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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走山路，并不太舒服。
哪怕这已经是皇家豪华款式的马车，垫了很厚实的坐垫，依然颠得我有些想骂人。
与我同乘的无咎见我来回挪位置，调整坐姿，大概也察觉到我的不适，主动开口，“不如过来我怀里，可以舒服些。”
见我犹豫，他继续补充道，“你我已是夫妻，难道还要避嫌吗？还是你害羞了？”
我这人经不起激将，就坐到人肉垫子上，确实比刚才好了一丢丢，但这个场景让我想起之前与哑奴相处时的画面，再想到此时他跟其他仆从一起，跟在马车后面步行，内心莫名有些愧疚。
浩浩荡荡一行人到达曦华行宫时，已经是深夜。
真不出奇，原本夜间行路就艰难，还是走山道。
我越发觉得姜桓如此安排，透着些古怪，所以哪怕赶路有些累了，我还是故意要让人准备宴席，说得好听是犒劳一下大家，其实就是要定下铺张浪费的基调。
行宫这边一早也接到了通知，但依然准备不足，因为往年宫里来人都是在冬日里，天气寒冷的时候才会来泡温泉。谁家好人会在天气还这么热的时候过来玩，还带了这么多人。
但我不管，一定要准备人头饭，公主府来的所有人都必须吃好喝好！
酒饱饭足之后，我便要去泡温泉，随行人员小心翼翼地劝说，“这……还请公主三思，酒后不宜入汤池，汤池热气熏人，血气上涌会导致……”
“不去温泉，我来曦华行宫做什么？谁敢拦我！”属实是有些无理取闹了，余光看到几个宫人愁眉苦脸的，面面相觑。他们着实为难，劝吧我不听，不劝吧真出了事，他们没有多余的脑袋来担事。
“公主在跟你们开玩笑呢，退下吧，今夜公主不会去泡温泉。”说话的人一身藏青色宦官袍，我竟生出错觉来，以为面前是方意安。
直到他从阴影里走到烛火前，我看清他的脸，才露出勉强的笑容，小声嘟囔道，“原来是十二呀。”
“公主醉了，奴婢送公主回寝宫。”
“不用你送，你现在是大官了，皇帝面前的这个，不敢高攀。”我歪着脑袋，对着他比了一个大拇指，然后一甩手指着身后，“有人会送我回去的。”
“是吗？什么人？”他淡然反问。
我转身向后一看，刚才跟在我身后的人，一个都不见了，简直跟演恐怖片似的。
甚至让我疑惑到忍不住揉了揉眼睛，除了行宫里的宫人之外，我自己还带了两个宫女来的，怎么眨眼功夫就不见了。
正打算周围找找看时，左脚绊右脚，差点摔倒了。
结果，毫不意外地跌进了十二的怀中，他将我打横抱了起来。
“公主醉得厉害，连路都走不稳了。”这句话的语气，让我想起来以前跟他聊天说笑的时光。
“我只是微醺，并没有喝多少，根本不算醉。你把我的人都藏哪儿了？”看我不是还很清醒地马上就发现了问题所在嘛。
他微微勾起唇角，像是在笑，但很快那一抹弧度就消失了，恢复成平常的冷淡。
“你几时换的衣裳？”我揪住他的衣领，放弃追究之前的问题。
在宫里他穿的是绛紫色的袍子，那个才是大太监正儿八经的官袍制式。而藏青色的袍子是方意安的个人喜好，也是先帝特许，他经常穿，以至于我都快要在脑海里把这个颜色标记成他的专属。
他没有看我，却停下了脚步，“公主看见这身衣袍，是想起了什么人吗？”
我直勾勾地盯着他，一股无名鬼火在肚子里烧了起来，“他是死是活都跟我没关系了。”
“呵，真没良心。”他说得很轻，语速也很快，随即抱着我迈开大步往前走去，我都能感觉到脸颊边有风。
但他这话听上去特别的刺耳，激得我更加火冒三丈，直接扭头扳着他的肩膀，狠狠咬了上去。
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恨不得咬下一块肉的程度，以至于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可他也只是闷哼了一声，就像是没事人一样抱着我继续走着。
我挣扎着要从他怀里下地，“你放我下来！”
他不仅抱得越发紧了，还直接抱着我纵身一跃，从旁边阁楼屋檐一阶一阶往上蹿，直到来到整个行宫最高的一处地方，才把我放下来。
站在略微倾斜的屋顶上，脚下瓦片发出轻微的脆响，我觉得头有些晕，脚也有些软，但我现在不是普通人，用轻功直接跳下去也没关系的吧。
他从边上抓住我的手腕，将我扯了回来，“你醉得厉害，内息全乱了，现在自己下去，轻则伤筋断骨，重则……”
后面的话没说完，但我是谨慎之人，暂时先慢慢坐下来，生气归生气，自己的命还是第一要紧。
“等我的侍卫找来，一定要你好看！”气势上不能输了，我狠狠威胁着。
“好，我等着他们！”他可真嚣张啊，却还是不动声色地坐到了我旁边，依旧紧紧抓着我的手腕没放开。
片刻的沉默，再加上高处环境静谧空幽，我渐渐恢复了些许清醒，呼吸也变得平稳了许多，人也理智了些。
“他现在还好吗？”我开口问道。
“不知道。”
我被这理直气壮的回答给惹怒了，“他不是你义父吗？你连他近况都不知道，还有脸说我没良心？”
“嗯，是奴婢失言，还请公主恕罪。”认错态度十分敷衍。
我侧头瞪向他，“周德胜，你这人……周德胜是你本名吗？”
他表情微微一怔，大概也是没料到我这话题跳跃得有些大，“不是，我只记得自己姓周，德胜二字是陛下赐名。”
“你说，他还活着吗？”我重新望向远处，重重叹了一口气。
“义父不是轻易求死之人，应该在某处好好活着。”他说着，忽然把袖子卷起来，将胳膊抬到我面前，“若是公主还不解气，可以再咬几口消消气。”
“别以为这样就让我消气。”我一巴掌重重打在他的胳膊上。
“那公主想要什么？”
“陛下为什么要我来曦华行宫？这个，你总该知道吧。”我伸手揪住他的衣领，凑上前问话，跟他的距离突然拉近，能从他的眼底里看到一丁点慌乱的神情。
果然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