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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最后一根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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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檬对于陆既明强行下台阶强行翻篇黑历史的手段简直服气到跪。别说投资圈,放眼全人类这样的最大范围, 恐怕也再找不出他陆大老板这样的奇葩了。

    宁檬唏嘘着,看了看发来短信的号码,一时手懒也就没再把它弄进黑名单。

    这几天宁檬一直在研究那个金制品企业上市前融资的项目。要想更好的了解这家公司,她首先要系统了解一下公司所在的行业是怎样的情况。然后通过企业在行业中所处的地位和市场占有率情况,以及它与同类型上市及非上市企业的对比情况, 就可以很系统地了解目标企业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盈利水平, 它未来的发展前景究竟怎样。

    这些东西说起来不难,但真的落实起来却是千头万绪的。宁檬缺少项目实战经验, 所有判断力目前都来自于纸上谈兵。所以她倍加刻苦努力, 钻研企业所提供的每一页资料。

    期间在忙碌的空当时她也曾经一闪而过地想过,苏维然会不会联系她。毕竟那晚分别的时候苏维然说过“过几天忙差不多了,我请你吃饭”这样的话。

    她知道这种话对名片上是“总”以上级别的人全属于口头客套的行为,不做数的。但她还是忍不住会想一想。

    就像明知道每个月10号发工资,可还是会忍不住在9号的时候打开银行app看一下。万一呢, 万一老板觉得钱扎手了就是想提前发了呢。

    甩甩头宁檬意识到自己有点做梦了。于是她不再幻想苏维然那顿承诺在嘴皮子上走口没走心的约饭邀请。

    宁檬研究着企业材料直到下班。下班后她又把材料带回家继续研究。

    到了家当出了电梯门,宁檬吓了一跳。她之前一直怀疑对面是不是被封印了的邻居家,此时此刻居然门庭大开。

    不只门庭大开,还从那一门背后的阔大空间里传出了鼎沸人声。

    透过那一门的空间,宁檬窥探到对面房子奢华的一角。听着从里面传来的男男女女哼哼哈哈觥筹交错的声音,宁檬猜想对面是在开party。

    或许是里面也有人听到了电梯响, 以为是来玩的同伴又有赶到的了。于是有人在里面点了个人名叫他出来打探。

    “明明, 你出去看看是谁到了?我这开酒呢走不开!”

    “滚!再这么叫我信不信我搞死你!”这声埋在嘈杂的各种噪音里的怒吼让宁檬有种莫名熟悉又莫名抗拒的感觉。

    下一秒, 她熟悉和抗拒的感觉都应验了她的五感是多么敏锐与卓越。

    陆既明从大开的门口走了出来。

    四目相对的刹那,两个人都是一愣。

    陆既明:“你住这?”

    宁檬:“……明明?”

    这一秒后,陆既明脸上浮现出了很想杀人的表情。

    ※※※※※※

    宁檬怕真把陆既明刺激得恼羞成怒了,他真冲过来掐自己脖子,赶紧找话题打岔:“对面这套也是你的房子?”她省略了前半句话:除了首府的别墅以外。

    陆既明脸黑得像包拯,没好气地回答:“谁稀罕在这买房子,小不拉几的能住人?”

    宁檬:“……”

    她感受到了跟资产阶级人士想进行正常对话是多么的费劲,他们都不装逼不会讲话的。

    这里的房子都是复式,每家每户的面积都不下二百平,这样居然还叫小不拉几,宁檬只想呵呵。

    陆既明:“这我发小家。”他解答得很不耐烦,很迫不及待摆脱着“小”房子与他的关系,仿佛慢一秒就会有损身价。

    宁檬对陆既明的态度是很服气的。她敷衍地“哦”了一声,转身翻包找钥匙去开自己居所的门。

    身后传来陆既明疑惑的声音:“你住这?什么情况?”

    宁檬知道这个问句下的潜台词是什么。

    他其实真正想问的是,她怎么住得起这么贵的房子。

    宁檬一边埋头翻兜一边大大方方地回答:“租的。”

    为了方便背资料,她今天背了个超能装的帆布口袋兜,这个大兜在装东西的时候是天使化身,但在找东西的时候就变成了人间灾难。宁檬脸都快掉进包里了,还是没找着钥匙。她敲了敲门,见鬼了,里面一个租户都没回来。

