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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淑娴对朱谨总有种微妙的感觉。
这种感觉无关乎争夺什么的冲突,也不是脾气、性格不对头,它更像是偶尔失态被撞见后,人们发自内心对当时一切事物的拒绝。
当时,同场的只有朱谨和胡飞通过了考试,胡飞在何淑娴面前也总不自在,可他们的不自在不一样。
说来奇怪,朱谨对何淑娴也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可能作用真的是相互的,一个人心里怎么看待别人,多多少少会影响到别人对他的感觉,不管这些想法有没有表现出来,所以两人都保持着距离。
但朱谨知道,就算没有那件事,她与何淑娴应该也做不到像和龚涵他们那样相处自然。何淑娴是什么人?完美,优秀,如同女神一般的存在。朱谨习惯逃避这些过于优秀、遥不可及的人,不论男女。周宇也属于这一类,朱谨常常想,如果不是感通者计划把他们栓在了一起,估计一年的培训他们都说不了几句话。
因为和他们在一起,朱谨总是陷入两种懊恼,一种是怎么也追赶不上的懊恼,另一种则是这些都无法诉说的懊恼,所以远远看着最好。
何淑娴不知道朱谨心里所想,微妙情绪过后,她开始思考其他事情。
春日明艳悠长,阳关透过窗户,在楼梯上洒下一层层金色。一楼休息区,余梓枫正轻靠在椅子上看终端,他面孔清秀,骨架匀称,一双手修长而有力,稳稳当当托着终端。何淑娴特别喜欢他的手,无论是握着她时的温度,还是做实验时因为用力而突出的关节,她都爱不释手。
“辅导结束了?”余梓枫心有灵犀般抬头,看着眼前的人。
“嗯。”何淑娴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坐了下来,“结束了,让我歇会儿,我们明天再感通。”
余梓枫点点头。
两人陷入沉默,何淑娴原本闭着眼睛活动脖子,此时忽然睁了开来。
“不失望吗?”
“为什么要失望?”余梓枫盯着对方,毫不犹豫地说,“感通又不是以时间长短定等级,我只希望你不要太累了。”
不是这么回事。
何淑娴在心里想,你知道不是这么回事。
她不眨眼地看着对方,余梓枫也回望着他,片刻后,他们心照不宣,默认了这个说法。
“对了,”余梓枫把几件事在脑子里过了遍,挑了个比较合适的,“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亚洲第一生态馆开业了,过段时间你有空时,我们一起去吧!”
他把终端塞给何淑娴,只见屏幕上是一长串各种场景下不同动物的图片,高原冰山、夕阳草原,狮群猎豹、候鸟南飞……每一个都是那样肆意生动,无拘无束,何淑娴呆呆地看着,仿佛忘了眼前。
“怎么样?”余梓枫小心翼翼地观察对方脸色,语气轻快地说,“喜欢吗?”
从他的角度看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对方低垂的睫毛,她的睫毛不浓密,却十分纤长,有着亚洲女性独有的清爽明亮。
他克制住想吻上去的冲动,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喜欢。”
余梓枫猛然从思考中抽离,眼睛刹那间有了活力,他激动地看着对方,难掩脸上的欣喜。
何淑娴眼角带笑,明媚得犹如五月春光。
“有空一起去吧。”她柔声说,微低的声音很快消散在和风中。
陆启文是个好辅导师,朱谨发现每次做完人格梳理,自己心情总是特别好,这在以前是没有的。
回到寝室,路过龚涵房间,门半开着,朱谨好奇往里瞥了一眼,发现几人把一人按在椅子上。
“哟,朱谨。”龚涵先看见她,打了个招呼,手下不停。
“艾玛,轻点!”蒋玥嘉惨叫。
朱谨脸色苍白,颤声道,“你、你们在干嘛?”
“卸妆啊。”龚涵说,“ 的睫毛膏也太难卸了!”
“你要把她皮擦破了。”林域捧着卸妆油,面无表情地说。
“你们居然在试妆……”朱谨瞪着桌子上的瓶瓶罐罐,觉得自己被抛弃了,“你们什么时候去买的,怎么不带上我?!”
基地方圆3公里内都是禁入区,网购更是位列禁止事项榜首,朱谨怨愤至极。
“你不是和周宇约会去了嘛。”龚涵说,“我们又不知道你们要去几天,就没喊你。”
她松开蒋玥嘉,后者捂着脸飞奔向洗手间。
在众人不怀好意的注视下,朱谨脸颊开始发烫,“什么几天,我们当天就回来了,不对,我们不是约会!”
众人不说话,脸上却写着“别解释,解释就是掩饰。”
“真的没有约会!”朱谨左看右看,声音越来越小。
“好,好,没约,没约。”龚涵大大咧咧地说。
什么话到了龚涵嘴里都要变味,朱谨大脑发热,只觉得话题变得歧义,开始越描越黑。
“好羡慕你和周宇出去玩啊。”龚涵说,“我自从高中分科,就没正经接触过几个男的了,好不容易来了基地,连搭档也分了个妹子,难道我这辈子只能基下去了?”
