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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昏黄的光芒温和的铺洒在天地间。
仁寿宫内,轩辕煜端坐在王慕瑶身侧,脸色平静如水,但心底却早已经浮起了诸多怒意,自轩辕宸离开之后,王慕瑶便开始有意无意的提起王崇焕当年为先帝立下诸多战功的事情以及一些体恤的家常话,但轩辕煜心中知晓她到底想要说什么。
“你舅舅战功显赫,如今身居要职,自然免不了有人眼热,虽然那些人皆畏罪自杀了,也处置了疏忽职守的那几人,但显然背后是有人处心积虑做出这件事,煜儿可要尽早彻查清楚,莫要寒了...”
“母妃,朝政之事儿臣自会处理,况且这件事已经了结,母妃放心便是了,”轩辕煜声音依旧如同以往那般温和,若不是他方才打断了王慕瑶的后话,只怕王慕瑶根本难以从中探出些许不同。
然而正因他打断了她的后话,她才从中发觉到轩辕煜的一抹不耐,但她的话显然没有说完,目的也未达到,又怎么肯轻易放弃?
“你的能力母妃自然是知晓的,不过这件事太过蹊跷,那几个人的身份你应是查过的,而平日里李正德本就在朝堂上奏过你舅舅,天下哪有这般巧的事情?”王慕瑶说着,见轩辕煜脸色淡淡,于是连忙接道:“那些跟随着先皇出生入死、统一诸国的将士们哪能平白蒙冤?”
轩辕煜淡淡一笑,双膝上的手齐齐拢入袖袍里,他温和的笑着,恭顺的安抚道:“母妃所言即是,不过儿臣认为,若真是有人故意为之,又怎么会这般明显动用自家亲属去做呢?”
王慕瑶脸色微微一变,轩辕煜低眸道:“想必这件事另有内幕,儿臣自会追查清楚安抚军心的。”
“宸儿有心,想必你舅舅会体谅你的,不过母妃思前想后,总觉得两件事情针对的太过明显,一方面想要打压王氏一族,另一方面便有人刺杀你,”王慕瑶面露担忧之色,看了面色平静的轩辕煜一眼接着说道:“母妃是怕,若那李正德是被人冤枉,那恐怕是有人对另一样东西起了心思吧。”
袖中双手赫然握紧成拳,轩辕煜面上笑着,心口之中仿佛被人撕开了一条裂口,露出了其中燃烧着的怒火。
“母妃,李正德一事儿臣择日重审便是...儿臣有些乏了,今日便不陪母妃用膳了,”轩辕煜的妥协令王慕瑶眸子中的威胁逐渐被笑意代替,然而随着轩辕煜之后起身离去,她却又莫名心中一抖,说不出的复杂情绪油然而生。
夜幕伴随着晚风降临,严之掩上窗户,回过身看向端坐在桌案旁的轩辕煜,此时轩辕煜面前放着的是灾银一案的结案奏本,他手中握着饱含朱砂的笔迟迟没有落下,直到严之关上了窗走到他的身侧替他重新斟了茶,他才将笔搁下,目光落在了桌案另一侧的碧玉蹲龙玺上。
“皇上,您这是怎么了?”严之见轩辕煜望着原本已经结案的奏本发愣了近一个时辰,时而握笔时而又看着玉玺,似乎陷入了极大的矛盾之中。
轩辕煜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握住了玉玺上的蹲龙纽上,他看着那雕工精美而蕴含千百年沧桑的蹲龙玉玺,目光中的寒意不断流转,但很快,他的目光落在那龙首上时,突然不知为何想起另一件事来。
“呵,”低低一笑,严之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身侧神色不断变换的轩辕煜,他有些害怕的抖了抖身子,低声唤道:“皇上?”
“恩,”轩辕煜收回目光,手上也松开了玉玺,最终还是执笔在奏本上落下了鲜红的‘重审’二字。
“严之,”轩辕煜搁下笔,抬头看了一眼严之的神色,突然笑着将指尖落在了玉玺的龙首之上:“你看这是什么?”
严之一愣,不明所以的答道:“回皇上,这是玉玺啊?”
轩辕煜摇头失笑道:“严之,你可得瞧仔细了,这里是什么?”他的指尖朝着龙首下颚处点了点,双眸之中却亮起了璀璨的光辉。
严之一时瞧着有些发愣,却还是恭恭敬敬的答道:“皇上,这、这是您的玉玺啊!”他愣了愣,说完之后却是突然想起了些什么,顿时接道:“是刑司玺!”
“啧,”轩辕煜见他没有答对,便收回手站起身来,严之连忙跟在他身侧,却一时有些迷糊的揉了揉双眼,他方才是看错了么,皇上方才...白了他一眼?!
