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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恶心了多少在场的人不得而知,不过正如杀手夫人所料,他们忙不迭地跑到绞刑台下面,放了一艘船。
人们将绞刑台设置在斯库基尔河边也不是没有原因的,这里的河岸正好成为最好的观众席,人们兴致勃勃地挤满了河岸两侧,就像是在观看一场精彩的表演,而现场的情况也如同剧场一般,人们带着望远镜,凳子或是椅子,即便有许多人依然穿着丧服,但穿着鲜艳的人也不少,人群中还不断地有卖酒、卖甜饮料、卖香烟、卖热玉米和馅饼的小贩跑来跑去做生意——如今已经不再流行在绞刑架上挂人了,所以这里只有一座绞刑台,那是一个方正的灰色木板露台,在靠着河堤这边的地方,一个如同空门框一般的绞刑架矗立在那里,上面挂着绳索,下方是一个活板门,一打开,下面就是湍急的河水,一般而言,法医会在绞刑台为死刑犯验明正身并且证实他确实已经死了,这里的情况不允许,而且严厉的新市长也认为,这样的公开展示与测验对罪犯更为威慑力。于是,在绞刑台边就是一只火炉,里面烧着烙铁。
今天的火炉注定了燃烧很久,因为在被处死之前,罪犯按照惯例,要全城巡游,这又与人们的想象不同,在这个时候,被判处死刑的罪犯在他的最后一天反而极其受到尊重,不要说可以有新衣服,丰盛的早餐与一些不过分的要求得到满足了,在早餐后,他还要与市长以及法官,议员一起(当然不是在一辆马车上),坐着敞篷马车,环绕城市一周,接受市民们的围观,和欢呼(虽然不知道这些人都在欢呼什么),然后就如同一个英雄一般,来到戏剧落幕的地方,也就是绞刑台上。
杀手夫人也不例外,她把下巴抬得高高的,今天她打扮得比见希利斯的时候还要艳丽,纵横交错的皱纹也无法完全遮挡住她的风情万种,她一直没能看到希利斯,这让她感到紧张,因为如果希利斯食言,她也无可奈何,但在她登上绞刑台的时候,她看到了那个冷酷小子,她的姑娘们有不少都喜欢着这个小子,还偷偷地问过她如果希利斯需要姑娘为他赚钱,是不是可以把她们推荐给希利斯,她们一定会好好干活——现在,杀手夫人想,这些姑娘的心大概都已经碎了。
让杀手夫人意外的是,希利斯今天竟然也穿了黑色的长外套,也虽然不是丧服,但也十分庄重,系着波洛领带,两根带着银坠角的皮绳在白色的衬衫上格外显眼。他的位置还相当不错,几乎正对绞刑台,他和杀手夫人的目光相触,还微微点了点头。
杀手夫人给了他一个妩媚的微笑,就拉着裙摆走上绞刑台,她早就把长长的头发盘了起来,省了处刑人一些事儿,他对杀手夫人也挺尊敬的,给她套上头罩,圈进绞索的时候也给轻柔,杀手夫人叹了最后一次气,这就是手下有很多姑娘的好处了,她给过这个处刑人不少优惠,那时候有人嘲笑她说难不成还指望处刑人能够给她什么好处吗?这不就是好处,她知道要勒死一个人,可以快也可以慢……她注定了要死,当然希望死的快活点。
“夫人,”果然,那个处刑人借着调整绞索的姿态,小声地说:“我略微放松一点绳圈,等您掉下去了,您的脖子就会立刻被折断,只要一两秒中,您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万分感激。”杀手夫人说,然后她在黑暗中感觉到处刑人正在走到一边,突然之间,她就漂浮了起来,然后才是通的一声,她甚至没能想到这就是她落下洞口的声音,她的意识就消失了,正如处刑人所说,她的脖子一下子就折断了,几乎没有感觉到太多痛苦,死亡来的猝不及防。
希利斯看着法医和警察匆匆上了绞刑台,杀手夫人在人们的欢声雷动中被拉了起来,当然,以一个死者的身份,在等候了几分钟后,医生将一片羽毛放到杀手夫人摘掉头套的鼻子边,然后是一片玻璃,最后他提起火钳,向着杀手夫人的脚底用力地按去,这个测试方式延续了上千年,比科学的测试更令人信服,为了保证不出差错,医生将火钳按到无法再按下去为止,皮肉焦黑,一股奇怪难闻的气味让他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不过他还是坚持再次烧红火钳,烫了另一只脚,这样就可以确定,如同前几个罪犯那样,杀手夫人死的非常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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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利斯不但送别了杀手夫人,还为她买了一块很小很荒僻的墓地,在墓碑当然不能刻上杀手夫人的字样,不然准会有人把她挖出来当做奇货卖,就像是之前的几个暴徒首领,有名的会被做成标本摆在博物馆里,而那些不幸名气不够响亮的,会被卖给医院和学院,他们在生前,鞋底和口袋里总有几百美元,而死后,那些被他们驱使的小人物只消几美元就把他们卖了,他们在生前都杀过人,大概没想到自己死后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没有。
这种买卖希利斯也听说过,所以杀手夫人的墓碑是刻着的是她的本名,一个普通到叫一声就会有成百上千个女孩回头的名字,玛丽.布朗,从名字到姓氏都平平无奇,希利斯想了很久,也没想到应该写怎样的墓志铭在上面——“这里埋葬着一个拯救了无数尊贵女士名誉的人”?别开玩笑了!
