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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琴当时急火攻心,大病一场,两个孩子终于靠在一起互相开导,也是从那时,大家都知道十皇子与圣上亲封的花雨之间是如何得情谊深厚。
在皇家,九公主褚青岚是个不祥的存在,可是在萧琴和褚茹雪心里,褚青岚却是他们人生中一段重要的记忆。
本以为已经消逝的一个人又出现在眼前,萧琴的心不是不波动的。她以为这些年的磨折已经让她将什么都看得淡了,可是当褚青岚这样真实地在站在她眼前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落泪。也许为了心中的怀念,也许为了亲姐妹般的情谊,又也许,只是为了自己那已经远去的记忆。
骆小蕊姐姐是一把锁,将她人生最美好的财富锁在心底深藏,可她却弄丢了钥匙,以致于那锁与心脉连在了一起,动一动就钻心的痛;而褚青岚则是一枚钥匙,以最正确的方法开启了她尘封已久的往事,用一种名为幸福的感觉。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当时的明月依在,彩云却已然逝去。萧琴突然笑了,如果……如果那彩云都能再此回来的话,这尘世上,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这一刻,她想到的竟然是,若是茹雪知道九姐还活着,又不知该是多么的开心。
当年她失意时唯有茹雪知她懂她,从旁开导,如今她欣喜时,却是独自一人。
庭院中,新月下,有的不是当今武林盟主与朝廷九公主,有的只是两个故人,一对姐妹。
“九姐,你当年到底是……”
萧琴对当年那场大火还记忆犹新,那时候的她才那么小,宫中的几年生活几乎让她忘记了父亲的抛弃和舅舅的残暴,小小的萧琴以为这就是永恒的幸福了,她必将继续被老天眷萧下去。
是褚青岚的死让她幡然醒悟,自己还是自己,天下还是天下,自己的命运竟是从没改变过。她这一生最感激的人是骆小蕊,可是只有那一次,只有在对待九公主之死这件事情上,萧琴曾跟她最敬爱的姐姐激烈地争吵过。
那场火,分明就是人为的,当年她一个孩子尚能看出蹊跷,其他人又怎会不明白?
可是在宫中,想生存则必然要遵守潜规则,弱者保护自己尚存困难,又哪里来的心思替别人伸冤,何况是一个先皇并不待见的“凤九女”!
可是骆小蕊到底是皇后啊,为什么她连一句“给九公主风光大葬”都不能说呢?流言蜚语真的那么可怕,还是她其实也跟众人一样,认为九姐是个灾星,死了更好?
那是小小的琴儿第一次和姐姐争吵,骆小蕊甚至失手打了她一巴掌,是褚茹雪拦在她前面求的情。
之后,也许是急怒攻心,萧琴大病一场,而褚茹雪则细心照萧。正是自那起,他们两个的命运似乎就彻底纠缠到了一起,再也分不开了。
现在想来,这其中确实有蹊跷。
褚青岚在宫中的其实谈不上什么地位可言,也没什么人好得罪的,宫里怎么说起火就起火了呢?而那日……那日她本来说好要去找九姐扎风筝的,只是临时改了主意和褚茹雪去了丞相府,不然“死”在那里的,绝对不只是一个九公主。
想让褚青岚死的人有没有,她不知道,但想让她不得好死的人,放眼天下,可是太多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宫里再严密,也未必真能护得滴水不露,那场“巧合”的走水,完全可能是对着她来的,却让褚青岚白白成了替死鬼。正是这样的认知,让她这些年每每想起这件事都痛苦万分。
如今知道褚青岚好好的活着,她实在是喜不自胜。
“当年……”褚青岚想起那些旧事,不由目光迷离起来,似乎有很多话想说,最后却只是长长一叹,摇头道:“当年死的那个,不是我。”
萧琴一怔,随即眸光一闪:“难道……难道是……”
褚青岚苦笑:“若是我死,其实未尝不好,但那替我而死的却是我的一个丫鬟。你的红儿姐姐,还记得么?”
萧琴点点头。
记得,当然记得,红儿姐姐最喜欢小孩子的,每次他和褚茹雪去看九姐,都是由红儿做点心款待。那个早已过了出宫年龄,却喜欢鲜艳衣着的老姑娘,那个一张嘴总是闲不住地唠叨,却比谁都心软的红儿姐姐。当年她以为她终究陪九姐一起去了,想不到她的忠心竟然不仅如此。
九姐成了她的替死鬼,而红儿姐姐竟然又替了九姐……
褚青岚继续道:“后来,我扮作宫女混出了宫,浪迹江湖好一阵子,有了点积蓄后,又开了茶楼。”
望着褚青岚淡然的申请,萧琴突然懂了,那个深宫曾是她避风的港湾,却也是褚青岚一生的囚笼。对于褚青岚来说,九公主的名号除了是个沉重的负担之外什么也不是,而宫外的生活对她来说,是一个新生。
说起来,她到底不是宫里的人,不能了解宫中人生存之艰辛,这一路,有骆小蕊姐姐的庇护,褚茹雪的陪伴。可叹,这些人却已被她一个一个的伤害了。
萧琴啊萧琴,其实你才是真正的灾星。
萧琴苦笑着摇头,眼底的落寞映入褚青岚眼中,后者对此想说什么,却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是无能为力。萧琴如今的处境,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的话,这世上恐怕就真的没人能帮他了。
“九姐,茹雪知道你的事吗?”
褚青岚摇摇头:“不过,知道也无妨,反正‘九公主’已经死了。”
是啊,好在——“九公主”已经死了。
萧琴笑了笑:“他知道一定很高兴。”
现在,能让褚茹雪高兴的事,恐怕也跟她一样,不多了。人生在事,连会心有一笑的机会都没有了,实在是件很悲哀的事。
“他可还惦记你?”出乎意料的,褚青岚问的竟是“他”而非萧琴。
萧琴随即苦笑:“惦记,当然惦记,恐怕恨之入骨了。”
“你的事当年我也听到一些,只是,付皇后与你的情谊并不是一语道得清的,你自小就是个聪明的孩子,你会这么做也必然有你的道理吧。”
萧琴摇摇头:“能有什么道理,我也不必给自己抹金,想做便做了。做到今天这步,望恩负义,恩将仇报,什么词儿我都听过了,听多了,不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