“这折子你替朕送去刑部,”轩辕煜走了几步之后突然抬手制止了严之的动作,他的眉微微蹙着,方才的开怀似乎在这一刻又消失无影:“罢了,还是朕明日早朝亲自宣布重审此案吧。”
轩辕煜说着,想到若是自己亲自宣布的话,左相那方人或许便开怀了,他默默想着,也不等严之反应,自己则反身匆匆向殿外走去。
严之发觉出今夜皇帝的不同,顿时小跑着上前替他拉开了房门,见他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之下晦涩不明,立即有些担忧道:“皇上,您这是怎么了?奴才着实担心啊!”
轩辕煜侧过脸看了严之一眼,唇角微微勾起,他抬起手拍了拍严之的肩膀道:“朕想四处走走,你跟着朕吧。”
严之点了点头,低声屏退了其他宫人,抬首间见轩辕煜已经走远,顿时大吃一惊,挥舞着拂尘便跟了过去。
宽阔的道路两旁是高耸的宫墙,清冷的月色下,各个宫殿虽是奢华恢弘,却显得有些冷清,严之见轩辕煜一路无话,想起之前在常德殿时对方的一反常态,顿时向前赶了几步低声道:“皇上今日可是心情不好?”
轩辕煜顿了顿,没有看他:“你倒是心细的很。”
严之默默一笑道:“奴才愚钝,无法替皇上分忧,想必皇上是缺个说体己话的人了。”
话音落下,轩辕煜的身影突然驻足,严之一不留神,顿时一头撞了上去,严之大吃一惊已经是来不及,他又不敢伸手拉着皇帝站稳,于是只得任由自己向后跌倒。
然而轩辕煜倒是眼疾手快,连忙伸出手扶住了严之的肩膀,轻轻一捞便将他扶了起来。
严之脸色一红一白,顿时就要跪下身子讨罪,轩辕煜抬手制止了他,低笑了一声道:“严之,朕的确是缺个说体己话的人。”
严之一怔,战战兢兢的侧过眼看了一眼此时还扶在自己肩后的那只手,顿时脸色一白,想起宫中私下一些传言,他顿时双腿一软,险些就要跪了下去。
“严之,这碧波院,朕到底该不该去了?”好在下一刻轩辕煜便将手收了回去,随着他的话一说出口,严之这才抬起头看了一眼这殿宫门上的匾额,顿时大松了一口气,连连在心中暗骂自己胡思乱想之后,轻轻松了口气道:“您可是皇上,可不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的么?”
轩辕煜一听这话,脸上逐渐浮起一抹苦笑,严之的话原本是没有错处的,然而此番用在自己的身上,却又是不同了。
“罢了...”轩辕煜驻足了一会儿,终是转过身,严之原本在常德殿时便发觉今日的皇上有些反常,此番想来便也想通了些许,他入宫这些年,该看明白的早就已经看明白,加之跟随在皇上身边,总也能从对方的反常之中摸索到些许。
“皇上,奴才斗胆,倒有个法子,”严之见轩辕煜并没有进去的打算,便也跟随在他身后,压低了声音轻轻说道。
“说罢,”轩辕煜挥了挥手,示意他无论说出些什么自己并不会怪罪他,毕竟严之在这宫中是自己信任的人,且在母妃那边,也是个假意顺从她的自己人。
“太妃娘娘这些日子将内宫事务尽数翻阅了一番,也命了奴才看紧了皇上,皇上突然月余不踏入碧波院已经令太妃娘娘问起过,不如皇上借此机会,调动禁军将碧波院每位宫女都挨个详查一番,”严之说着,见轩辕煜并没有打断,于是接着说道:“这样一来,即使不必踏入碧波院,只要隔三差五召见些宫女以此名义见见笙歌姑娘,想必太妃娘娘也不会过问了。”
轩辕煜听到最后才偏过身子睨了严之一眼,严之双肩一颤,连忙躬身道:“皇上,奴才失言了!”
“你这是什么馊主意?”轩辕煜脸上浮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回身之际淡淡道:“回玉霄宫吧。”
严之有些羞愧的挠了挠后脑勺,见轩辕煜一边叹息一边缓步朝着玉霄宫的方向走,心中虽也替对方这般孤寂的神色担忧,却是已经无法想到其他办法了。
这一路轩辕煜再也没有多说一句话,沉静的背影让严之仿佛看到了高山上一朵伫立在风雪中的雪松,那样孤独而坚定的伫立在至高至寒之地。
“不如去找萧离想想办法?”严之突然想到萧离掌管宫中禁军以及暗卫,若是找他或许还能想到些别的法子,他在心中想着,随着踏入玉霄宫,默默在心中有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