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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拿出最佳状态,即使是被誉为西凉第一勇士的贺兰敏隆,也无论如何无法抵挡五员敌方悍将的联合攻击,更何况他已经苦战了半日,早已精疲力竭。
很快,贺兰敏隆的战马就被没移九利的金柄钩镰枪扫断了马腿,战马嘶鸣着朝侧前方倒下,贺兰敏隆在地上打了个滚儿重新站起,随即奋力挥刀格挡住卜固怀义迎面砍来的金面鹰翅斧,一声巨响之后,骇人的巨斧被瞬间弹开,由于用力过猛,徒步作战的的贺兰敏隆几乎将卜固怀义从马上掀落。贺兰敏隆接着又敏捷地闪身避过了呼啸着横扫过来的野力彦楚的狼牙锤。但最终,贺兰敏隆没有避过都罗和硕从背后的偷袭,一杆锐利的长矛被都罗和硕强力掷出,矛尖穿透坚固的护甲,深深刺入了贺兰敏隆的左腿。
剧痛之下的贺兰敏隆以伤腿单膝跪地,深深刺入大腿的长矛在剧烈晃动着,他那气势雄浑的脸因痛苦而变得扭曲,宽阔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汗水与额头上面已经快要风干的血水立即融合在一起。鲜血早已染红了他的眉毛,鼻子和胡须以及那张棱角分明的脸颊,他就像一尊红色的雕像,威严肃穆中透着苍凉与无奈。
尽管虎落平阳,英雄末路,但他那令人畏惧的冷酷肃杀的独眼中所透着的坚毅与豪迈以及燃烧其中的仇恨的火焰却依然令他的敌人胆寒。
紧接着,令所有人震骇的一幕出现了,贺兰敏隆突然大吼一声,势如猛兽哮谷,他顷刻间拔掉了插在腿上的那柄长矛,创口处顿时血流如注。贺兰敏隆一手持矛,以闪电般的速度猛然转身,同时张开手臂,拼尽最后的力量向身后掷去,长矛呼啸着从他的手中飞出,转眼间,只听得一声惨叫,飞驰的长矛竟将位于贺兰敏隆身后的甲胄森然的都罗和硕的身体洞穿,在众人惊惧的目光里,都罗和硕口吐鲜血,当场殒命。
贺兰敏隆想要再次站立起来,但他失败了,由于用力过猛,加之伤势严重,他已经无法再坚持下去了,他的意识渐渐变得模糊,周围的喧嚣声似乎也停止了,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响。
贺兰敏隆感到自己在沉沉的睡去——他太累了,需要休息一下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搞不清楚自己是否已经醒来,他感到自己的身体轻得像一根羽毛,漂浮在寂寥无边的黑暗中,直到他感到有一缕阳光照到他的脸上,他才缓缓睁开眼睛。
他看到了什么?