    身后还有个顶烦人的人一直不肯走,叫她心烦得不行。

    一个躁气攻心,她干脆蹲在地上把大包一翻口朝下筛糠似的抖落起来。

    包里的东西全都稀里哗啦地淌出来。

    最先淌出来的是那份金制品加工企业的资料。宁檬把它扒拉到一边方便找钥匙。

    她没注意到那个挺烦人的人弯了腰顺手一抄把那叠资料捡了起来。

    宁檬在杂物堆里翻翻捡捡,没看到钥匙。

    想了想,她又开始翻包。她对包进行地毯式掐捏,终于在包包里子与帆布的夹层找到了钥匙。

    她抹了把汗,把东西捡回来收好,站起身开了门。准备进屋的时候一拍兜,反应过来少了最重要的东西。

    她转头寻找,发现那东西正捏在陆既明手里。陆既明正微皱着眉一页一页翻看着,到宁檬发现时,他已经快翻到最后一页了。

    宁檬没给他看最后一页谢谢俩字的机会,一把把材料夺了回来。

    尽管这人是她从前的老板,吊炸天,她还是忍不住对他勇敢埋怨:“你怎么随便看别人材料!”

    陆既明倒没跟她计较她这反了天的态度,只是很笃定很吊地说:“宁檬,说真的,你不适合干投资,别跟我闹了,赶紧回来给我继续当秘书,别人我用的费劲,非早气死几年。”

    宁檬不想理他。他那语气好像自己是他某个使小性子的女伙伴似的,给她点脸哄哄她她就喜笑颜开了。

    他什么时候能正视并尊重她的理想呢?

    她转身打算进屋了,不想理他。

    陆既明却在她身后不依不饶地吼叫:“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啊?你这是什么态度啊?喂你真不是干投资的料你连你手里资料上这家企业哪里有问题你都没看出来……”

    “碰”的一声。宁檬用大力的关门声把陆既明的鬼吼挡在了门外。

    她靠在门上喘气。

    门外又有了响动。有人喊着“明明,嘛呢,还不进来”。

    宁檬转头趴在猫眼上看。

    一个个头比陆既明略矮两公□□材壮硕的男人从对面门口走了出来,正问陆既明:“嘛呢明明,小恬来没来啊?跟谁聊呢磨磨唧唧的没完,怎么的看上啦?”

    陆既明立刻拐了那人一脚:“能不能不骂我瞎?!”

    那人嘻嘻哈哈往屋里躲:“行行行,我瞎我瞎行了吧……”

    宁檬转身,不在窥视对面那个世界。

    呵呵,她也不瞎,所以打死她她也不会回头去给那个大喷子混蛋做秘书。

    ※※※※※※

    对面的嬉闹吵嚷一直持续到十一点,后来是物业上来敲了门,对面才消停了下来。

    宁檬终于能静心地看会资料了。

    她不确定陆既明说企业有问题是不是跟她较劲想让她回去做秘书所以在故弄玄虚。他就那么三下两下地翻了下资料,翻得还那么飞快,他就能看出里面的门道?

    不过宁檬转念一想,陆既明他倒也真不是吃白饭的。在他身边三年期间,她了解到了他的发家史。

    严格来说,陆既明不是一个什么都靠爹的富二代。当年他从国外回来,他从不对外界说是谁的他神秘的有钱爸爸就给了他一个亿——算借给他的,让他自由发展。他倒也胆子大看得准,连着做了几单定增,没想到每单都是翻翻儿的赚,从二级市场退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有了几个亿身家。他把老爷子的本金退了回去,还得意忘形地加了点利息以彰显自己的牛逼。之后他找了几个LP组了基金,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到现在,他有了自己的投资王国既明资本。

    虽然她不齿陆既明瞧不起人的态度,但冷静地想一想,陆既明确实是有真本事的。

    想到这,宁檬心里的天平已经有点情不自禁地滑向陆既明的一部分结论——这个企业,是有点什么问题存在的,只是她还没发现。

    现在想想,资料是企业单方面提供的,企业一定会美化自己。所以她得有主观判断力,来判断企业美化自己的程度到底有多少,是不是很夸张,财报上有没有藏着水分。

    什么东西太完美了,其实都是不正常的,一定得有点瑕疵才对。

    宁檬撸着袖子想,她得挖掘出这份被隐藏起来的瑕疵。

    第二天,石英带着宁檬,和金制品企业的高管们一起开了次会。会议上通过石英和对方负责人的交谈,宁檬越发觉得对方有点不对劲。对方对自己企业未来充满自信的言辞中似乎有那么一点不为人察觉的外强中干。

    会议结束后,石英想投资的意向已经非常明显。宁檬考虑再三后劝石英再等等。

    石英问她:“怎么了?你研究这个企业也有几天了,不是没发现什么问题吗?”

