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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选一直进行到申时末了才结束,经过这一轮遴选的秀女们基本就算是入了宫门了。这些被选中的秀女们经过皇帝第二轮的复选,再选出一批合意的,就会正式被封作答应。当然,也有可能有更衣、选侍等更高的封赏,前朝更不乏一入宫便封为贵人、常在的先例。一旦有了封号,便算是皇帝的嫔妃。当主子了,在宫里便会有自己的宫室和奴才。当然,那些没被选上的秀女也会被皇帝赐给各王公大臣的未婚子侄作正妻,地位也是很显赫的。
因此,在当夜给予秀女们暂居的麟趾宫格外的热闹。虽说一个个都是要为人妻的女子,但是这年龄放着着实还是个孩子。一些天真烂漫的女孩早就开开心心地玩到了一块儿,躲在床上说着悄悄话,几个心思活络的则已不在房内、到处走动打点关系去了。
沈席君在房内练完了字,便决定到外廊去活动一下胳膊。这麟趾宫本事先帝一位宠妃所住,不幸离世之后先帝悲痛欲绝,于是下令不准任何嫔妃入住,并且每年忌日都会前来祭祀。直到先帝崩前才下令取消一切禁令,但是天景帝即位后也没有让任何嫔妃入住麟趾宫,以示对先帝的尊重。如今时隔数十年,连年少即位的天景帝也已是暮年,曾经宠冠后宫的女子更是早已化作尘土。如此想来,眼前这些权利纷争,如过眼云烟,百年之后又有谁知道。
沈席君在廊上站了一会儿,直觉得寒气透着衣服袖口袭来,便转身回房。却看到了早上见过的孟子清笑眯眯地向自己走来,于是轻轻颔首问好。
“妹妹瞧见沈姐姐好一会儿了,见姐姐若有所思,所以不敢过来打搅。”
沈席君拉过孟子清在廊前坐下道:“哪儿的话,有什么打搅不打搅的。大伙儿同乡姐妹本就该多亲近亲近,过几天复选过了指不定姐姐就得逢年过节才能进宫来烦着妹妹了。”言下之意,自是说孟子清是铁定过得了复选。
孟子清低头笑道:“姐姐说哪儿的话,今日御前答对姐姐文才风流如此出彩,莫说是皇上,我们姐妹几个都觉得魂儿被姐姐勾走了。以后一起侍奉御前,姐姐可要多提携妹妹。”说罢便掩嘴笑了起来。话语间,也没否认自己可以屏雀中选。
又闲聊了一会,沈席君只觉得愈发的冷了,只得道:“春寒料峭,夜来风急,妹妹还是早些回房歇息吧,过几日还要复选,好好休息。”
孟子清见沈席君面带困意,也就不再打搅,回房安歇。沈席君看了她的背影一会儿,也转身回房。房内本来还安排着另外两个秀女,一个是京都提督学政安启正的女儿,另一个则是皇贵妃的侄女、户部尚书宫云纬的女儿,那两个女孩都是家在京城,初选过了后家里人就托了关系把人带回家了。所以这屋子也就沈席君一人居住。沈席君将炉火生得旺了一些,又靠在床上读了一会儿《大学》,觉得困意上来了,也就睡了。
这一觉睡得迷迷糊糊的,沈席君只觉得身上泛着寒气,等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感觉除了身子乏,还躁得难受。早上教养姑姑进来叫起的时候发现了沈席君的不妥,于是叫了太医院的御医来看。来的是一个太医院的学徒,略一诊脉,便说沈席君是夜里惊寒,受了凉,于是开了几帖驱寒补气的药,让姑姑每日煎了给沈席君服用。但是教养姑姑这几日要管着全麟趾宫数十个秀女,哪来那么多工夫照顾沈席君一人。沈席君笑着告诉姑姑自己略知医理,会自个儿煎药,让她别再挂心了。教养姑姑先是推脱了几句,见沈席君如此好说话,便也千叮咛万嘱咐后离开了。想想也是,复选在即,有哪个秀女会拿自个儿的身体开玩笑。
沈席君就这么病了几日,也不见好转,弄得教养姑姑也有些着急了,平日里一些无关紧要的活动也不让她参加。但是这日,姑姑突然把所有秀女都招齐在麟趾宫正殿,原来是皇贵妃领着众嫔妃来看望秀女。
沈席君强打着精神站在人群中候着,不一会儿皇贵妃几人便出现了。皇贵妃今日的打扮和前几日初选时完全不同,一头纷繁复杂的百合髻配以红蓝宝石的簪钗,着五色玄彩长缎,腰间肘下饰以水晶流苏,当真是环佩作响。身后跟着的几人,光看穿着打扮,倒还看不出各自身份位阶。