蔚蓝的天空、滚滚的流云、烂漫的香花、萋萋的芳草,一条石头砌成的整洁的小路延伸至远方,恍惚之中,远方似有一个人正沿着小路朝他走来。
当那个人由远及近,贺兰敏隆终于看清楚了,那是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
她穿着一件无袖烟纱白裙,裙摆仅及腿弯,她修长匀称的小腿和秀美玲珑的玉足裸露着,白嫩的肌肤散发着诱人的光泽,轻柔的风将她那乌黑的长发飘扬起来,将她的裙摆吹开,露出了那流溢着无数迷人曲线的修长美腿。
她迈着轻盈的步伐朝他走来,她的步态优雅得令人陶醉。当她又走近了一些,贺兰敏隆终于看清了她的脸,他不禁大吃一惊。
弯弯的柳眉下面,一双迷人的杏眼蕴着万千情丝,鼻子挺翘而又精致,略薄的芳唇闪着诱人的色泽,她的脸如朝霞映雪般美艳,妩媚中透着几分冷峻,宁静中蕴着一缕忧思。她是一位临凡的仙子,美得惊心动魄,美得如痴如醉。
贺兰敏隆认出了她,她的美早已定格在他的内心深处,她是独孤影,先王的可尊。
独孤影径直来到贺兰敏隆的面前,嫣然一笑间,落英缤纷,彩蝶飞舞,天地间秀美如画。
贺兰敏隆凝神看着独孤影,他感到自己的心砰砰直跳,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独孤影微笑着向他伸出白皙的纤手,那笑容如桃花般灿烂,那如碧波般清澈的眼神,洋溢着一抹醉人的温柔。贺兰敏隆迟疑了一下,缓缓伸出一只颤抖的手,就在二人指尖即将触碰的刹那,独孤影却突然从眼前消失了,犹如一道绚丽的彩虹突然散去,宛若一颗最美的流星划过夜空,一并消失的还有那条小路,那天空、那流云、那香花、那芳草。
贺兰敏隆的心瞬间从天堂堕入地狱,这一切都不过是幻像,亦或仅仅是个梦而已。他感到自己仿佛漂浮在一条河里,河水冰冷刺骨,他的身体因寒冷而战栗,他的嘴和鼻孔都灌进了水,令他感到难以忍受的窒息,空气中弥散着混着霉味儿的草香、血腥的气息甚至令人作呕的马粪的味道,四周一片嘈杂,不时传来粗鲁的欢叫声和阵阵马嘶。他不知道聚拢在他周围的是些什么人,也完全听不清那些人在说着什么。
直到他感到冰冷的水流冲在他的脸上,他才勉强听清楚一句话:“已经是第三桶水了!他完蛋了!”
贺兰敏隆感受到了从腿部传来的剧痛,这令他变得更加清醒,他感到自己的头发和脸上淌着冰冷的水,他的手腕、脚踝和脖子处似乎被绳子仅仅的勒着。
贺兰敏隆缓缓睁开眼睛,他看到一张尚显稚嫩的脸正低头俯视着他,在蔚蓝色的天幕的衬托下,这张脸显得格外的白皙,孩童般的天真和邪魅的笑容不可思议地交织在这张脸上,他看起来很年轻。
“他醒了!”年轻人朝着周围的人喊着,他看起来十分兴奋,很快再次低头看着贺兰敏隆。
贺兰敏隆注意到他穿着一身等级最高的华丽甲胄,贺兰敏隆已经猜测出他就是自封为德明逐日王的独孤烈。
“你终于醒了,这下有好戏看了!”独孤烈眉飞色舞,一脸坏笑。
贺兰敏隆这才知道自己的处境有多么糟糕,他正仰面躺在草地上,他的四肢和脖子都被绳子栓得死死的,绳子的尽头各有一匹强壮的烈马。数万敌人围拢在周围,形成一个硕大的圆圈,而他正处于圆圈的中央。
贺兰敏隆的心彻底凉到了谷底,一个古老酷刑的名字闪现在他的脑际。他现在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倒霉的人,他不但没有战死沙场的荣耀,还要被敌人以这种残酷且卑劣的方式屈辱地夺走生命。
“武烈王,没想到吧!”独孤烈尖细的语调中充满了嘲讽与不屑,“你也有今天!西凉第一勇士,历史上唯一的十杀决胜利者,竟然无法完整的去见赤焰之神,这可真是太不幸了!”
独孤烈说完竟哈哈大笑起来,直到一口粘痰飞到他的脸上,他的笑容戛然而止,他的脸色变得极为冷酷,阴狠的眼中迸射出嗜血的凶光。
贺兰敏隆躺了那么久,体力也有所恢复,他把积攒下来的痰一股脑地全部吐到独孤烈的脸上,然后冷笑着欣赏他被激怒后近乎狂暴的样子。
“行刑!”暴怒之下的独孤烈大声嚷道,口沫四溅。
“且慢!”贺兰敏隆听到了一个略带沙哑的熟悉的声音,从独孤烈身后闪出一个身着华丽甲胄的老人,贺兰敏隆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西凉神威王赫连尊。
“请大王暂且息怒,”赫连尊在独孤烈面前毕恭毕敬,低眉顺眼,“我还想和他叙叙旧。”
盛怒未息的独孤烈侧身闪向一边,赫连尊走到贺兰敏隆的身边,低下头看着他,一双冷酷的三角眼透着几分狡黠,几分阴险,几分狠辣。“武烈王,我们又见面了!”赫连尊阴阳怪气地说道:“没想到你我会以此种方式见面。”
“蛇蝎一窝,狼狈为奸!”贺兰敏隆冷笑道:“看来我高看你了,独孤烈这个小杂种不过是个丧家之犬,你竟然甘愿做他的奴仆,你的脸皮真的比统万城的城墙还要厚上三分!”
