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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崇禧宫内灯火通明,正殿两边齐刷刷摆了十几个宫灯,瑶妃侧卧在缀金丝软塌上,身下两个小丫鬟捶着腿。
“给本宫掌嘴!”瑶妃杏眼半阖,歪在塌上,声音慵懒,却含着刺人的狠戾。
跪在地毯上的小丫鬟燕巧,捣蒜似地不停磕头,“瑶妃娘娘,奴婢冤枉啊!奴婢真的不知道谁拿走娘娘的步摇啊!”
“娘娘的饰物都是你在管,你说不知道,谁信呢!说不准是你串通外人偷走娘娘的步摇!”心兰厉喝道。
“心兰你替本宫教训教训她!”瑶妃闭起眼睛,看也不看。
“是,娘娘,”心兰软声回道,转脸,抡足了劲儿,朝着燕巧劈面两掌,打得燕巧嘴角出血,脸上两个红红的掌印。“还不说实话吗?”心兰见燕巧只是哭,上去左右开弓,连打了十几掌。
心兰瘫坐在地上,不敢再哭,抽抽噎噎的,“丢失步摇是奴婢的失职,奴婢甘愿受罚,但真的不是奴婢偷走的!”
瑶妃娘娘睁开了眼,斜睨着哭成泪人的燕巧,徐徐道:“不是你偷的,难道是刺客偷的?”
燕巧一愣,一时没有理解,以为娘娘在怀疑她,憋得脸通红,“奴婢取下娘娘的步摇,放进屉子后,回房睡觉,之后的事奴婢实在不知啊!”
瑶妃坐直了身子,瞅着跪在地上一脸懵懂的燕巧,恨恨道:“拖出去打五十大板!”
谁都知道,五十大板打在身上,等于废掉一条腿!
燕巧吓得面如土色,膝行上前,不住叩头,叩得额上红紫一片。
“笨嘴拙舌的贱人,本宫留你何用!”瑶妃勾起脚尖,踩在燕巧脸上,狠狠**着,面目青面獠牙般狰狞。
燕巧想叫不敢叫,想退不敢退,闭紧嘴巴死死咬着牙,忽然她像想起了什么一样,急急喊道:“娘娘,奴婢想起来了!”
瑶妃放下脚,听她说,“奴婢关上房门正要走,发现廊柱下闪过一个黑影,夜太黑,奴婢以为看花了眼,没在意,现在想来,必是刺客无疑!”
燕巧话音未落,外面传来内人的击掌声,“皇上来了!”
瑶妃闻声抬首,见一个身着青紫色团福纱袍的英武男子进入正殿,立马颜色顿开,笑容一下从唇边满出来,绽成一朵丰艳的花,她起身迎上前,娇怯怯行了一礼,倒在皇帝胸怀间。
皇帝身着便装,肚子微微前凸,只在腰间松松垮垮地束了一根明黄带子。皇帝年逾四十,魁梧的体格也掩饰不住身体的虚空,脸色蜡黄,只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他抱着怀里的温香软玉,脸上布满了笑纹,“几日不见,妃越发娇媚了!”
瑶妃捶打着皇帝的肩膀,娇嗔道:“皇上还说呢,好几日都不来看臣妾,臣妾真是夜夜难眠啊!”
皇帝越发受用,哈哈大笑道:“这几日忙着处理朝政,妃一呼唤,朕这不来了吗?说说吧,受了什么委屈,朕替你做主!”
瑶妃一听这话,小声呜咽了起来,“皇上一定要替臣妾做主!”哭得梨花带雨,“您送给臣妾的金丝嵌珠步摇被贼人偷了去!”
