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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云注视着这个年轻的战士,在黑暗中,他的皮肤就像是月亮那样散发着白色的光,他的黑色头发被编成了发辫,披散在肩膀上,那双让红云误会成野熊的眼睛闪烁着金黄色的光,他向前走了几步,让自己完全地暴露在暗蓝色的天空下。
“你看上去像是一个印第安人。”红云说,希利斯除了自己的身体与容貌之外,没有一点白人的痕迹,他的发辫上缀着彩色的珠子,额头前横着发带,发带上插着鹰羽,赤裸上身,只在双臂上系着一圈圈的皮绳,皮绳上一样装饰着羽毛与兽牙,他的腰间围着“围布”,也就是前后掖进腰带的裆布,然后穿着长腿套,露出一部分肌肉坚实的大腿。
他穿着一双树皮的鞋子,上面描绘着精细的花纹。
红云的视线从他的脚移动到他的胸膛上,那里纹着一只灰色的大狼,在暗淡的光线下他无从分辨细节,但它确实就像是随时会从这个白人的身体里跳出来似的。
“我不是像一个印第安人,智者,”希利斯说,部落里的人一般都会这样称呼年长的人,因为他们确实都极其富有智慧:“我就是一个印第安人,我是疯马妹妹的丈夫,我是巨狼。”
这个名字让红云露出了一点讶异的神色:“我知道你,”他说:“波尼人叫你白鬼,你是一个非常英勇的战士。”
“我是巨狼。”希利斯并不承认敌人给他的名字,这个小小的反驳让红云笑了起来,他脸上有着三根横向的黑色粗线,代表着他能够沟通神灵,也就是部落里的祭司,也有可能,和疯马一样,他同时也还是部落的酋长——红云放下步枪,直起身体,他看上去要比希利斯更强壮,即便他的面容让他显得衰老,但希利斯要说,随着时光流逝,一些树木会腐朽,一些树木却会更加细密坚硬,他遇到的这个印第安人就是如此。
“我是红云。”红云说:“你是第一次来圣山吗?”
“是的。”希利斯说。
“那么我就不该打搅你,”红云说:“去吧,虽然我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白人会成为印第安人的战士,但你应该孤身走完你的路,风,云雾或是火焰伴随在你身边,年轻人,大灵会让你看到与听到你的命运。”
希利斯向他低头致谢,他们就此分道扬镳,之后希利斯还遇到了一些印第安人,但无一例外,他们孑然一身,形影相吊,有一个波尼人认出了希利斯,他叫希利斯白鬼,但无论是他还是希利斯都没有拔出武器——哪怕有着再深刻的仇恨,印第安人也不会在圣山相互残杀。
在第二天,希利斯找到了一个峡谷,峡谷中有着蜿蜒而下的水流,在嶙峋的石块中时隐时现,又或是在凹陷的地方形成明亮的水潭,这些灰色或是黄色的石块,大的有印第安人的牛皮帐篷那么大,小的就像是沙子,水流边时常有动物前来饮水,希利斯的食物从未有匮乏之忧,他和所有的印第安人那样,并不在圣山燃起火堆,而是直接从猎物身上割下肉生食。
今天希利斯就猎到了一头小鹿,他仔细地剥了它的皮,将皮挂在腰带上,而后才开始切割和吃掉它的肉,这只鹿最少也有五十磅,对于希利斯来说却并非难事,虽然对他来说,这不过是一种安慰性的进食——只有神明才能让芬里尔的辘辘饥肠满足,但人类的食物至少可以稍稍安抚它焦躁的精神,虽然芬里尔一直声称自己更喜欢提尔的烤野猪,但它终究还是一头野兽,没有野兽会不喜欢带着血气的,还在微微跳动的,汁水满溢的肉。
从希利斯所在的地方看上去,可以看到峡谷一直贯穿到密林深处,他决定就从这里往上,很少有人选择这里,因为相比在密林中穿梭,峡谷中大大小小数之不尽的石头会让前进的道路变得更为艰难与危险,而且这里的水,固然能够让旅人不至于缺水,却也会带来野兽,狼和熊,尤其是熊。
希利斯却没有这样的顾虑,没有任何野兽(除了狼群)回来打搅他,他躺在一块平整的巨石上,仰望天空,漆黑的天空中群星密布,犹如钻石闪烁,他看了一会,就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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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希利斯逐渐深入森林,周围的树木终于从稀疏变得稠密,从矮小变得高大,从纤细变得粗壮,他走到了峡谷的尽头,之后他的身边就是数之不尽的巨树,这里的巨树若是被伐倒,留下的根桩可以允许十二个人同时围绕着它用餐,但就是这样的树木,在这里或许有十万棵或是一百万棵,希利斯当然无法统计它们,他偶尔会攀上一棵树,来确定自己没有走错方向。
虽然人迹罕至,密林里却也同样有着无数自然产生的陷阱,有些是野兽挖掘的坑洞,有些是朽坏的树木留下的墓穴,还有一些是山体垮塌后出现的断崖——断崖的侧面会在之后的日子里伸出成百上千手臂般的根系与枝条,尘土与落叶被它们聚敛起来,滋养出厚重的苔藓与藤蔓,所以从上往下看去的时候,你只会以为那也是如同其他地方一样的坚实地面,可只要一踩上去,人就会立即跌下悬崖。
还有一些之前的印第安人留下的藏身处或是小屋,它们多半都已经倾颓,不成样子,但还是能够看得出原先的形状,还有的就是工事,工事看上去要比小屋更新,希利斯在工事上找到了弹孔,他们遇到了谁?