说起来,希利斯当然不知道杀手夫人的本名,但她的本名是她给希利斯的小册子上第一页的第一个,那个名字写得歪歪扭扭,还带着几分稚嫩,用的墨水也不好,册子的质量也只能用勉强来形容,但厚重的牛皮封面封底保证了它不会因为过多的翻阅和书写受伤,在封面与封底之间,还安装有连接着锁片的铰链,锁片上是一把小锁,当然,这把锁只能保证不会被人随手翻阅,所以杀手夫人甚至懒得把钥匙给希利斯,希利斯一拧就把它拧开了也没错。
然后,可能隔了很久,在玛丽.布朗的名字后面,拉出一个箭头,箭头指向杀手夫人这个单词,写上这个名字的时候,希利斯发现杀手夫人的笔迹已经稳定和有力了许多。
谁也不知道玛丽.布朗到杀手夫人经过了多少事情,又经过了多少时间,但这样的故事在四角公园里如同野生的杂草那样密集和常见,希利斯看了之后的名字,写在前面的名字基本上都是——巴尔的摩(安娜)-甜肉饼,或是里士满(艾琳娜)-小小指头,诺福克(乔丝)-疯子等等,过了几个之后,希利斯就猜到,这可能是这些娼妓们的出生地,真实姓名与绰号的排列方式,在四角公园的这几个月里,他也知道了,妓女们的绰号往往与她们的“才能”或是外表特征有关。
杀手夫人一定和她们说好过,一旦她出了事儿,她会努力争取为她们找一个可信的靠山,毕竟单单只靠自己,这些娼妓会被那些贪得无厌的暴徒敲诈得骨头都不剩,就算她们能够赚钱,也从来得不到爱护,她们的价值可能连那些暴徒腰间的一柄匕首或是一把手枪都不值——就看三个头吉姆吧,他的三个姑娘还是杀手夫人给他的,他又是杀手夫人的养子,但他要揍她们的时候,没有一点犹豫。
也许是因为杀手夫人,希利斯想起三个头吉姆的次数多了一点,三个头吉姆简直就是四角公园的代表和象征,暴力、混乱和贪婪,他是一头有智慧的野兽,但智慧只用来犯罪。
希利斯按照杀手夫人给出的地址,正确地说,地点,去了一个半废弃的码头,这里距离四角公园不远,一路走来,竟然比他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还要荒凉,到处可见焚烧和破坏之后的痕迹,希利斯可以感觉到有人跟着他,他看了看,从脚边捡起一根被烧到发黑,但还是有男人手臂那么粗的木棒,一折就折断了,若只是从当中折断也许如三个头吉姆这样的人也能做到,但他可以将这根木棍折断到只有手掌那么短。
一些人停下了脚步,而另一些人只是握住了腰间会汪汪乱叫的小狗,之前可不是没有出现过自以为勇武,单枪匹马地闯入暴徒巢穴的警察,但结果呢,虽然他没死,但他的荣誉和健康的躯体都没了,还被暴徒们编成了下流的小调嘲笑,到现在他们都还会唱呢——在希利斯走进一条小巷之后,枪声响起,火光闪烁,小巷外的人紧张地等待着,虽然他们的紧张不一定都出于一个理由。
几分钟后,希利斯走了出来。
这样的事情,可能还发生了两次或是三次,但凡人永远不可能与神明的代理人相对抗,希利斯今天杀的人,可能要比他之前在帮派对帮派的战斗中杀的人还要多,不过在四角公园,尸体与血给人的启迪总是来得又深刻又快速,这段旅程的最后几分钟就安静多了。
希利斯双手插在口袋里,对着码头边的仓库,一个接着一个地念起了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