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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兵庙算驱强蛮
孤军浴血挽巨澜
虎步龙平春原暖
雄视川江征衣寒
倚天拔剑观沧海
勒马长城望雪山
畏途孤影归无计
万里河山在心间
辽阔的西凉草原上,狂风呼啸着掠过黄昏的原野,落日的余晖洒在金黄的枯草上,东方的天幕上映衬着巨大的山影。
一支数十人组成的重甲骑兵出现在西方的地平线上,他们满身血污,神色凄惶,正马不停蹄的向东疾进。
在他们身后,有百人以上的大队骑兵穷追不舍。追击者们身着较轻的皮甲,轻便灵活,很快赶了上来。
一阵密集的箭雨袭来,伴随着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十几个重甲骑兵跌落马下。
为首的将军突然迅速调转马头,同时挥舞着手中的长剑,敏捷的弹飞了几支呼啸着向他飞来的箭矢,那上下翻飞的利刃在金色斜阳的辉映之下闪烁着令人眩目的寒光。
将军立剑于胸前,剑光照亮了一张满是血污的冷峻肃杀的脸庞。
他用颤抖的声音喊道:“诸君有不畏死者随我冲!”,说完打马挥剑,向敌人冲去。
其他人也纷纷调转马头,追随着他们的将军,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很快,激烈的短兵相接开始了,兵刃的碰撞声、人马的嘶吼声嘈杂在一起。这些已经在一场可怕的杀戮中幸存下来的勇士,几乎个个都能够以一当十。
但是敌人实在太多了,这场战斗之于这些九死一生的勇士们,与其说是为了生,不如说是为了死——为了有尊严的死。
将军第一个冲入敌阵。身负重伤的他依然锐不可挡,他用沉重的长剑弹飞了一把向他砍来的弯刀,然后顺势砍断了另一个准备将弯刀刺向自己面门的敌人的臂膀,紧接着回身一剑刺中了一个企图袭击他后背的敌人胸膛。将军手下的勇士们迅速的靠拢过来,数量众多的敌人也已经冲了过来,把他们死死的围在中间。
力量对比悬殊的惨烈的战斗持续着,几乎每一秒钟都会有鲜活的生命倒下,慢慢的,将军身边只剩下两个勇士了。
一支原本刺向将军的长矛刺穿了其中一位勇士的胸膛,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用自己的身体保住了他的将军。紧接着另一位勇士则几乎被三把弯刀同时刺中。将军成了孤家寡人,此刻只剩下他一个人还在战斗。
就在战斗接近尾声的时候,东方的山坡上风驰电掣般冲下来的上百个身份未明的轻骑兵让这场惊心动魄的战斗出现了戏剧性的转折。
为首的是一员女将,只见她一边驰马狂奔一边弯弓搭箭,以最快的速度发起了攻击。
几乎转瞬之间,两个正准备对将军实施最后一击的敌人先后跌落马下。
女将身后更多的骑手拉开了弓弦,一阵箭雨过后,更多的敌人倒下了。其余的敌人再也无心恋战,纷纷调转马头向西逃窜。
将军拼尽最后的力气一剑砍断了离他最近的尚未逃离的敌人的脑袋,殷红的鲜血从脖颈的断面处喷涌而出,形成血雾,细细的血滴被一阵轻风吹打在将军的脸上,一股浓烈的腥膻气息钻入他的鼻孔——至少在这一天里,这是他最熟悉的气味!
