霓虹斑斓。
刘禹那么瘦弱一个人,发起狂来抓人力道却是惊人的重。
刚开始不觉得疼,如今精神放松,反倒觉得手臂火辣辣的在发烧,低头查看时,陆子初已经握住了她的手。
青紫肿痕落入眼中,陆子初眸色暗沉,看不出情绪:“下次还打算解开当事人手铐吗?”
“可能还会。”
他似是动了怒,手指使力,她手臂更痛了,阿笙也有点委屈,这边还没有把手臂从他手心里挣出来,他已经伸出另外一条手臂环住了她的肩膀,然后滑过她的腰身,握住了她的右手。
于是,转瞬间功夫,两只手都被他覆盖在掌心下,他先是不动,似是在试探她的反应,等了几秒,见她没有闪避,这才与她手指交缠,指腹温柔的抚摸着她的指关节,越是无声,越是这么简单的小动作,就越是能打动阿笙的心。
那是保护的姿态。
那天回到望江苑,陆子初给阿笙上药,手臂果然已经泛青了。
陆子初蹲在她面前,手轻轻放在她的腿上,温声道:“你知道的,我不想让你进刑事这一行。”
“你是我刑法学老师,怎么能说这样的话?”话虽如此,阿笙心里却满是触动,“同样是刑事辩护,为什么你可以,我却不可以?”
陆子初双眸乌沉:“男人和女人怎么会一样呢?”女人做这一行,苦多于喜。
“一样的。”阿笙搂着他脖子,下巴支在他的肩窝处。
她明白他的所有意思,说出口,还有那些未曾说出口,她都懂。
阿笙歉声道:“最近我脾气不太好,太任性,太自我,我不想让你失望,但似乎每件事情都没有做好。”
“你做的很好。”陆子初揽住她的腰,语气柔和:“你知道刘禹父母为什么拒绝你为刘禹辩护吗?”
阿笙缓缓松开陆子初,“他们觉得我太年轻了,所以信任度才会大打折扣。”
陆子初目光与她平视,握住她的手,淡淡道:“这样的事情我也曾遇到过,因为太年轻,所以质疑声不断。有时候外界的声音如果开始成为我们的压力,那就暂时关闭耳朵好了,因为到最后有资本大声说话的通常是:能力。”
阿笙终于明白,数日来让她连续失落的坏情绪是什么了,是他肯定的眼神,是他温暖的一句:你可以。
手臂红肿并非没有收获,隔天下午,阿笙接到了监狱来的电话,说是刘禹想见她一面。
再次见到刘禹,起先他还很镇定,但阿笙提及刘禹父母,还没多说什么,刘禹就开始捂脸痛哭起来。
他说他不是故意的,说那天很混乱,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那是一场噩梦。他说他不想坐牢,最后把希冀的目光投落在阿笙身上:“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对,我会帮你。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纵使再绝望,也要坚信在这世上总会有人站在绝望之外给你带来全新的信仰。”
6月下旬再见刘禹父母,他们对阿笙异常热情,迎进屋,倒茶打扇……
后来阿笙才明白,刘禹父母态度改变,源自于刘禹跟他们通过电话;陆子初也曾找过刘禹父母。
话语很简单,只有寥寥数语。
陆子初:“君尚不接没把握的案子。”
刘禹父亲:“可她只是一个实习医生,又那么年轻,没任何辩护经验。”
陆子初:“你说的没错,她的履历表一片空白,但你儿子将会在她履历表中留下最光辉的一笔。”
7月,T市终于迎来了真正的盛夏。
气候专家说,今年夏天会格外长,想要送走夏末,迎来初秋怕是要等到九月份了,这在南方并不算什么,但搁置在北方就略显稀奇了。
花园里的花都开了,怒放嫣然,宛如仙境一场。
这么美的景,阿笙却没有心情观赏,每天为了刘禹的案子来回奔波,石涛偶尔来君尚找陆子初,经过阿笙办公室,都会往里面看上一眼。
站在陆子初办公室里,石涛问那人:“老实说,你对阿笙有信心吗?”
那人平平淡淡的反问了一句:“你以为法学系校霸是浪得虚名吗?”
后来有次私人聚会,石涛把这事给唐汐和吴奈讲了,唐汐好半天不说话,咬着饮料吸管,很久很久之后才说:“这姑娘还真敢接,一审判决有罪,如今想要无罪辩护成功很不容易,况且还是二审辩护……”
似乎每个人都不看好阿笙能辩护成功。
吴奈说:“小丫头最近压力挺大的,约她一起出来坐坐,我们最好谁都不要提案子的事。”
阿笙跟随陆子初一起来私人俱乐部那天,阳光很毒。
她最近因为累,所以很懒,办公室里被陆子初塞满了巧克力和酸奶,她这边刚吃完,隔天又有零食塞了进去。
她觉得她都胖了,那天穿着一袭白色及踝长裙,低头摸了摸腰:“我最近是不是吃胖了?”
