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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什么,都围在我家门外作甚?”大门外一个年轻男子的喊声响起。
“哟,三壮和你爹回来了?”门外的农妇们也准备走了,巧的是碰到了主家。
众人被抓了现行,也不觉得尴尬,农村里破烂事这么多,闲暇时刻不都是看了这家热闹看那家,私下里互换信息,窥了别人隐私,得片刻欣喜之感。
大门推开,走进来的是秦老汉和秦三壮,秦老汉有三个儿子,三个女儿。
这秦老汉,名章,先祖在宣德年间从浙江诸暨迁到了山东汶上,据说祖上也是做过官,更是同开朝时的王司马作过邻居,真假大家自是不知。
不过来时带了半马车的书,周围还有几个仆婢,落户薛家集,很快便置房买地,如今三四十年过去,经事不少,倒是破落了许多,仆婢散尽,家里人也跟庄户人一样,开始下地劳作。
大儿子秦大郎,因是小时候有些聪慧,又跟着祖父习文,识得几个墨字,断的几个句章,十五岁年纪便考中童生。
家中欣喜,都是盼着重现祖上光辉,可也是好景不长,随着祖父过世,无人教导上进,秦大郎便也如那仲永一般,落得籍籍无名,几场考试都不曾中秀才。
好在皮貌好些,又识文断字,最后被县里的老秀才推去了城里做了书办帮闲,也就是俗说的白役,不曾想因生的白净了些,被书办顾相公的堂妹顾晓莲看中了,死活要嫁,顾家见拦不住,便让秦老汉上门提亲。
本就是高攀,秦老汉便使了好些银钱给秦大郎娶回家,二人婚后更是给他添了两个孙子,秦老汉夫妇心中满意,对他们夫妻二人多有上心。
再加上如今的顾相公已是县里的户房司吏,人人都称提控老爷,更是拔了秦大郎做书办,那自然是将顾氏捧在手心里,使得她日益骄纵。
秦二郎却只是粗识文字,因他六岁时,祖父便已过世,只是跟着左邻高磊学得几分拳脚,倒不爱招惹是非,多是强身健体。
后来村里来了几个匪人,出了几分力,帮着人擒住匪徒随里长去县城,得了县令夸奖。
和县衙的快班手夏杨交上了朋友,夏杨喜他识字能武,大家脾气相投,便将妹妹许给他。
当然此事后来惹得叔叔十里总甲夏立言大发雷霆,直言不再管他们家事。
秦二郎婚后几年,同夏氏生活美满,不过是只添了两个女儿,好不容易盼来个儿子还是傻的,惹得秦老汉夫妇生气不已,多次让老二夫妻扔了再生,却是不应。
秦李氏碍于夏杨也不敢多说,心里却是越来越不满,总是借茬找事。
秦老汉想着昨日秦李氏让老二掐死这个傻子还不同意,差点争吵起来,今日更是连地都不下了,心下便是起了怒火,冷着脸骂道,“老三你和些群老娘们说甚,快回家去”。
“我不活了,我要家去”顾氏听到公公说话的声音,将手从头上拿下,披散着头发,便是趴在地上大哭。
“怎么了?大嫂你哭啥?”秦三壮被骂不是一次二次,早就皮了,进门听得顾氏大哭,忍不住嬉笑着问道。
秦三壮十六七岁年纪,个子挺高,长得黑黑瘦瘦,眼神灵动,听见顾氏大哭,脸上带着浅浅的嘲笑,“大嫂当真不活了?可不是一次两次了,莫不是九条尾巴的狐仙化身不成?”
这话直噎的顾氏打了个嗝,住了哭声被噎的上气不接下气,秦老汉一脚踢在秦三壮屁股上,骂道:“你这张破嘴,怎么说你大嫂的?泼皮一样的货色”。
秦三壮不以为意,拍了拍屁股,胁肩谄笑,“是,是,爹我错了,大嫂你可万不要和弟弟生分,当真是弟弟错了”,心中却是不以为然。
秦三壮比秦大郎小了近十岁,自他出生家里就过的紧紧巴巴,不过是几亩水田,十几亩旱田,产出都给了大哥拿去,说是给典史送礼,好求得个典吏做做。
十几亩田地产出能有多少,虽是官吏搜刮轻了那么一点,一年不过是紧巴巴的攒了几两银子,这里面还含着二嫂的绣花钱。
近十年过去,花了也有几十两银钱,秦大郎不过是提做了书办,可是顾氏的二堂兄顾亮却是从书办变成了刑房典吏,若是里面没有隐情,他是不信的。
如今秦三壮娶亲都凑不出银钱,自打秦大郎做了书办也没见得了大哥什么好处,倒是顾氏穿金戴银,还穿上了绸缎衣裳,正准备着搬家到县里。
说是秦大郎做了吏员,不穿的好一点,不住在县里,在同僚面前没了面子。
秦三壮撇撇嘴心里不住嘀咕,“怕是觉得当了吏员,省得这些人跟着沾光”。
秦母李氏也不拍大腿了,上前扶起顾氏,对着秦老汉说道:“可好好管你那个二儿子一家吧,你那二儿媳今日可是威风,不过是说了她几句,便像那街面的泼妇,对我耍的威风,又是打了她嫂子”,嘴里不住嘟囔,“生了个傻子,还以为有了功劳,应给老二再寻个”。
秦三壮自是看不惯他娘和大嫂的嘴脸,忙道:“娘,你三儿子还没媳妇呢”。
“滚一边去”,秦母指了他大骂。
“我去看看”,说罢秦老汉放下锄头,喊了嬉皮笑脸的秦三壮给他舀水洗涮。
“二壮,你在屋子里?”秦老汉站在披屋外面喊,“你先出来,爹有事找你”。
“哼,怕是你娘又告状,大哥家的孩子欺负志哥儿也不是一二回了,什么事都要让着大哥大嫂一家?”夏氏她越想越凄怆。
一手竭力地挽着自己的乱发,又是紧咬了自己的手指一下,面色苦楚,紧压着自己的胸,去抑制自己的悲伤。
“志哥儿就不是他们的孙子?到了披屋却不进来看一眼,怕是巴不得志哥儿死了才好?”说罢便是小声啜泣。
秦二壮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是沉默的拍拍她的肩膀苦笑道,“怎地又哭了起来?志哥儿这不是醒了吗?”转头看了看秦清,见他没有反应,心中不禁一叹,“你好好陪着志哥儿,我出去看看爹有甚事,可不敢胡思乱想”,说完便出了披屋。
“爹”秦二壮出门看他爹站在门口便问了一声,知他听见了他和夏氏的说话,却也不在乎,“爹,你有什么事吗?是来看志哥儿的?”
秦老汉本来听了夏氏的话有些生气,一听秦二壮的话又觉得有些尴尬,只好应道;“听说志儿醒了,爹过来看看,又怕夏氏在屋里不方便”,皱皱眉头继续道,“怎么样了现在?还是......”秦老汉没继续往下说,秦二壮看了他爹一眼,心里想着夏氏的话不禁就是心凉,带了些阴阳怪气道,“爹怕啥?便是你儿媳在屋里,也不耽误你进去看看您孙儿啊”。
秦老汉瞪了秦二壮一眼,瞧他说的这话,定是被二儿媳带坏了,如今也是生了逆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