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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专门用于回炉重造的补习班, 显然在唯恐天下不乱的现任大主教古德先生的主持下, 开始得异常隆重,连史高勒先生都撑着病体露了个面——他们甚至还在礼堂搞了个颇为像模像样的开学典礼。
不过即使古德先生非常值得人尊重,他也有世界上绝大多数老人的毛病之一:话痨。
所有不在任务中的猎人们一个个身着正装, 神态严肃地聚集在礼堂里,正襟危坐地等着古德先生发布什么重大消息, 结果老人家讲开场白就整整讲了一个半小时。
连续加班的路易撑着额头在投影仪后面睡死了过去,阿尔多和卡洛斯全都中途溜走了——阿尔多去了地宫检查结界, 卡洛斯无所事事地在后殿里溜达, 被一堂用于给学徒培训的课程吸引过去了,偷偷摸摸地进了教室坐在了最后一排,大惊小怪地听起了现代科技下的跟踪和监控技术。
并不是所有的猎人都主修这门课, 即使是出外勤的猎人们, 也受到了历史上“科学管理法”的影响,现在他们更倾向于团队合作, 每个人有自己的专业, 有擅长格斗和射击的,也有擅长布陷阱和仪器控制的。
卡洛斯本来一开始不大赞同这种方式,因为在他的印象里,猎人的工作很多是突发情况,调配一个团队对于他来说太花费时间了——而且还要在行动中迁就某些蹩脚的家伙。
可是后来他听着听着, 特别是听到教官讲到怎么给同伴补漏的时候,竟然觉得有几分道理,忍不住在好脾气的教官停下来询问有没有什么问题的时候举了好几次手。
满教室的学徒和教官没有一个知道这货是从哪冒出来的, 这堂以教官演讲为主的课就这么走进了没完没了地问答环节,卡洛斯的问题越来越具体,越来越刁钻,可怜的教官已经快要招架不住,直到伽尔发现“丢人”了,在后殿里找了一圈,才把乐不思蜀的卡洛斯给拖出来。
“我还没问完呢!”男人非常不满地嚷嚷着。
“你以后可以常去找布莱克老师交流感情,我会告诉古德先生给你安排一个在他隔壁的办公室的——现在大家都在礼堂,需要你露个面。”
“办公……什么?”卡洛斯·土包子先生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伽尔对天翻了个白眼,对这个不会使用多媒体、不知道什么叫ppt的“教官”感到非常的绝望——难道指望他手写板书么?
“古德先生上台的时候说过他只讲两句的。”卡洛斯想起了刚才那事,后知后觉地抱怨起来,“结果他讲了两千句,还在补充观点!”
“好吧,”伽尔蓦地发现自己还拉着卡洛斯的手,顿时好像被烫了一下似的,缩回了手指,装作若无其事地掩盖着自己的局促,说,“他去年还出版了一本《演讲者秘籍》的书。”
“哪个蠢货会买?”粗枝大叶的卡洛斯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动作,只是惊讶地问了一句。
“真巧,我也想知道。”伽尔偷偷地把手插/进外衣兜里,默默地握紧手掌,好像想要留住那让人留恋的温度似的。
真的够了,你是初恋的青少年么?伽尔在心里对自己咆哮着——冷静一点,克制一点,做一个正常的成年人不行么?做你自己该做的事伽尔·肖登!
他们赶到礼堂的时候,阿尔多已经在后门那里站着了,后门开了一条缝,金发的男人靠在楼道墙上,正眯着眼往里看。
里面传来古德先生喋喋不休的说话的声音。
“哦……”卡洛斯脚下一绊,“天,还没完么?”
“我想他大概是担心冷场,打算一直讲到你们露面。”伽尔略显尴尬地解释了一声。
“他到底能讲多长时间?”卡洛斯探了探头。
“……”伽尔沉默了一秒钟,表情凝重地问,“你真想知道?”
