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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鸭怪奇缘(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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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听“哗啦”一声响,杨从循一把将身前那把椅子推开,一下抢到杨许氏跟前,“咕噔”一声跪下:“娘亲怎可如此,真是折煞孩儿了。千错万错都是杨聿的错,母亲快快起身。”

    见杨从循这下跪得实诚,许大户的脸上笑意更甚:“行了,聿儿你也别折你娘了,都平身起来说话吧。”

    待和事老做完,许大户略一沉吟,转身冲着杨从循开口道:“聿儿你也不要对你娘有什么怨气,前些年在日常用度方面,你娘确实是将你管得有些紧,但圣人也曾说过,先贤‘居陋室,一瓢饮,而后方能治学’。聿儿你毕竟年轻,外面那花花世界的诱惑又多,你娘也是怕你一个人在外面被那不肖之人引诱,荒疏了那颗求学上进的心啊。”

    待杨从循连称“岂敢”之后,许大户赞许得点了点头:“前些天我也曾跟你爹提过你的事情。这天底下当爹的管教儿子,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孩子但有错处,无非就是唤到身边,当面严厉训斥一番,喝令其痛改前非也就是了。哪有乱棍打出家门,从此不让人回家的道理?”

    只听许大户清了清嗓子,继续开口道:“聿儿你只管放心,你爹那边我已经提前帮你打好招呼了,待会过去给你爹认个错,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不过……”

    说着说着,许大户突然将脸一板:“聿儿,舅舅接下来的话就有些不中听了,但舅舅希望你能耐心听我把话说完。”

    只见许大户沉着脸,先是在堂中慢慢踱了几步,接着便转身盯着大惑不解的杨从循:“按说,聿儿你们杨家之事,我这个做舅舅的不方便置喙,但将来若是聿儿你爹娘真把杨家的家产不偏不倚的一分为三,给你们三兄弟人手一份,那才真是害了你们兄弟三个。”

    只见那许大户先是冷笑一声,接着告诉目瞪口呆的杨从循:“聿儿你要知道,这全天下做同一种生意的同行,那都是不共戴天的冤家。谁家的买卖若是让人家给挤倒了,这家里面顿时就和塌了天一般。可你要是起了慈悲心肠,不去想方设法得挤兑人家,那人非但不会领情,反而还会觉得你软弱,变本加厉得打上门来欺负你。”

    “怎,怎会如此?我不去害人,那人反倒因此要来害我?”

    就见许大户仰面向天,一声长叹道:“若问为何?起因多半还是世人那颗贪狠逐利的心啊!所以老话里才说,这‘慈不带兵,义不养财’!若真让你们兄弟三人每个都管一家绸缎庄子,相互之间天天为了争抢客人而勾心斗角。甭说你们兄弟三个并非一母同胞,就算真是同出一母的手足兄弟,天天这样斗下去,这兄弟间的情意过不了多久也就生分了。”

    说完,许大户却将话头一转:“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虽说同行是冤家,但那些来和你做生意、有往来的商家却不是你的仇人。就算两家之间并无亲戚关系,只要生意做得久了,渐渐都能和你亲如兄弟。”

    那杨从循正听得入神,谁知许大户忽然用手指了指一旁站立的杨许氏:“若是你娘一直都不能替你爹生养男丁,自然会将聿儿你视同己出,这杨家的家业早晚都得落到聿儿你一人手里,这点大家心里都明白,不必为舅饶舌多讲。但要是当真生下一男半女,这剖分家业的事情就得提早打算设计了。所以在你娘当初嫁到你家之时,舅舅我就教给她这样一个法子:想办法在杨家左近多置田地,并添置缫丝纺车。这样一来,让你们兄弟几个一人种桑养蚕,一人主管车房缫丝,剩下那个就管一管杨家的绸缎庄子。将来但凡养出蚕茧,就送到另外一家的车房纺丝织布,最后再送去绸缎庄子销售。如此一来,你们兄弟三个齐心戮力,其利必可断金啊!”

    说罢,许大户展颜一笑:“聿儿你是不是觉得你娘平时的为人有些过于小气,完全不是像是咱许家这等大户人家调教出来的女儿做派?这些年你娘打理后宅之时,将一切能省的用度全都俭省下来,然后让你舅舅我瞒着你爹悄悄在外买房置地,为得可都是你们兄弟三个的将来啊。”

    说罢,许大户从袖筒里掏出一沓厚厚的牛皮抄纸递给杨从循:“聿儿,你舅舅我既然能将许家的生意做到今天这般地步,这双识人的眼睛多半还是有的。舅舅虽然只和你见过一面,但当年你在你爹的藤条之下,硬生生地梗着脖子一声不吭,既不出声唤人讨饶,也不开口替自己辩解的样子,舅舅我是看在眼里了。聿儿你莫要生气,这世上从来都是‘会哭的娃儿有奶吃’。聿儿你的性子真不是能做生意的样子。所以做舅舅的就越俎代庖,私下做主将你娘积攒下来的田产落到了你的名下,这里是一百亩上好水浇地的地契,聿儿你过过目吧。”

    那一刻,杨从循就像痴了一般从舅舅手里接过那一厚沓地契,刚草草翻了两张,这双目之中的泪水便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大颗大颗得滚落下来。

    只见许大户嘿然一笑,自顾自得继续往下说道:“可喜近来这世道一直太平,因此咱手中的银子也算硬挺。虽说这些田地都是东三亩西四亩这样零零碎碎得凑起来的,以至于买入时的地价起起伏伏,但总体上差别不大,大都在十七八两银子一亩。这些田产的地契,聿儿你千万要仔细收好了。这土地必须得有人耕作打理才成,再好的肥田撂荒上两年也就只能长野草了。这些土地舅舅已经做主替聿儿你寻了十几户佃农租赁出去了,届时若是你这个当地主手里没有地契,那些佃户可是不会认你交租的。”

    待草草叮嘱过一遍,许大户立时抚掌大笑道:“却是好了,眼下聿儿你名下的田产都已交付过手,想必你娘这些年身上背得掯吝之名也该能洗脱一空,真是可喜可贺。行了,聿儿,眼下你爹还在客房等你过去叙话,舅舅这厢也就不留你了。”

    这下杨从循再也忍不住那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扑通一下跪倒,以膝行到杨许氏,紧紧抱住杨许氏的双腿:“娘,这些年都是孩儿错了,你罚孩儿吧!”

    见杨从循哭的动情,那杨许氏忍不住也是眼圈发红,当下合手搂住跪在地上的杨从循,也跟着哭了起来。

    待这对母子俩痛哭了好一会之后,一旁唏嘘旁观的许大户才走上前温言解劝道:“好啦,好啦,聿儿你既然喊她一声娘,你娘她岂有不疼你的道理?以后回家时多孝顺孝顺你娘,同时对你那两个弟弟也大度包容一些,一家人和和气气才是福气不是?聿儿你快些擦一擦眼泪去寻你爹吧,莫要再让他久等了。”

    待杨从循喜笑颜开得告辞走远,一直站在厅堂门口微笑目送其远去的许大户忽然间将脸一板,接着猛一转身,冷冰冰得瞪着身后的杨许氏发问:“我不是早就叫你派人拿银子去易县把那个什么花朝云赎回来么?这件事为何直到现在都没有动静?难道你连我的话也不听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