等几人坐定之后,皇贵妃笑着对众人说道:“姐妹们都不必太拘束,就当是姐姐们闲着无聊,到妹妹这儿来串门了。”
沈席君只听到身边一人小声咕哝:“得了吧,年纪比我娘还大了,好意思自称姐姐。”沈席君忍不住向旁看去,认出是江宁织造莫其泰的女儿莫菲儿。此女平日便泼辣大胆,仗着家境殷实、又素来与皇室交好,素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但是此人心地不坏,一派天真烂漫,倒也不怎么招人厌恶。
这时皇贵妃已在向众人介绍其余嫔妃。紧挨着皇贵妃左侧的是如今最受宠的淑妃文氏。文氏虽然较皇贵妃年轻,但是也已年届四旬,依旧获宠只因她为皇帝育有三子,其中两个被封作亲王,据兵在分封之地,母凭子贵,因此每个月皇帝总得去她宫里住上几天。淑妃身旁的两个分别是安嫔和良嫔,这两人是一对姐妹,还是十年前上一次选秀时入宫的。因此在宫中嫔妃中最为年轻,也较为受宠。皇贵妃右侧三人分别是皇六子的母亲静妃、皇十一子的母亲德贵嫔和皇十三子的母亲宁昭仪。这三人均是育有子嗣的,所以自诩身份,处事倒也端庄。
待得秀女们一一见了礼,皇贵妃笑道:“妹妹们千万不要那么谨言慎行的,过不了几日大家便是自家人了,有几人说不定还会成为我们几个的儿媳呢。”
话音刚落,莫菲儿又撇撇嘴嘟囔:“我道是干什么来了,合着原来是婆婆们给儿子选媳妇儿来啦?”惹得周围的几个秀女都忍不住轻笑出声。这一骚动引起了淑妃的注意,见到莫菲儿,淑妃伸出手把她招到了身边道:“原来菲儿也进宫了?怎么不来我宫里瞧瞧。”
“淑妃娘娘您说的轻松,我现在是外地来的小秀女,哪进得了您的钟粹宫啊。我怕我刚踏出麟趾宫半步,小命就嘶溜一声呜呼了。”
淑妃笑得十分高兴,点点莫菲儿脑门道:“就是借他十个胆儿,也没人敢动你这个小祖宗。”见到淑妃那个喜庆劲儿,大家心里明白,莫菲儿铁定是会被她要走的。
不过被莫菲儿这么一闹,殿内的气氛是轻松了好多。突然良嫔对着皇贵妃道:“哪两个是周婉菁和沈席君啊,姐姐倒是给我们介绍介绍。妹妹我这几日听这两位的名儿都如雷贯耳了。”
沈席君听到自己的名字,不由得一惊,与斜前方的周婉菁对视一眼,便一齐迈出队列,对着众妃嫔福身道:“臣女婉菁、席君给众位娘娘请安。”
这周婉菁是润州知州周延庭的女儿,知书达理,尤工书画,从小便是才名远播。只是这女子心比天高,有不少世家子弟上门求亲都被拒绝了。前日御前问对,皇上也是慕名让她现场作画一幅,她倒也镇定,不慌不忙地以待选秀女们为原型作了一幅《群芳赏春图》,人物的体态面貌姿态万千、栩栩如生,博得了皇帝的一声赞誉:惊才绝艳。霎时才名轰动后宫,也难怪被一些嫔妃嫉恨。
良嫔斜着眼看了两人一下便道:“就是你们两位啊,据说那日御前你俩的表现可是让皇上念念不忘呢。姐姐我是好奇,所以特地过来,两位那日在皇上面前卖弄的本事,也让姐姐见识一下何谓‘惊才绝艳’。”
周婉菁对着良嫔福身道:“娘娘明鉴,臣女当日完全是听皇上吩咐,这才画了一幅众姐妹嬉戏的人物像,绝非卖弄技艺博皇上的欢心。若是因此得娘娘怪罪,那臣女真是百口莫辩。”说着,便一下跪倒在地。沈席君随即也跟着跪倒言道:“臣女更不知何曾在皇上面前卖弄任何技艺,求娘娘明鉴。”
皇贵妃轻轻摇头,对良嫔道:“不过是两个小孩子在皇上面前招摇了些,妹妹这是干什么呢?”眼见着沈席君面色异样红润,竟渐渐力不能支,惊道:“席君这是怎么了?怎么病成这样?”
这时孟子清和几个秀女上前扶住沈席君道:“启禀娘娘,席君前日里受了寒,病了好几日了。已经请过太医院的人来看,但是吃了几天的药也不见好,姐妹们也是急得没办法。”
皇贵妃点头吩咐身边的太监立即去太医院请御医来诊脉,同时招呼众人将沈席君放到座椅上,这才叹气道:“这样虚弱的身子骨,将来如何侍奉皇上,为皇家诞育子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