皇帝笑着说:“谁有那么大胆子,敢偷妃的东西,许是放错了地方,一时找不见罢了!”皇帝每天处理叛乱、饥荒这样的国事,宫里丢一两件东西,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瑶妃朝燕巧睇了个眼色,燕巧立马膝行上前,信誓旦旦地说亲眼见到刺客进入娘娘寝殿。
瑶妃见皇上还在犹豫,跪在皇上面前泣道:“皇上赐臣妾淳仁皇后遗物,其他妃嫔不满不是一日两日了,人前人后挖苦臣妾也算了,想不到这次竟然夜闯臣妾寝宫,盗走步摇,那些人不把臣妾放在眼里也算了,可这步摇是先皇后遗物,更是您的赏赐,她们竟也不把皇上您放在眼里!”
瑶妃见皇上有些松动,愈发楚楚可怜,“皇上,臣妾好害怕!”瑶妃抽出梨花手帕,拭着眼角的泪水,“贼人进臣妾的寝宫如进无人之境一般,今天能进来偷东西,来日有可能取臣妾性命!
瑶妃拽着皇帝的袍角,身姿孱弱,似风中摇坠的柳枝,水晶般剔透的双眸蓄满了泪水,乞怜般的望着皇上。
“那些人竟如此大胆,放朕放在何处了!”皇上有些动怒,亲自扶瑶妃起来后,坐在塌上,阴沉着脸,一一扫过瑶妃、心兰、燕巧的脸,吓得三人忙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妃想怎么查?”皇上问。
瑶妃朝心兰使了个眼色,心兰跪伏在地,道:“和宜公主在凤寰宫发现了刺客,燕巧已经证实,这个刺客是盗取娘娘步摇之人,既如此,贼人一定是在崇禧宫偷完了东西,向西而去,经过凤寰宫时正好被和宜公主发现,所以,奴婢认为,贼人很可能在西宫各居所。”
“西宫?”皇帝沉吟片刻,“那是研贵人的永信宫,惠贵妃的缀霞宫,还有朕的长子姮律的长门殿。”
“皇上,事不宜迟啊!贼人不除,后宫人心惶惶啊!和宜公主没有抓到贼人,贼人此时必定放松了戒备,不如趁此机会,下令搜查各宫下人的房间,将贼人一举抓获,以平后宫的流言!”瑶妃道。
“铭泰,”皇上似下定了决心,“你马上带人搜查永信宫、缀霞宫、长门殿,朕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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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漓是翻身时牵扯到伤口痛醒的,她睁开迷蒙的双眸,轻声唤了一声“绿芜”,无人应答。她掀开帷帐,暖阁内空无一人,碧纱窗外的天空还是墨蓝的将明未明。
寝殿的门咔吱一声开了,一股浓烈的药香扑鼻而来,青鸾掀开暖阁的帘帐,见太子妃还发着怔,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手中的药。
青鸾将药放在案几上,走到床边忙扶起挣扎着起身的太子妃,“娘娘你怎么醒了!”
流漓眨了眨眼睛算是回应,昨夜的画面一一浮上脑海,只一夜,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你让御医开药了?”过了好一会,流漓才似如梦初醒般的问道。
“娘娘的伤不能让别人知道,这药是奴婢托人出宫抓的,趁着半夜无人,偷偷到厨房熬煮好的。”
“谢谢你青鸾。”流漓轻轻笑着。
“这是奴婢该做的。”
青鸾端了药一口一口的替太子妃喂了,清理好伤口,勉力挤出一丝笑,“幸亏伤的是左臂,只要不乱动,没人看得出来!娘娘好好休养,不出一个月,伤口会愈合!”
流漓见青鸾说的头头是道,又熟稔地涂药、包扎,好奇道:“青鸾学过医么?”
青鸾羞赧一笑,“奴婢几年前在神都讨饭时,冬天差点冻死街头,幸亏一位好心的老伯伯救了奴婢,把奴婢带回家还让我在他开的医药铺当学徒,奴婢在那学了一点皮毛。”
“还有这等奇遇!也算是那位老伯伯好心了!这次的药也是在那里弄的么?”