对他来说,这是漫长而可怕的一天!这一天发生的事情无疑将会载入史册。大夏国乃至整个东土世界的历史进程将由此发生改变,局面将会向着一个很可能大家不愿意看到的方向演进。在这一天里,大夏国的四十万大军灰飞烟灭,龙岭的山坡上血流成河,尸积成山,到处是残肢断臂和滚落的头颅,任由西凉铁骑肆意践踏。破碎的旌旗布满山岗,刀剑长矛散落在旷野……
他现在居然还活着——这一点都不值得庆幸。他的血仍在流淌,他觉得自己至少能够挺过这个晚上,这或许不是他年轻的生命中的最后一个黄昏,但这已经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不幸成了自己国家悲惨历史的见证者,他为此而陷入了深深的悲伤。
作为军人他已经尽力了,死在他剑锋之下的敌人足有上百人,他是那支极为不幸的庞大军队中无可置疑的勇者。想到这些,他的内心才稍稍平静了一些。
女将很快来到近前。将军双手抱拳,用微弱的声音说道:“大夏国云中守将司徒川谢姑娘救命之恩。”
司徒川一边说着,一边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子:背负织锦暗凤纹黑披风、身着乌金黑凤纹鱼鳞甲,眸光清冷,双眉修长,肤光胜雪,身形高挑,颜容俊美,英气逼人。他惊诧于在这蛮荒之地竟然能遇到如此美丽且气质高贵的女子,这种让他砰然心动的感觉即使在美女如云的天都都不曾有过。
“是战胜过天威王独孤信长的那位司徒将军吗?”那女子面露惊喜之色,美丽的双眸如同柔和的月光。
“败军之将不敢言勇,两年前我在赤林城下曾与之有过交手。”
“在我们龙川,白袍司徒将军早已威名远扬。”
“请问姑娘是……"
"我是龙川漠藏王之女黑云。”
“黑云郡主,幸会,早听说龙川漠藏王有一个身手不凡的女儿,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漠藏黑云莞尔一笑,示意左右为司徒川简单包扎伤口,她温柔的眼神充满关切的打量着司徒川那满是凝固的鲜血和污浊泥土的脸庞:棱角分明的俊朗轮廓透出刚毅和勇气,浓眉下面深邃而忧郁的眼睛发出睿智的光芒。她的目光很快被司徒川一身已被鲜血浸染却仍然不失威武的护甲所吸引:银边环锁甲护颈,上身着银光山纹护胸甲,两侧明光虎兽头护肩下吐银光山纹甲披膊,肘部往下套着银光龙纹铁护臂,腰系明光虎面笏头带,下身被覆长摆山纹护腿甲,脚蹬云头银光靴,后背披着银龙纹白色蚕丝斗篷,遍观这通身的气派,真可谓威风凛凛,气势夺人。
漠藏黑云敏锐的意识到西方不远处仍有大量敌兵,忙对司徒川说道:“此处不宜久留,请司徒将军随我们到东边的台城堡暂避。”
一行人走了整整一个晚上,越往东走,地势越发崎岖。天亮时分,队伍进入了一个山谷,司徒川已经非常虚弱了,他吃力的抬起头,眼前的景象让他吃惊不已,只见两侧峰峦竦峙,有苍鹰盘旋其上,山上的崖壁如刀砍斧削一般,极为险峻,及至山腰以下,坡度略缓。在前面幽深的山谷中是一片绯红的桃林,桃花娇艳烂漫,馥郁芬芳,桃林下面碧草萋萋,鲜翠欲滴。
漠藏黑云驾马行进在离司徒川不远的地方,洁白冷艳的面孔在桃花的映衬下显得更加楚楚动人。
走出谷地,就是一马平川的龙川草原。队伍又马不停蹄的走了许久,终于来到一座土城之下,以中夏的标准来看,这与其说是城,不如说是大一点儿的村寨,低矮的夯土城墙上长满了枯草,身着简陋皮甲的士兵整齐的肃立其上,残破的木质城门在一阵时断时续的沉闷的吱呀声中缓缓打开。
其时天色已晚,众人迅即打马进城。
漠藏黑云决定亲自为司徒将军疗伤。她缓慢的脱下他厚重的甲衣,小心翼翼的剪掉已经被血水沾粘的衣衫,露出肌肉结实、筋骨强健的臂膀,然后开始熟练的清洗、敷药、包扎。被仟巧温柔的手偶尔触碰之后的那种细腻温暖的感觉竟让他一时忽略了疼痛。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昏暗的小屋里分外安静,安静到彼此能够听得到对方的呼吸。