赫连尊听罢,脸上闪出一抹诡谲的笑,他用略带戏谑的口气不徐不疾地回应道:“被野路延寿的小寡妇挟持的那个小崽子才是真正的丧家之犬,你选择与他们为伍是何其不智?野路家族的时代已经结束了,奈何你竟然没有看清这一点,接下来,你就会知道,和被人大卸八块相比,少一只眼睛充其量不过是小小的创伤而已。我庆幸能够在此欣赏到你最后的结局,我很知足。”
贺兰敏隆仍是一声冷笑,对着独孤烈和赫连尊说道:“说不定,将来有那么一天,你们两个被人切得比我还要稀碎,也未可知!”
赫连尊转脸对独孤烈道:“大王,开始吧!”
独孤烈于是同赫连尊一起快步向圆形空场的边缘走去,那里有一个临时搭建起来的高台,高台上有一排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座椅,椅子上端坐着卜固怀义、兀烈哈尔格、没移九利、野力彦楚、赫连勃烈等主要将领,只有正中间的两个椅子是空着的。独孤烈和赫连尊先后登上高台,坐到那两个为他们预留着的空椅子上。
独孤烈刚一落坐,身负重伤的漠里名将兀烈哈尔格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到独孤烈面前,恭敬地行礼,说道:“尊敬的逐日王,贺兰敏隆乃西凉之英杰,如果非要杀掉他,至少应当让他死得体面些,如此,西凉百姓定会感佩大王的仁德”。
没移九利也起身走向独孤烈,附和着说道:“大王,我看还是给他一杯毒酒更好些!”
“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独孤烈怒不可遏,此时的他,根本听不进任何意见,兀烈哈尔格和没移九利只好悻悻地回到自己的座位。独孤烈的脸上再次露出邪魅的笑,“那样就没有什么意思了!”接着他厉声喊道:“开始行刑!”
独孤烈话音刚落,刽子手门马上开始行动,用
来行刑的五匹马的尾巴几乎同时被点燃,五匹马立即惊叫着分别向五个方向发起猛冲。紧接着,令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一幕发生了:贺兰敏隆大吼一声,接着是一阵高亢的马嘶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贺兰敏隆毫发无损,反倒是五匹马中的三匹竟被同时拽倒在地,另外两匹四蹄高高扬起,竟未能前进一步。
现场的一切喧嚣都停止了,代之以死一般的寂静,士兵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个呆立着,就像数万尊毫无生气的雕像。
独孤烈脸上的怪笑瞬间消散,眼前的一切显然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
这时,赫连尊的眼珠滴溜一转,他侧倾着身体,趴到独孤烈的耳边耳语了一番,独孤烈重又露出他那招牌式的诡谲的笑,他马上下令:挑断贺兰敏隆的手筋和脚筋。
刽子手们立即开始将这道残酷的命令付诸实施,堂堂西凉第一勇士就这样被肖小们挑断了手筋脚筋,之后他们又拉来五匹新马,重新进行行刑的准备。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独孤烈一声令下,霎时间,骏马嘶吼,铁蹄奔腾,只看见一团血雾……
他走了,带着深深的遗憾,留给世间的则是一把辛酸的眼泪。
他的身体将会化作泥土,与这遍布莽原的野花和碧草相伴。
但他的名字必将被镌刻在西凉的历史上,斜阳草树,寻常巷陌,英雄的故事将会被一代又一代的人们所铭记,所传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