青鸾点了点头,流漓感激地说:“我身上也没什么贵重东西,把那件翡翠镯子给了老伯伯,也是本宫的一番心意!”
“那个镯子可是二公子送给娘娘的,上面镂刻着娘娘的名讳漓字,这么珍贵的东西给了老伯,是不是……”
“老伯私自给宫中的人开药本是冒了极大的风险,宫中关系复杂,万一我们败露了,他也是要受牵连的,凭这份义气和胆气,给多少都不为过。况且,二哥哥若知道,必不会介意的!”
不知道太子妃夜会朝廷重犯会是什么罪过?若是败露了,自己是太一门弟子的身份,爹爹与太一门前掌门萧抱朴的关系是不是都会暴露?那么,宣家会怎么样呢,爹爹、母亲、大哥、二哥、大嫂会怎样呢?流漓露出一丝苦笑,她好像理解了写三年前爹爹说要送她上嵩山时那种苦涩、无奈的感觉。
昨晚的惊魂犹在,若是不小心真被公主捉了去,那她宣流漓是害死宣府全家的罪魁!想到此,流漓心惊不已,她没想到自己的一个冲动会引来这么大祸端!
天空渐渐亮了起来,侍婢们端着盥洗用具鱼贯而入,绿芜走至床边准备伺候太子妃更衣时,发觉青鸾在暖阁,而太子妃的衣服穿戴的整整齐齐,她狠狠瞪了一眼青鸾,那眼神凌厉得像要下一秒要掌掴一样。
绿芜慢慢替太子妃梳着发,关切道:“娘娘您是不是感染了风寒,脸色看起来不大对呀,要不奴婢找御医开点药?”
流漓轻嗽了几声,“怕是昨晚凉着了,你待会叫御医开点风寒的药。”
绿芜喜滋滋地答应了,边为太子妃挽着发髻边神神秘秘地说:“娘娘还不知道吧,昨晚宫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流漓掏弄胭脂的手蓦然停住,只一瞬,又继续掏弄着粉色的胭脂,似浑然不在意一般,缓缓说“什么大事?”
“昨晚有刺客进了瑶妃娘娘的寝宫,偷走了一支步摇,那步摇可不简单,是淳仁皇后遗物,皇上特意赏给瑶妃娘娘的。皇上知道后大怒,派人连夜彻查,谁知竟在惠贵妃娘娘的贴身侍婢醉蓝的房中找到!”
流漓与青鸾对视了一眼,从青鸾眼中读到了同样的惊讶与不解。
绿芜见太子妃对自己的话颇有兴趣,受到了鼓舞,更加口无遮拦起来,“宫人们都说,许是瑶妃娘娘每日戴着那支步摇招摇过市,见人夸耀自己的荣宠,才引来惠贵妃娘娘的不满呢!”
流漓听这话要不得,顿时冷下脸来,肃言道:“绿芜,没影的话怎可乱传,宫里人多口杂,万一别人听去了,还以为是东宫的主子有这个心思!以后,本宫不希望再听到这样诽谤主子的话!”
绿芜是太子妃的陪嫁侍女,在东宫颇有颜面,怎么受得了太子妃当着一干下人的面厉声指责她!她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捂嘴痛哭道:“宫人都这么说的!况且,奴婢也没有诽谤,那步摇明摆着是从醉蓝房中搜到的,证据确凿,赖也赖不了!”
流漓气得说不出话来,这一气牵动了伤口,痛的紧咬着牙,眉头皱着。
这下绿芜慌了,忙一把擦干眼泪,心急道:“娘娘您怎么了?奴婢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乱说话!娘娘您别生气!”绿芜伺候娘娘这么多年,几乎不曾见过娘娘生气,即使不高兴,也只是淡淡嗔一句,哪里会有今日的神色!
流漓强忍着疼痛,“你要是以后不乱说话,本宫气一气也是值得的!”(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