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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回去后见到了胡慧琪,冷风便与她提到了金九林,说对方可能有什么事情需要求助,虽是帮着介绍,但冷风还是和胡慧琪说的明白,如果事不可为就不必勉强,毕竟这个金九林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没必要为了他损失自身的利益。
胡慧琪听他说完,根本没当回事,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让那个金九林抽个空过来见见就是。若是能帮得上忙的,那就顺手而为之,若是实在难办,那也只好说声对不住了。
至于什么事情,冷风并不关心。对于金九林这个人,通过这几次的交谈,冷风也大致有了了解,虽说与那个什么田老大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但这种事情在巡捕房里司空见惯,早就不是什么秘密。论其为人品性,也还勉强说得过去。既然如此,能顺手帮个忙落个人情,冷风又何乐而不为呢?
当冷风告辞时,胡慧琪突然想起一事,连忙叫住了他,说明日杜先生可能要过来。冷风立刻明白了,这也是胡慧琪给自己制造一些机会,能与杜先生多接触的机会。毕竟,在上海能与杜先生多多接触,总是会有一些好处的。
对于胡慧琪的好意,冷风暗自感激。不过对于她与杜先生的关系,他却是颇有一些感叹。无他,为胡慧琪打抱不平罢了。这几日与胡慧琪接触较多,冷风隐隐能看得出来,这位大名鼎鼎的含香老五,虽说是被杜先生保养的金丝雀,但若真的讲感情而言,却根本不像旁人所看到的那般。
她并不会主动去谈关于杜先生的话题,即便旁人与她谈起杜的事情,胡慧琪也顶多就是笑笑,并不起劲。甚至冷风有种感觉,那就是这位五姑娘根本不喜欢杜先生的,和他在一起也主要是因为要生存下去。因为有了杜先生的金字招牌,她才能从会乐里踏出了那一步,过上了一种比较自由的生活。但,从根本上而言,却是对杜先生没有那种真情实感的。
之前冷风去富民路时,曾经撞到过一个半老徐娘名唤巧姨的,也曾与她闲聊了几句。从她话里行间能感觉到,其实胡慧琪的心里,是有很多愤怒的。
她非常憎恨自己的母亲,痛恨她把自己带入了火坑,注定要与自己不喜欢的人生活在一起。然而,就连这种生活也仅仅是旁人眼中的金屋藏娇罢了,甚至,这个人会很久不出现的。
在富民路的洋房里,胡慧琪的母亲也是在里面居住的,但每次冷风前去,都不曾被主动介绍,还是听巧姨说的,她母亲不怎么爱出门,又喜欢抽鸦片烟,平日里总待在亭子间里。而胡慧琪本人住在二楼,每天出来进去上下楼多少次,却是极少推门进去看看她的母亲,这真得是心伤的太深了。
但最近这段时间,不知为何杜先生却是多跑了几趟,甚至还想着为花国总统大选费尽周折,既不愿丢了面子,却又不想太过高调,这才想着让这位含香老五得个副总统也就罢了。
但不管杜先生是热衷,还是冷淡,这位五姑娘却都是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有时候就连冷风也觉得这位五姑娘的性子莫非真的有些淡了些,但对冷风却是极好的,甚至为了给冷风制造多接触杜先生的机会,还给他讲说了不少杜先生以及黄金荣等人的奇闻异事。
冷风有时候也很纳闷,自己不过就是帮着抢回了那个坤包而已,却收获了这位五姑娘如此青睐有加,心里面不由得有些打鼓,甚至都暗暗怀疑,莫非这位五姑娘是喜欢上了自己?但冷风却知道,自己只是将五姑娘当成了邻家姐姐般看待,并没有那种男女私情的。
临走时,姚可依还专门问了胡慧琪,询问她晚上是否也能参加百乐门的舞会,但胡慧琪却是毫无兴趣,还好有凌芳老八相伴,姚可依倒是兴致勃勃的,与冷风在回去的路上便聊起了晚上的舞会,谈到那位盛七小姐时,兀自十分佩服。
说起这位盛七小姐,冷风早有耳闻,尤其是关于她与宋子文的那段感情故事,更是令人扼腕长叹。
上海滩有两个很出名的七小姐,一个是孙宝琦的七小姐孙用蕃,后来成为张爱玲的继母。另一个就是上海滩最大资本家盛宣怀的七小姐盛爱颐,相对于前面那个七小姐,盛爱颐的故事更为人们津津乐道。
盛爱颐是盛府的当家人庄夫人的亲生女儿,其父去世时她才16岁,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了。她的胞兄盛老四(即盛恩颐)时任汉冶萍公司的总经理,在上海滩各路朋友很多,整天忙在外面,盛爱颐则是妈妈的心肝宝贝,朝夕陪伴在侧。庄夫人若是有什么个人私密的事情,多半是由她出面周旋,故不到20岁就见多识广,伶牙俐齿,以“盛七“闻名于上海滩。
当时宋子文刚从美国留学回来不久,由其大姐宋霭龄引荐,当上了盛老四的英文秘书,因为宋霭龄原先当过盛家五小姐盛关颐的家庭教师,与盛家上下都熟。盛老四因社交活动繁多,住在老公馆时差不多睡到中午才起床,而宋子文的作风是西洋一套,按着钟点来盛府汇报工作,见主人迟迟未起身,只得在客厅里等候。庄夫人和七小姐看不过去,时而出来招呼一下,这就使他有机会接近盛七小姐。
宋子文长得一表人才,举止谈吐儒雅得体,办事雷厉风行从不误事,很快赢得了盛家人的信任。不久,他不仅主动担任了七小姐的英语教师,还经常向她讲述大洋彼岸的异国风光及风土人情,尽可能地展示他的博学和才识。七小姐未出过国,经不住他的“唬“,那颗高傲的心,渐渐向他靠拢了。
可是事情并非像宋子文想的那么罗曼蒂克,七小姐的母亲庄夫人硬是不同意这门婚事。起初她觉得小伙子人长得不错,又是留洋回来,两个年轻人似很投缘,也就颇有些心动,但对宋子文的家庭尚不十分了解,于是请家中大管家李朴臣去打听。李朴臣回来禀报说:“宋家是广东人,他父亲是教堂里拉琴的。七小姐怎么可以嫁给这样的人家?“庄夫人有数了,门不当户不对的,不能答应他!