“哦……还是不了,谢谢。”
阿尔多走到他身后,轻轻地说:“把灯关上,把门封住。”
卡洛斯被他轻柔的气息近距离地扫了一下,立刻汗毛一炸,猛地往旁边退了一步:“做……什么?”
好在阿尔多并没有得寸进尺,偏头对他笑了一下:“嗯……古德先生把这个叫什么?开学礼物?”
好像他刚才那一下不是故意的一样。
“关灯锁门?”伽尔条件反射一样地问,“会不会不大好……呃,我的意思是在黑暗环境里容易发生踩踏事件。”
卡洛斯和阿尔多一起用一种匪夷所思的表情看着他。
“……”伽尔想了想,“好吧我通知路易,他负责调控音响和设备,也许能弄一点应景的背景音什么的,嗯……你们懂的。”
“真的么?我喜欢《寂静岭》!”卡洛斯诚恳地提出意见。
当然,这个馊主意并没有得到路易·梅格尔特先生的落实。
就在古德先生中场休息,打算喝一口水,再继续荼毒大家的耳朵的时候,整个礼堂的灯一下子全灭了,包括紧急出口的提示灯,几声巨响以后,所有的出口都被封闭了。
古德先生在一片黑暗里耸耸肩膀:“哦,停电了么?看来我可以提前退场了。”
被突然冒出来的路易拖走了。
礼堂里的猎人们还算冷静,只有压低的窃窃私语声,并没有乱,也没有谁喧哗,大多数人还安安稳稳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
一般而言,除了重大会议,逢年过节的时候礼堂也会举行庆祝活动,所以这里的3d舞美效果非常到位,很快地面上慢慢地腾起一层灰白的雾气,整个礼堂的温度下降了五到十度,让只穿着衬衫和西装的猎人们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与此同时,一股仿佛来自坟墓的腐败气味蔓延开。
“哇哦……”探头探脑的卡洛斯一声感叹还没说完,立刻被阿尔多捂住嘴拖到了屏风后面的监控室里。
黑暗深处开始传来“沙沙”的脚步声。
然而声音气味,乃至视觉都并不足以让这一群训练有素的猎人们感到惧怕,甚至有人偷偷和旁边的同伴说:“是个玩笑还是历史纪录片?新的模拟训练场?”
然而这种闲适很快被一声惊叫打断,角落里突然有一道影子一闪而过,周围的人只来得及看见那张开的血盆大口,坐在那里的人就凭空不见了,黑暗中血腥气扑面而来,喷到脸上的血热得烫人。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深渊豺……是深渊豺!”
人群小幅度地混乱起来,那些机械刻意制造、原本略显刻意的声音和场景突然之间都仿佛真实了起来,黑暗中满是让人战栗的阴冷。
“洛尔曼迷幻阵?”卡洛斯小声问。
“迷幻阵加上路易做的声音和背景。”阿尔多靠在他身边说,“真是了不起的技术,可以以假乱真。”
“散开!散开!”一个显得有些苍老的女声插了进来,显然,说话的人威望很高,黑暗中有人叫出了她的名字,女人大声说,“慌什么!动动你们的脑子!这里怎么会出现深渊豺?”
“那是谁?”卡洛斯问。
“莫尔泰女士,”路易说,“一位资深的金章前辈。”
“不错,让我看看金章的实力。”阿尔多打了个指响,他面前立刻浮现出一个层层叠叠极复杂的小型法阵,不可思议地以空气为媒介,慢慢地转动了一个角度。
路易痴迷地看着空中的法阵:“这不可能……您怎么做到的?没有人能用空气控制洛尔曼迷幻阵这么复杂的东西,这需要复杂的演算,是绝不可能运用于临场战斗中之一的法阵,我本以为……”
“本以为我是事先安排的么?”阿尔多轻轻地展开手掌,那如同最精密仪器一样的小法阵就悬在那里慢慢地运转着。
卡洛斯耸耸肩:“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也不是每个人都这么精通法阵。”
然后他顿了一秒钟之后坦然承认:“我就不行。”
伽尔默默地扭过头去,路易不知如何评价,只得哑然地盯着屏幕,阿尔多嘴角露出一点笑意,只有古德先生倚老卖老地心直口快了一回:“听说……卡洛斯在使用货币的时候遇到了一点困难?”