“你说这话,”蒋玥嘉从洗手间出来,眼角还有点红,一边往脸上抹水乳,一边说,“当心江沛然知道。”
“沛然和俺想法一样,俺们都是被命运捉弄的人。”龚涵点头,“老天给了我们女汉子的属性,却没给我们一个真汉子。”
“给了也没用。”林域冷冷的说。
龚涵小心地瞥她一眼,自觉没问“为什么没用”。
“都一样。”蒋玥嘉翻了个白眼,“当然啦,周宇除外。”
朱谨没说话,心里有些不好意思,她眨眼看着大家,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喏,这是我们送你的。”犹豫间,一瓶造型迷你的香水递到鼻子下。
浅蓝色的包装盒简单大方,中间的透明玻璃纸里,露出磨砂质感的瓶身。
“我们觉得这款特别适合你。”林域说,“柠檬、苹果、海风和皂香,干净,又带着隐隐的浪漫。”
朱谨双手接过礼物,一时心绪纷涌,感激、高兴还有莫名的愧疚,一起涌进来,她张了张嘴,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合适,说什么才能表达她内心的感动。
“谢谢。”
半晌,她挤出一句话。
“谢什么。”龚涵用胳膊搂住对方,也不顾手上还沾着卸妆油,朱谨本能瑟缩了一下却没有拒绝,“不过浪漫是什么鬼,换成激情怎么样?”
“两个有什么区别?”林域问。
“呃……”龚涵放下胳膊,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总之激情更适合朱谨!”
“是吗?”朱谨哭笑不得,“我自己怎么没觉得。”
“旁观者清啦,你外冷内热,闷骚得很。”
闷骚……前不久自己还这样评价周宇来着。
朱谨看着眼前的几人,心里涌出一股感动。她知道自己始终和别人保持距离,总觉得大家和和气气就好,很少愿意表露真心去惹麻烦,这点有些人觉察到了,有些人没有,只觉得她待人冷清;龚涵她们却没有在意。
或许自己应该有所改变,朱谨想,偶尔交心也不错,特别是……
“对了,你们又听说感通者失踪的事吗?”蒋玥嘉忽然打断了朱谨的思绪。
“我在基地BBS上看到的,当时没截图,后来帖子就被删了。”蒋玥嘉微微蹙眉,显得忧心忡忡,“有个自称2309级学员的人说,班上的感通者只剩下他和搭档这最后一对了。”
房间内一阵诡异的沉默。
“咳,可靠吗?”龚涵清了清嗓子,“发帖的真是我们前辈?”
“不知道。”蒋玥嘉耸肩,细长的眉毛间依然有种散不去的担忧,“可一般人也进不了基地BBS。”
“比我们大9届……”林域自言自语道。
她们互相对视一眼,又默契地看向朱谨。
“我也说不清。”朱谨想了想,觉得心里隐隐不安,“这事可能是真的,也可能不是。但我一直觉得奇怪,除了成鸿,我们没见过一个感通者前辈,基地也从来没透露过他们的任何信息,就算是为了保密……可这也很奇怪。”
林域点了点头,“我觉得朱谨说的有道理,而且感通者计划本身并不是个秘密,大家都知道国家有这么个计划,感通者也不必像辅导师那样隐瞒身份,所以这样像守着秘密一样隔开我们和往届感通者的联系是为了什么呢?”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龚涵开口说,“算了,管他呢,猜也猜不出来,我们还是担忧担忧自个儿的事好了。”
“也是。”蒋玥嘉叹了口气,“自己的事都操心不过来,感通者失踪什么的,根本不是我们该关心的。”
蒋玥嘉说得对。随着五月的到来,培训已过去了三分之一,再迟钝的人也隐约意识到,曾经遥远的定岗、前途马上就要摆在眼前。这一阵,大家已从最开始的兴奋转为沉静,对课程的态度也开始不同,有人已经准备放弃感通者的身份,转为普通解析者;有人则找到了自己的兴趣点,开始向成鸿频繁申请相关的课题研究;还有人更倾心于人际关系的处理,比如廖子凡。
这些日子里,朱谨渐渐意识到虽然每个人的烦恼各有不同,但也大同小异。最开始她以为入选感通者计划的肯定不是一般人,可相处久了,她发现大家也都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说不出的烦恼、年轻人的迷茫、藏在心底的期待和压力……周宇是这样,何淑娴应该也是如此。
自己到底该何去何从?
朱谨内心一阵动摇,她忽然想念周宇起来。
和周宇在一起时,烦恼似乎总能离她而去。她时常觉得自己是一粒沙子,抵不过海浪的裹挟和摇摆,而周宇如同定海神针一般,让世界重归安宁。
这样的念头不知从何时开始,朱谨自己都觉得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