“我摸摸看。”阿笙手伸进她腰间,故意使坏,逗得她发痒失笑,躲闪不及。
最后阿笙告饶,他才放过她,阿笙追问:“是不是胖了?”
“摸起来刚刚好。”陆子初高明,反正就是不说阿笙是胖是瘦。
有关运动项目,阿笙并未参与其中,吴奈邀约,她本想拒绝,但又不忍拂了他的好意,所以才会跟陆子初一起过来。
是带着工作一起过来的,陆子初也不勉强她,换好运动装,摸了摸她的头:“忙完了,可以去羽毛球馆找我。”
“好。”
休息室更像是一个家居室,里面什么都有,私人制,平时是陆子初和吴奈等人的聚集休闲地。
周围喧嚣声全都消失了,只有阿笙一人,她喜欢这样的安静。
冷气清凉,藤椅里,阿笙看书看到一半竟然坐着睡着了,忽然惊醒是因为脚踝那里传来了淡淡的痒。
她睁开眸子,全身一僵,还以为出现了幻觉,但……应该不是幻觉。
阿笙心境犹如过山车,维持着蜷缩在藤椅里的姿势不动,长发素颜,愣愣的看着蹲在藤椅旁的男人。
大半年不见,他容貌依旧,英俊冷漠,较之往昔削瘦了许多,五官轮廓越发清晰,他这么忽然现身,忽然出现在她的面前,蹲在藤椅旁握着她的脚踝,杀得阿笙措手不及。
过往发生的一幕幕快速在阿笙脑海中回旋转动,激的她完全忘记了该作何反应。
藤椅被安置在房间一角,周围铺满了鹅卵石,阿笙坐在藤椅上之前把鞋脱了,如今凉鞋却出现在他的手里。
见她醒来,他并不惊讶,把鞋帮她穿上,炙热的指尖在她脚背上游走,阿笙头都疼了,他这是做什么呢?
做什么呢?任阿笙想象力再丰富,也不会想到帮她穿好鞋之后,他会俯首亲了亲她的脚背。
阿笙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了,条件反射的从他手里把教缩回来,呼吸不稳,觉得被他亲吻过的地方,如火一样烫。
她没想到冷漠如他,竟会做出这种举动来。
他目光牢牢的锁视着她,慢慢的站起身,目光明明是在看她,但又不似在看她。
阿笙张嘴想说些什么,随便说什么都好,譬如说他什么时候回来的?譬如说……
房门轻微的闭合声惊醒了阿笙,环视一圈,他早已转身离开了,如同他来时一样,一样的无声无息。
应该是场梦,阿笙低头看着那双白凉鞋,或许这双鞋她一直都在穿着。
她给顾清欢打电话,犹豫道:“姑姑,韩愈回来了吗?”
“……”手机那端良久没人说话,然后顾清欢声音才响起,“他回国了吗?你听谁说的?”
陆子初回来时就看到了客厅里两只相距甚远的白凉鞋,弯腰捡起,见阿笙躺在藤椅里,长长的睫毛在她的脸颊上投落出一片浅浅的阴影。
“怎么了?”他总能很快就察觉出她的坏情绪,俯身看向她的时候,她已经抬手环住了他的脖子,陆子初干脆手里拿着鞋,把她拦腰抱了起来。
陆子初淡淡开口:“下次过来,不要赤脚踩在上面,鹅卵石下面有制冷处理器,石子很冰,容易生病。”
阿笙呼吸一滞,不说话了。
陆子初还以为她是因为即将开庭辩护,所以才会情绪起伏不定,但很快就知道不是了。
“这间休息室,平时都有谁会过来?”
虽好奇阿笙为什么会这么问,但陆子初还是说道:“我、吴奈、石涛、韩愈,唐汐偶尔会过来。”
阿笙沉默几秒,方才对陆子初说道:“韩愈回来了。”
闻言,陆子初止了步伐,垂眸看向阿笙,那眸子很深,很深……
韩愈离开俱乐部,司机早已打开了车门,“韩先生,接下来您要去哪儿?”
“机场。”声音冷漠。
司机微愣:“您刚回国,就要回去吗?”
车厢里沉默了片刻,紧接着韩愈开口轻唤司机的名字:“齐烈……”
“是。”
“你话太多了。”冷冷的言语,隐含小警告。
“呃……抱歉。”齐烈额头开始有流汗的迹象了。
沉稳行驶的汽车里,韩愈从口袋里取出一条项链,低头看着,修长的手指临摹着心形吊坠。
那是一条古董项链,心形吊坠里安放着一张照片:他的童年照,韩永信和常静坐在椅子上,常静抱着小小的他,笑的很开心……
项链之前被他放在了俱乐部里,可笑吗?大老远回来只是为了拿走这么小的物件,遇见她,更是偶然。
她当时睡着了,隔着几米远的地方站着,不想惊动她,但终是……
“你没救了。”嘴角泛着冷笑,轻声呢喃,似讥似嘲。
齐烈从后视镜里偷偷看着韩愈,男子低垂的眉眼里有着难以融化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