“难道威震敌胆的司徒将军也会害羞吗?”她迷人的眼睛注视着这个略显尴尬的英俊男人,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盈盈的微笑。
司徒川未料到自己从军多年,征战数载,大场面经历无数,此时在一位如此美丽的女子面前竟也会不知所措,遂面带愧色地说道:“岂敢有劳郡主亲自为我疗伤。”
“能为将军效力,荣幸之至。多年以来,西凉五部互相攻伐,战乱频仍。为了应对战事救治伤兵早就成了我西凉女子的一项基本技能。”说到这些,漠藏黑云显得有些神色凝重。
“郡主胸前的这枚环龙玉坠色泽温润、雕工精美,想来必是大有来历。”
“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护身祥符,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黑云略带伤感的说。
司徒川本欲换一个轻松的话题缓解气氛,却不料触到了黑云的伤心往事,只好接着讨论战事:“今日一战,若非郡主相救,我已命丧黄泉。”
“那逐日王与我龙川部不共戴天,他也是我们的敌人,更何况龙川与大夏乃是兄弟之邦,我们救你也是天经地义的事。”黑云忽而一脸肃然的说:“逐日王觊觎我龙川久矣,只因大夏布重兵于云阳,威慑西凉川,他才不敢对我们轻举妄动。可如今,大夏新败,西凉气势正盛,我龙川恐难逃兵革之祸。”
“龙岭之役,我大夏精锐几乎损失殆尽。如今平州兵力空虚,临近的明州、云州也无强兵可调,清州倒有重兵屯集,然北蛮虎视眈眈,故而不敢调动。唯中州可以调来强援,无奈路途遥远,远水解不了近渴。眼下,大夏的平州尚且难保,若敌进攻龙川,只有靠我们自己抵挡一下了。”司徒川说到这里感到有些茫然,“敢问郡主我们有多少御敌之兵?”
“台城尚有一万人马,我将奏请父王,从枫林城抽调一万援兵,由大将析利荣城率领,过几日即可抵达。”
“两万?”司徒川不禁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
经过几天精心调养,加之自身体魄强健,司徒川伤势明显好转,体力也渐渐恢复。他走出屋子,在庭院里来回踱步。台城的春天很美,到处盛开着娇艳的桃花,整座边城沐浴在沁人心脾的芬芳之中。
“司徒将军的伤好些了吗?”
循着这甜美的声音,一个熟悉的身影已经近在眼前。司徒川暗自责怪自己太过专注,竟没有发现黑云郡主的到来。
“承蒙郡主关照,我已经没有大碍了。”
“不愧是威震敌胆的司徒将军,要是平常人少说也得一个月光景才能恢复得这么好。”漠藏黑云的眼神清澈柔美,却又总是透着一种叫人仰视的孤傲。“我能问将军一个问题吗?”
“郡主请讲。”
“将军到过天都吗?”
“显庆十五年,我曾经去过一次。”
“能和我说说天都什么样吗?我常听人说天都是所谓‘醉梦流金’之城,真的是那样吗?”
“天都是我大夏国的都城,规模极其宏大,而且人口众多。共有九个城门,个个巍峨壮美;皇宫叫做昭元宫,气势恢宏;万景湖畔有个天门塔,高耸入云;城内楼台亭榭,鳞次栉比;往来商贾,络绎不绝;万国遣使来朝,百姓富足安乐。可以说:富甲天下数中州,中州之富在天都。”
“听您这么一说,我倒还真想去看看。”
司徒川微微一笑,“以后会有机会的。”
漠藏黑云静静的看着这个平日里深不可测的男人,心中暗想:下次看到他的笑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司徒川扶着低矮的院墙,望着墙外绯红的桃林,情有所动的说:“真没想到,草原上孤远的边城竟如此秀美。这真是:
边关三月翠色萌,
苍山负雪映孤城。
千里陌野夭桃盛,
芳菲满目醉春风。”
“看来司徒将军绝不止为一介赳赳武夫。”黑云十分认真的听了司徒川对自己的家乡的评价,面露惊喜之色。“将军知道吗?台城遍地桃林,故而又名桃林城。”
“桃林城,桃林城。”司徒川一边低语着一边缓缓地回过头来向北望去,他那深邃的眼睛映出了卧龙山高大的山影,几只苍鹰盘旋在广袤的天空,一幅壮丽的画卷在他眼前徐徐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