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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人的报复从屠杀开始。
他们屠杀印第安人,无论他们是否有参加过小角河谷战役,他们屠杀所有人,除了一些被有意挑选出来的孩子,他们从死去的母亲身边被拉开,送到白人的学校里去,那里有严苛的教育(体罚,饿和羞辱)来逼迫他们忘记自己的文化与传统,而在他们哭泣不止的时候,他们母亲的毛发被聚集起来做成丑陋的旗帜,活着的印第安人固然难逃一死,死了的印第安人也一样会被挖掘出来将尸体到处乱掷,他们的随葬物品被白人的士兵们拿走。
他们也屠杀野牛,这些被印第安人们视作大灵化身的生物,印第安人靠着它们才能饱足,而不是如白人要求的那样固定在一个地方种植玉米与麦子,在小角河谷之前,牛仔们杀死野牛要么出于自身的需求,要么出自于雇佣者的要求,现在却是来自于政府的命令,他们有着最好的枪支和充足的弹药,野牛成群成群地倒下,印第安人们几乎再也无法找寻到它们的踪影,他们忍饥挨饿,最终不得不向政府投降或是妥协,好换取过冬的食物——他们按照苛刻的要求迁移到更偏僻的地方,他们被收缴武器,被监视。
有不愿意屈服的人,白人的军队就去摧毁可能找到的所有食物,玉米被烧掉,丢入河里,帐篷也是一样,他们的马匹被杀死,羊和鹿也是,他们经过树林的时候,甚至毁掉了可能结出果实的树,除了木头和土地,他们什么也没给这些印第安人留下——这个冬天下了足以埋过一个成年女性的雪,大批大批的印第安人就这样默默地死去了。
但他们始终没能找到红云、坐牛以及疯马,还有那些被确定在小角河谷战役中挥舞战棍的酋长们,他们带着他们的部族向人迹罕至的地方而去,也许他们还是会被白人们找到,但更多的印第安人还是在大灵最后的庇护下生存了下来,也许还要很多年,他们才能重新出现在人们面前,但没关系,大灵的种子正在沉睡,终有一日,她会回到这里,虽然不再是野牛之母,不再是她在印第安人面前最初显露的那个形态。
大灵将自己最后的力量馈赠给印第安人,野牛之母则将最初的力量留给了希利斯——这正是洛基希望看到的,得到了新大陆的允许,新的世界之树才能在这里落地生根,抽枝长叶,它将是阿萨神系,霜巨人以及华纳神族的基座,力量的源泉,胜利的钥匙。
希利斯见到了索克,或说是洛基,因为他已经脱下了那张衰老的外皮,露出了托马斯.梅隆的样子,他的样子让希利斯感到陌生,“你还想要回到印第安人那里去吗?”
“如果我去了,会怎么样,我如果不去,又会怎样呢?”
“没什么,”洛基说:“你如果要离开,我会为芬里尔重新寻找一个代理人,那么疯马的部落里就会多个印第安人巨狼;你如果留下,那么你将会做到更多的事情。”
“怎么才能做到更多的事情?”
“权力,孩子,权力,看看那些报纸,看看那些士兵,你以为他们都是为了正义而来吗?不,他们是为了金子,为了土地,但这些金子和土地能够为他们换来多少东西呢?微乎其微,财富如同江河奔流,最终只会汇集在人类社会的顶点,一百个人或许更少——他们与印第安人签订契约,又撕毁契约,但也有可能,他们会再次重复这一过程,直到他们觉得他们得到了他们应得的,如果你能成为他们之中的一个,你就能扭转印第安人,或是你在乎的任何一个人的命运,简单的就像是放下一枚棋子,整个国家,整个世界都会随着你的指挥棒而转动。”
“我不太明白。”希利斯说。
洛基摸了摸鼻子:“确实,现在说这些为时过早,你无法理解,很多人都无法理解,因为不站到那个位置,你就看不到既定的风景——幸好我们的时间十分充足,我们可以慢慢地来——当然,前提是你别再想要去做一个印第安人了。”
他想了想:“你先去看看白野牛,希利斯,给她一个白人的名字,她将会是一个被白人收养的印第安人孩子,她要进到白人的社会里,她不再是印第安人的大灵了,我不知道她将来会是什么样子,但这是你要承担起的第一个重任,这是你欠野牛之母的。”
洛基说完就走出房间,将白野牛留给希利斯,希利斯看着她,这不是白野牛,疯马说的对,不是他与白尾鹿的孩子,一看就知道,她的眼睛里是一片令人恐惧的空白,就像是她的灵魂,希利斯握住了她的手:“我不知道应该给你怎样的一个名字,”他说:“但我们先要哀悼,我为花鸟,你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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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利斯带着白野牛走出庄园,来到空旷的荒野,他们坐在野牛草里,希利斯轻轻地唱起了一首印第安人的歌,这是一首用于哀悼的歌,他闭着眼睛,回想着花鸟,她的离开是那样的突然,几乎让他无法相信,也难以承受——幸而野牛之母赐予他的力量让他沉眠,在时间的流逝中痛苦渐渐远去,即便如此,他依然觉得犹如被撕裂了一般。
风吹拂着他们,希利斯在沉睡中长长的头发拂过他的面颊,他还是很瘦,但已经不会让人看了就担忧不止,白野牛,或说凭借着白野牛的身躯等待着新生的意识睁大了眼睛,她看到的一切都是那样的新鲜,那样的有趣,直到一股酸苦的情感从希利斯握着她的手传了过来,她昂着头看过去,只看到有透明的水从那张瘦削的脸上流下来。
而他的声音,就像是在哭泣,但也像是欢笑,他仿佛想起了那些美好时光的时候,他就在微笑,白野牛站起来,她现在的身高让她正好可以摸到希利斯的脸,她擦去那些咸涩的水,也许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现在的神情就像是一个母亲正在看着她痛失所爱的孩子。
希利斯没有阻止白野牛,他专心致志地唱着那首歌,他想起了在黑暗中的两个灼热的吻,大河倒映出的影子,还有彼此交缠的手臂和腿,他与花鸟期待过有一个孩子,但没有,也许他要感谢疫病只带走了花鸟。
他卷起双臂的袖子,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刺入左臂,然后往内,割出一道平行的血口,鲜血从伤口落入土地,瞬间消失不见,他停顿了一下,感受痛苦,然后将匕首移动到距离第一道伤口约有五厘米的地方,割下第二道,他在左臂上割了五刀才停下,交换了一只手,又在右臂上割了对称的五道伤口,此时血已经浸透了他的衬衫,他伸直手臂,想象着将这些奉献给他的妻子花鸟。
然后希利斯轻轻地呼吸着,他将匕首伸入裤子口袋,从那里割裂裤子,露出双腿,他在腿上留下的伤口比手臂上的更深,几乎碰到了大血管,血的气味引来的群狼,它们蹲坐在那里,不安的呜咽着,希利斯没有回应它们,他纹丝不动,从早晨直到夜晚降临,血凝固了,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只要三四处就能致命的伤口,留给希利斯的也只有短暂的痛苦,他站起来,“这些留给你们,”他说:“你们要往更深的地方去,避开人类,避开文明。”
他一离开,狼群就围了上来,它们舔抿着希利斯留下的血,这些会让它们变得强壮,聪慧,它们会避开人类,避开文明,直到它们的神明能够再一次庇护它们。
巨狼与白野牛的名字也被希利斯永远地留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