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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靖影被废黜贵君之位后,就一直被关押在丽正殿中,受重兵看守着。
宫人推开寝殿的门,殷乐瑶抬脚迈进,身后还跟着齐月,而齐月的手中端着一壶酒。
丽正殿内昏暗,此时白靖影身着一袭素白衣衫坐在贵妃榻旁,墨色的长发披散着,眼底的乌青甚重,面色憔悴。
突如其来的响动,使白靖影慢慢地将目光转来。
当视线触及到殷乐瑶,白靖影霍然起身,随后又瞧见齐月手里端着的酒壶,他不是个傻的,算着日子他自然知道那是什么。
“你、你们都是来要本宫性命的?”
白靖影指着她们两人,紧张地问。
“是,这是陛下赐你的鸩酒。”殷乐瑶云淡风轻的说,“还不快谢恩。”
话音一落,齐月立马端着毒酒上前。
这时白靖影往后退了两步,目光就盯着那壶近在眼前的酒,沉默片刻,男人忽然勾唇大笑起来。
“我筹谋了大半辈子,步步为营,到头来竟是这样的结局,东方冰毓到底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她对我就算无情,好歹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她当真是连一点情分都不讲。”
会成功,就会有失败。
这一天,他早就有幻想过,但是真的到来的时候,他的心里却满是淡然。
他不是惧怕死,只是惧怕毫无意义的死掉。
“你与白氏一族谋逆犯上,还曾在十多年前谋害凤君,覆灭安乐侯府满门,种种罪行,陛下赐你毒酒,便是念在多年的妻夫情分,给你留了最后的一丝体面。”
殷乐瑶冷声道。
闻此言,白靖影微愣,覆灭安乐侯满门,她居然已经知道了。
“看来你是什么都知道了。”
“你早就该死在十多年,给我殷氏满门……”殷乐瑶故意停顿了话语,继而加重了语气从牙缝里逼出这两个字:“偿命!”
“啊哈哈,要怪就怪你母亲当年知道得太多。”男人轻蔑一笑:“她该死,都该死!”
殷乐瑶负在身后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骨节发白,
“如今,该死的人是你!”
殷乐瑶沉着脸,继而拂袖转身。
齐月将鸩酒放下后,便跟随着殷乐瑶一道出了丽正殿。
此时殿内,修长白皙的手轻颤着抓起酒壶,白靖影勾出凄凉的笑,在翩翩起舞间仰头饮下酒水。
待酒水饮尽,那抹白色的身影猝然倒下,酒壶也滚落在一旁。
从丽正殿出来后,殷乐瑶让齐月向女皇回禀此事,而她看天色不早,便打算去趟皇子府。
因为在进宫之前,她得知贺千岚醒来的消息。
面对顾秋的惨死,她怕贺千岚难以接受,所以她想去看看他。
就在她要离开皇宫之际,便有一名宫人前来,说是小殿下邀她去承明殿一叙。
殷乐瑶先是看了眼天色,随后就跟着宫人去承明殿。
承明殿中,备下了一桌酒席。
宫人说:“殿下说了,请殷将军在此稍等片刻。”
说完宫人就退了下去。
须臾,东方桀缓缓而来,“殷将军怎么还站着?”
“小殿下。”殷乐瑶行礼道。
“殷将军请起。”东方桀淡淡扫了眼殷乐瑶,径直坐在桌旁,“坐下吧。”
殷乐瑶落座,看着东方桀斟酒的样子,她在想向来与他没什么交集,此次邀约是不是因为东方蘅?
“奉朝帝姬虽然不是我亲手杀害的,但她的死亦和我脱不开干系,小殿下若是心中有恨,都可发泄在我身上,我绝无怨言。”
此言一出,东方桀斟酒的动作一顿,抬眸凝着殷乐瑶。
“看来这顿饭的用意,殷将军很是了解。”
他弯唇轻笑着,可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手里的酒壶被他重重一搁,发出的声音震得人心头一颤。
“是啊,当时要不是因为你的要挟,那个男人也不会狠心的射杀我的皇姐,都是因为你,我才没了唯一对我好的皇姐!”
盯着殷乐瑶的这一瞬间,他的眼里迸发出从未有过的憎恨。
旋即就从袖口里掏出一把匕首,扎在右边的肩头上,血将刀刃染红,殷乐瑶的眉头也因着疼痛而紧蹙起来。
瞧着殷乐瑶的脸色逐渐变得惨白,东方桀紧紧地抓着刀柄,当即将匕首拔出,血瞬间迸溅而出。
殷乐瑶紧咬着牙关,强忍的疼痛,额间已经冒出一层细密的汗水。
东方桀站起身,发颤的手将匕首丢在地上,他背过身子,冷声道。
“这一刀,就算是你还我皇姐的,从此之后,不要出现在本殿面前。”
“是。”殷乐瑶应了声,又道:“若是小殿下还不解气的话,臣还可以再受……”
“滚!”