“我已经不用把它们按照面值分类放了。”卡洛斯蔫蔫地说,随后他好像解释什么似地补充说,“而且用法阵的时候不一定非要遵循教科书上复杂的运算,大部分攻击和防御用的法阵只要把握好能量运行方向就够了。”
这个说法又太抽象了,学术帝路易忍不住问:“那怎么能把握住能量运行方向呢?要知道大多数人可能连感觉都感觉不到。”
卡洛斯为此冥思苦想了足足半分钟,终于给了一个“卡洛斯”似的回答,他说:“直觉吧……”
把这家伙弄来当教官真的不会误人子弟么?
伽尔默默地从兜里摸出一张纸条来:“看在你连一个子的遗产都没有留给我们的份上——能用你的直觉告诉我下次彩票开奖的中奖号码么?”
礼堂里响起了枪声,原来那位莫尔泰女士利索地拔出了枪,准确地把它打进了凌空扑向她的“深渊豺”。
可是机械的攻击法阵对恶魔级毫无用处,这回所有人都看清楚了,那只深渊豺毫不在乎地甩了甩巨硕的身躯,继续扑向她。
莫尔泰夫人似乎没想到,但仍然不失冷静地敏捷地躲开,可是人们实在太密集了,她身边一个吓呆的新手正好挡了她的退路,电光石火间,莫尔泰夫人被绊了一下,第二只深渊豺不知道从哪里扑了出来,那位女士被一口咬住了咽喉,很快沉入了黑暗中,消失在一个阴沉的墓碑之后。
这回真的炸锅了。
不得不说,阿尔多的迷幻阵和路易的效果做得太逼真了。
“我们太依赖外物了。”伽尔皱皱眉,想起毫无用处的手枪让他被影子魔逼得狼狈不已的那回。
“也不一定,所有人都需要武器,没人指望你能用手掰烂深渊豺的嘴。”卡洛斯对那个差点失手崩了阿尔多的那个小黑家伙非常留恋,想起热兵器就颇有些手痒,“只不过我发现诸位对于武器的想象力都非常有限……呃,说起来,上回我送你的那把匕首后来被我不小心折在神殿了,抱歉抱歉,回头再补给你一个新的。”
伽尔眨眨眼睛:“我可以狮子大开口么?”
卡洛斯傻爸爸心态作祟,不顾自己其实也很穷的事实,爽快地开口说:“行啊,只要你想得出来!”
真的是只要开口,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么?伽尔自嘲地笑了一下:“这我可要认真思考几天,别以为我不知道上回那把匕首是装饰性的!”
阿尔多的目光却在伽尔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后若无其事地收回,继续低头观察着礼堂里的人们。
猎人们从小接受的训练毕竟还是起了作用的,金章们很快各自出声,让所有人知道了他们的位置,有人默默地承担起领导的位置,用了某种方法扩大了自己的声音,组织起防御,并且专门分配了一队人开始寻找礼堂被隐藏的出口。
路易的表情松动了一点,对猎人们的表现还算满意。
伽尔却问:“卡尔,如果是你的话,会怎么做?”
卡洛斯挑挑眉:“我什么都不会做。”
“嗯?”
“如果他连真假也分辨不清,早就不会活着站在这了。”阿尔多低头看着监控屏幕里传来的影响,然后摇了摇头,点评说,“训练有素,但是经验有限,各司其职,但是缺少默契。真的面对强大的对手时,如果只能靠程序化的防御,恐怕支撑不了多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