好在大权捏在盛老四手里,盛老四一个命令就把这个小秘书给踢开了,把他调到武汉,当个汉冶萍公司汉阳铁厂的会计处科长。宋子文明知是调虎离山计,碍于体面,还是前去干了几天,不久就返回了上海。他脾气很犟,庄夫人越是阻挠他越来劲。有时在大街上,他看见前面是七小姐的车子,就一踩油门加足马力追上去,把车子往七小姐的车前一横,硬要与之对话。
1923年2月,广州陈炯明兵变被平定后,孙中山先生在广州重建革命政权,急需各方面的人才,宋子文由其二姐引荐,被孙中山起用,从而步入政坛。当时孙中山先生一封封电报催其南下,宋子文认为是个人发展的好机会,但他放心不下七小姐,于是力劝一起赴广州。
七小姐内心十分矛盾,一方面她不愿惹母亲伤心,但是内心深处对婚姻自主也充满了向往。然而宋子文要她离家出走,离开母亲,这对一个从小生活优裕,从未离开过高墙深院的千金小姐来说,也是一道难题。
她犹犹豫豫的,宋子文却没有时间容她犹豫了。在七小姐、八小姐去浙江钱塘江看潮的时候,宋子文就追到了杭州。他手里捏着3张开往广州的船票,劝两位小姐跟他一起去广州,说革命一定会成功,年轻人应当闯天下。
七小姐心里很难受,思前想后,她还是离不开母亲,离不开盛公馆这个超级大宅门。最后掏出一把金叶子(金质的树叶造型的礼金)交给宋子文。金叶子是当时上流社会送人的礼金,比直接送人钞票要高雅些。她知道宋子文没有钱,是送他作路费的。
她对宋子文说:“还是你自己去吧,我等你回来。“
宋子文很失望,其实这也是意料中的事情。他握着金叶子感激地说:“我真心感谢您,这些就算是借给我的吧。“
1930年当他再次回到上海时,已是“使君有妇“,带着夫人张乐怡出入公开场合了。
盛七小姐没想到事情竟会是这样,山盟海誓竟是一场空,整日闷闷不乐,闹了一场大病。她一直到32岁才与庄夫人的内侄庄铸九结婚。有一天七小姐接到电话,来到盛老五的花园喝茶,想不到走近客厅,宋子文也在场。
想必是宋子文曾透露过想与七小姐见面的愿望,盛家兄嫂就热心地安排了这次活动,因为担心七小姐知道了不肯来,事先并未告知实情。看到七小姐走进来,宋子文主动上前搭话。盛氏其他人也力促他们“讲和“。
可是七小姐一脸冰霜,丝毫不肯给宋子文面子。她不需要任何解说,大家都劝她留下来共进晚餐,但七小姐不干,站起来冷冷地说:“不行!我丈夫还在等我呢!“说完拂袖而去。
事后每当有人问起这件事,七小姐总是说:“他正高官厚禄,春风得意,我何必去巴结他呢?但话也得说回来,他那把金叶子还没还我呢!“
非但在感情上,这位盛七小姐颇有决断。即便是在其他的实务上,七小姐也是当仁不让的巾帼女强人。
1927年秋天,老太太庄夫人去世,盛公馆一时方寸大乱。按说,大家按章办事,相安无事,可是盛老四又节外生枝了。
1927年11月26日,盛老四和盛家义庄的一个董事狄巽公一起,具状向上海临时法院提出要求,要求将早已归入愚斋义庄的属于慈善基金的那部分,提出来由盛氏五房(即盛宣怀的三个儿子盛老四盛恩颐、盛老五盛重颐、盛老七盛升颐,以及大房的孙子盛毓常、三房的孙子盛毓邮)分掉,这就在家族内部引起了轩然大波。
1928年6月,盛爱颐把他三个哥哥(恩颐、重颐、升颐)及两个侄子(毓常、毓邮)告上了法庭。这是当时全国第一个关于女权的官司,充分说明了盛爱颐的胆识和气概。
此案在报界一经曝光,即刻引起极大反响。因为按照中国传统的大家族析产的办法,女子的确是没有财产继承权的。民国后讲男女平等,虽然在政府法律条文上已经明确女子也有继承权,但真正实行起来困难颇多,得有人带头才行。
所以盛爱颐打的这个官司,作为民国以来第一例女权案,其社会意义就远远超出了盛氏家族内部的矛盾,成为一个社会公众所关注的传统制度的改革问题,因而颇有轰动效应。
一个月后,法院的判决书下来了,宣告盛七小姐胜诉,应当可以分得先人的遗产五十万元。
大名鼎鼎的“远东第一乐府“百乐门舞厅,便是这位盛七小姐从自己所得的遗产中拨出数十万两白银,作为最大的股东创建而成的。如此传奇女性,当然值得钦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