    宁檬确实还没找到具体问题,但她现在觉得企业一定是有问题。于是她请求石英多给她两天时间再做最后决定。

    石英说好,表情上是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的没有表情。

    宁檬知道人在没有表情的时候,那其实就是在不高兴了。所以她得赶紧找出问题所在。

    为了快,她决定直接去诈一诈陆既明,看企业的问题到底出在了哪个部分。

    宁檬从陆既明的别墅里出来时,看到苏维然还等在门外。他正双手插|进裤子口袋仰头看月亮。路灯和月光青黄交织的光把他映照得像幅笔调轻巧的油彩画。宁檬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过去的暗恋情愫无形中在给苏维然加着印象分,她只觉得夜色中月光下这样仰头看月光的苏维然真是个清俊儒雅的妙人。

    看月光的苏维然听到门口有响动后转过头来,微笑着问:“安顿好了?”

    看着那笑容宁檬忽然有点发怔。她进去好一会儿了,有那么几个瞬间她几乎是忘了自己还让他等在门口这件事的。而他居然很老实,就这么一直在等。

    他有没有反应过来她叫他来帮忙,其实他也没帮上什么忙这个事实?有没有反应过来她就是找了个借口在制造一次机会与他做单方面的重逢。

    宁檬收好电光火石间闪过的这些思绪,也微笑着回答:“嗯,安顿好了。”

    对话到这里忽然就停滞了,她一时也找不到什么话题来说,彼此无言的状态有点干巴巴的尴尬。

    宁檬只好问一句:“苏先生打算怎么走?”问完又觉得自己这一句向外冒得有点没头没脑。按照循序渐进的逻辑,应该先问人家住在哪里的。

    苏维然浅笑依然:“我打车,你呢?”

    宁檬跟风:“我也打车。”

    苏维然:“那我们打一辆吧,先送你。”

    宁檬客套:“这怎么好意思?”

    苏维然忽的嘴角轻轻一翘,笑得有点似笑非笑的:“自家学妹,怎么还这么见外。”

    宁檬像被闷雷轰中了脑门,呆立当场。

    ※※※※※※

    直到坐上了出租车,宁檬还有点懵懵的。

    懵劲儿小些了、脑子清明些了,宁檬扭头问同坐在后排的苏维然:“我以为学长你已经不记得我。”

    苏维然还是那副儒雅的微笑:“那年的数学竞赛,我就输给那么一个人,还是个女孩,这再记不住。”

    宁檬也笑:“可你这一晚上都好像不认得我似的。”

    苏维然脸上的笑痕在扩大:“我总得确定,是不是你不记得我了,毕竟你点将点到我这的时候,也很像在对待一个陌生人!”

    宁檬不好意思起来,有点腼腆地问了一个不算腼腆的问题:“那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苏维然的答案让她莫名心满意足:“酒吧对视的时候。”

    互相认亲后,气氛大好,两个人开始互相谨慎探出触角询问对方近况。宁檬很想问问苏维然结婚了没有。当她的眼神不着痕迹地划过他左手无名指,当看到那里既没有戒指又没有戴过戒指留下的戒指印,她打退了一切关于感情方面的问题。

    尽管她很想知道。

    按照苏维然当年对女神学姐的痴恋程度,假如他们已经结婚,他一定恨不得戒指长在手指头上。没有戴及戴过的痕迹,那就是说明他们还不是法定夫妻。

    宁檬很想装作不经意地问一下:学长,你和学姐还好吗?

    可酝酿了又酝酿,终究还是没足够勇气把这问题从齿缝里推出去。

    她今晚心情像坐在过山车上,情绪忽高忽低地不稳定,她没有足够理性的控制力把想问的那个问题定位在“自然”的度上,所以还是不要问了吧。无论怎么装成一副自然的样子,在别人那里其实都是能一眼识破的刻意。

    当年暗恋得那样天崩地裂,她也没在苏维然面前露出过什么马脚,现在一别经年又何必拉那只马脚出来现眼。

    苏维然也拉拉杂杂地问了些宁檬的近况,从而得知宁檬不久前从陆既明那里辞了职,跳到了另一家新成立不久的投资公司去。苏维然也告诉宁檬,自己和她是同行,之前在华尔街,最近被总部派到国内做中国区的业务负责人。

    宁檬忍着把嘴张成o形的冲动,下车前和苏维然恭敬客气地道别。

    到了家她一头栽在床上。身体是静止的,思绪却是沸腾跳跃的。可不管怎么沸腾跳跃,最后也因为一个认知重归平静。

    就像她和陆既明一样,她和苏维然,同样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曾经上学时,她可以用一次数学竞赛拉近她与苏维然的差距;可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学校的衡量标准换到两个已步入社会的人身上,再也不能做数了。

    苏维然在事业上突飞猛进,而她呢?对自己用上一事无成这个词一点都不算过分。

    他们的差距随着一别经年的各自经历,又拉大了,并且拉得那么大那么大,大到足以令人望而却步。

    临睡前,宁檬给尤琪留言:我遇到苏维然了。 </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