话还没有说完,殷乐瑶的话直接遭到东方桀的厉声打断。
“臣,这就滚。”
既然他不想再见到她,她也没什么理由继续待着。
殷乐瑶离开后,东方桀垂眸盯着地上那把沾染血迹的匕首,赤红的眼眶装满了热泪,双眼一闭,泪水当即如决堤的潮水。
皇姐,我好想你。
刚出承明殿,沿途的宫人见她受了伤,当即就将她送到了太医院。
这事儿也立马传到了东方冰毓的耳朵里,东方蘅的死,对东方桀的打击很大,当时的情形她也曾听闻一二,东方桀要发泄实属正常。
只要他没有伤及殷乐瑶的性命就好。
随后,东方冰毓就命齐月准备好上等的补药,给殷乐瑶送去。
皇子府里,贺千岚盯着虚无发愣,眼神空洞而呆滞,杏眸红肿,不知哭过多久。
前来送吃食的灵叶,见桌上半点没动的饭食,她心里顿时一阵酸楚,家主都已经逝去好几日,可贺千岚也不吃不喝了好几日。
他是日渐消瘦了许多,在这样下去,就算是铁打的身子骨也受不了啊,他们已经没有家主了,若是千岚殿下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届时该何去何从?
灵叶忍不住劝道:“殿下,您好歹吃几口吧,若是家主泉下有知会难过的。”
贺千岚手里攥着栀子花荷包,对灵叶的话,好似没听见似的。
灵叶无奈,只好换上新的饭食,在临出去时,她突然提醒说:“是了殿下,今日便是家主的下葬之日,殿下可要去见最后一面?”
听到这句话,贺千岚才抬头望向灵叶,此时灵叶已垂首退下。
他慢慢的展开手里的荷包,这是他送给妻主的东西,东西没错,妻主身上的衣物也没错,可那具尸体始终没了模样,他总觉着不对。
这是他心中的疑惑,但他当时对比过,无论是尸首的个头还是身形,都和顾秋别无二致,可他心里就是不认为那具尸首是顾秋的。
他不承认那具尸体是顾秋的,也不承认顾秋真的死了,他不能让那具尸体下葬,一旦葬下,她便真的死了。
如此想着,贺千岚当即出了房门。
贺千岚骑着马,在街道上狂奔,吓得路人纷纷退避。
正要去皇子府的殷乐瑶正好瞧见贺千岚骑马的身形消失于拐角处,她心生好奇,不知他要去往哪里,立马就跟过去。
皇城后山,树林深处。
皇子府的家丁将灵柩下葬,正要用土掩埋之时,贺千岚及时赶到,从家丁的手中夺走铁锹。
他大喊道:“她究竟是不是我的妻主都还未被证实,你们怎么可以就这么下葬?”
家丁众人愣在当场,谁都不敢吱声。
跟随而来的殷乐瑶急忙下马,将贺千岚拉开。
“殿下,无论是衣物还是身形,亦或是她的贴身之物,皆能证实这具尸体就是顾秋。”殷乐瑶道:“她已经死了,殿下你应该要接受这个事实。”
贺千岚甩开她的手,“这和你没有任何的关系,她的死,我不接受!”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眼下尸首就在那棺木中,你亲眼去看看,她怎么就不是顾秋了?”
“我说不是,她就不是!”
那具尸体是很像她,可贺千岚就是觉得那不是她。
“贺千岚你能不能清醒一点?她死了,她死了!”殷乐瑶拽着他的领口,摇晃着他,“你明白了吗?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贺千岚推开她,正好就触碰到殷乐瑶肩膀上的伤,她抬手轻抚着自己肩膀,脸色稍显煞白。
她能明显感受到包扎好的伤口,渗出了血,伴随着裂开的刺痛。
“这不是她,不是她……”
贺千岚碎碎念着,“不是她……她还活着,谁都不能用她的名义下葬。”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喊了出来。
“她都已经死了,尸体不下葬,你想留着做什么?”殷乐瑶劝道:“你那么爱她,你难道就忍心看着她的尸体在棺木里发臭腐烂吗?”
“她死后,你却这样对待她的尸体,看来你也并非真心爱她。”
话音刚落下,贺千岚甩手就给她一巴掌,杏眸赤红道:“我与她的感情轮不到你来置喙。”
“可我容不得你这么折腾她的尸体!”
殷乐瑶沉声道,旋即就冲着那些家丁大喊:“你们还愣着作甚?下葬啊!”
“不许,不许……”
见贺千岚要过去阻拦,殷乐瑶当即拽住他的胳膊,任凭他怎么奋力甩开都甩不掉。
家丁们见状,立马拿起铁锹埋葬棺木。
在贺千岚的喊声中,眼前的棺木逐渐变成了坟头。
入夜,星光熠熠的天幕之下,万物皆陷入静谧中,晚风徐来,带着一丝阴冷。
殷乐瑶刚得知云梁已逃回云秦国的消息,将密信焚烧殆尽后,她抬眸凝着眼前的影卫,问:“她人如何了?”
影卫回答:“失血过多,尚在昏迷。”
她思考片刻,才缓缓地说:“多给些银两,让他们把人照顾好。”
“是。”影卫领命。
此时殷乐瑶看着烛台上摇曳的烛火失神,想起今日贺千岚的那副样子,她是真的羡慕顾秋,有人那般真心待她好,惦念着她。
可那原本是属于我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