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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社学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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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鸣鹤回家先是作禀,秦老汉叮嘱他要好好向学,不可放松懈怠,秦鸣鹤一一应后,便去了披屋写大字。

    颜氏有言,习闲成懒,习懒成病,惟勤而已。

    秦鸣鹤自正月初五始,便卯正起身先是练棍一刻,待身子暖和就提斧上山,不拘砍柴多少,日日不缀。

    白日上午诵读一个时辰,下午又练水字一百,近夜临摹大字五十,又教大二丫每日识字十。

    当时秦鸣鹤要教大二丫识字,顾氏不以为然道,“女子无才便是德,一个农家丫头识得了字又如何?”

    秦二壮笑言,“娘出身书香之家,识大礼仪,嫂氏出身富绅之家,识女德知内训,端庄知矜,就是夏氏也是识字,志哥儿愿教,怎么不行?还省得束修呢”。

    见顾氏撇嘴皱眉,夏氏呲呲牙没说话,心中暗想,端庄知矜?个屁。

    最后还是秦李氏发话,“冬日里闲着没事,不要误了志哥儿功课就行”。

    秦鸣鹤进了披屋翻开字帖,取小连七纸一张覆盖其上,慢慢磨墨,过不了二息,大二丫推门进来。

    “小弟,今日去上学,先生教的什么?”二丫笑着问道。

    “哪里教的了什么,今日教的是礼仪,左右不过是义手祗揖一类”,说着站起身对着两位姐姐作了个长揖。

    “哈哈哈”,二丫大笑,大丫脸上带着笑意拍了秦鸣鹤一下,“小弟你就是能作怪”。

    “你们先用这旧砚沾水把昨日十字多写几遍,等小弟摹完五十字再教你们新字”,秦鸣鹤笑着直起身。

    他年前新得朱大郎的“竹下君子”砚,就把旧砚给了大二丫用,虽然不能用墨,可用毛笔沾水写字也是好的,总还能练个笔感。

    秦鸣鹤习得是欧阳询字体,欧字风格浑厚沉稳,气韵生动,如今算是制义的指定字体。

    近半年时间练字,虽然尚达不到“四面停匀,八方具备”,但也是做到了横平竖直,笔画峻拔,加上他勤修武功,笔力有欲破之效。

    大丫看了一眼握笔划水的二丫,又转头去看认真临摹的秦鸣,嘴角微扬,满脸都是笑意......

    翌日卯初三刻,秦鸣鹤提着书袋进了讲堂,听得左前传来诵读声,定睛细看原来是荀玫。

    荀玫听见脚步声近,抬头见是秦鸣鹤,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也不等他回礼又继续读书。

    秦鸣鹤默笑几声,寻了兀子坐下,从书袋取出《四言杂字》,将不太熟悉的字用手指临摹,俗话说常读常新,常临常知。

    过了约有一刻,讲堂热闹了起来,七八个小童凑堆嬉闹着走了进来,朱小郎走到秦鸣鹤近前,作个揖道,“二弟元旦好”。

    秦鸣鹤有些哭笑不得,也只得站起身回道,“给朱兄见礼问好”,朱小郎哈哈大笑几声,想着拍秦鸣鹤臂膀,被闪过,抓了抓头,“二弟,你闪开作甚?”

    秦鸣鹤朝他身后努努嘴又挤挤眼,朱小郎有些发蒙,“怎么了二弟?难道你得了抽风?”他可是害怕秦鸣鹤突然发病,八月的猪肉炖竹笋可不好吃。

    “夫子来了”,秦鸣鹤只得低声说道。

    朱小郎吓了一跳,昨日他习礼不认真,被夫子抽了戒尺,手心有些肿,要是再被夫子抓住怕是还要挨上一顿。

    忙是缩着脖子,提着脚慢慢到了自己座位,周夫子见他这般模样,摇头皱眉一时无语。

    众孩童见周夫子进来,都是赶紧坐好,周夫子四下看了几眼,将腋下画轴取了出来,挂在墙上,“都来参拜圣人”。

    周夫子长揖一礼,众人也都跟着学,等三揖过后,周夫子道,“日后进学,需日日参拜,不可少礼”。

    众童参差不齐的回是,听得周夫子眉头一紧,咳了几声,“日后参完圣人,也要参拜先生,一揖便可”。

    秦鸣鹤听罢忙是站起身施礼,其他孩童手忙脚乱的跟着站起行礼,周夫子使了义手回礼,便让众童落座。

    “求学则要先学字,识过字,则可自读,自读可知礼明理”,周夫子举着一本书摇了几下,“今日便先学杂字”。

    等夫子说完,就见几案下孩童有些懵懂,孩童们的桌上既无书又无纸,倒是人人有个石砚。

    周夫子不禁摇了摇头,这乡间就是不如县城,即是求学怎可无书?难道还需他抄了书发给学童?

    心中耻笑,束修给了也不过才几钱几分,果然是不通礼数。

    周夫子一番琢磨,料定乡民请了自己多半是让孩童识些字罢了,心中有些凄凉又有些懊悔,当下也就叹了一口气,展开书道,“尔等且随我念”。

    “天云雷雨(yi),日月斗星(xin),江山水石,路井(zhen)墙(chang)城(qing)......”周夫子也不管孩童跟不跟的上,自顾自的摇头晃脑,平仄仄平。

    秦鸣鹤知道周夫子读的是四言杂字,可他也不取书,只是跟着流,荀玫瞅了秦鸣鹤一眼,默默的将书放到了书袋。

    朗朗书声穿过窗棂,与大和尚的早课诵经声混在一起,驾着几缕檀香慢慢飘远,越过隔断,漫到了门外,唬的路过的村人都放轻了脚步,怕打扰了菩萨和读书种子。

    周夫子看似是在盯着书念,实际上不过是借着书的掩饰打量下面的孩童,借机观察有没有聪慧知机的。

    读了两刻,周夫子基本确定秦鸣鹤和荀玫是读过书的,而其他孩童不过是来充数的,堂中瞧着也就他俩坐姿端正,跟念用心。

    周夫子心中默念,“善之本在教,教之本在师,因材施教也”,放下书本对着众生道,“且去松快吧”。

    话音刚落,七八儿童如揭了符咒的小妖,双眼灵动,双臂高伸,双脚加了弹簧,蹦起四散而去。

    或是去打瓦,或是去踢桐球,或是凑堆眉开眼笑密谋,无一刻消停,观音庵里如同捣了麻雀巢,一时间叽叽喳喳不绝于耳,就是大和尚的诵经声也是断了片刻,就是不知观音大士恼还是不恼。

    秦鸣鹤婉拒了“总寨主”朱小郎的“劫掠”之请,从书袋里掏出仿写去找周夫子讨教。

    秦鸣鹤昨夜便想过,周夫子虽说不是秀才,可他毕竟经年累月的学文练字,又对科考了解至深。

    比起家里的秦老汉和秦二壮来说自然是好上太多,如今借着批仿的由头,说不得既能入了他眼多得传授,又能多了解些当今的世道信息。

    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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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桐球:明中期儿童玩具,用成年梧桐木雕刻而成,富家孩童多是雕有花纹,贫家则是唯圆即可,一种流行南北的游戏。

    打瓦:自唐宋流传,瓦片竖立隔一定距离,用另一片破瓦击碎,和现代打石片类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