这个问题很快就得到了答案,希利斯在一片空地里——在密林中这样的空地并不罕见,一些树木因为生了病,或是害了虫子,就会成批的枯萎,在新苗还没长成之前,它们原先占据的位置就会空出来,这里也是,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枯干残枝,然后就是火焰的气味——热的,干燥的,希利斯悄无声息地向着那里走去,他找到了一些焦黑的木头,有人在这里点过火,虽然后来他们把它熄灭了,但火的气味是很难消弭的,希利斯还掘出了许多骨头与腐烂的肉,鹿、水獭和狐狸的,可以看得出,这些人在享用它们的时候,做得非常仓促并且粗糙,也许是不在意,又或是为了减少暴露在印第安人眼前的可能而尽可能减少处理猎物的时间。
就在这时候,希利斯听到了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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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云在与希利斯分开之后,继续按照自己的路线前进,之前说过,他不是第一次来到圣山了,相比起希利斯,他要更熟悉这里,但也正是因为他熟悉这里,他感到有什么不对了,这里留下了太多人类的痕迹,粗俗的,暴戾的,他捡到了一根鞋带,这不是印第安人的树皮鞋或是鹿皮靴子用的上的,一股愤怒的情绪涌上了这个战士的心头,因为他知道,这代表着白人进入了圣山。
白人和印第安人签订过一份契约,在契约中明确地规定,白人不可以在圣山定居或是耕种,放牧或是采矿,也不可以未经印第安人允许而擅自进入这里,相对的,印第安人不能骚扰白人的新移民,不可以破坏铁路建设,不可以盗窃或是偷盗白人的马匹——红云可以说是严厉地限制住了自己的族人,要求他们切实地遵守这个契约,但现在看来,白人可不像他这样信守承诺。
老印第安人毫不犹豫地循着白人的痕迹找了过去,他在一处洞穴里看见了好几个身着黄色衣物的白人,他们正用铁皮小锅煮着咖啡,浓郁的香味掩盖了草木的清冽气息,跳跃的火焰映红了他们的脸,有两个穿着格外讲究的人摆弄着一些红云无法理解的东西,他们看上去都很高兴,就算不喝咖啡也足够兴奋。
当他们发现红云的时候,十分惊讶,在红云气愤地挥舞着手臂,用这个只要是人都能看懂的手势要求他们马上离开的时候,他们只是大笑,然后一个白人对另一个白人说了些什么,他就走上前,用不那么流利的印第安语告诉红云说,他们只是迷了路,给他们几天时间,他们会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但红云可不相信这些鬼话——他们要走到什么地方去,才会错误地攀上一座山?
只是他们既然这样说了,红云也只有先离开,他已经决定了,要先回到自己的部落里去,然后带着人来,看看这些白人是不是真的离开了,但他才一转身,就听到身后有金属碰撞的声音,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战士,红云猛地向前一跃,但还是被子弹击中了脊背,他滚落山崖的时候还听到那些白人正在喊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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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声响起的地方实际上距离希利斯还有一段不近的距离,若是有人后来经过这里,他准会以为曾经有一只疯掉的大熊横冲直撞地穿过了密林——那几乎是一道笔直的线,阻挡了希利斯去路的树不是被生生折断,就是留下了一个巨大的创口,树皮翻卷,露出了白色的内茬——也幸好希利斯听到了大灵急促的呼声,没有做任何掩饰力量的事情,他用数十几个数的时间就赶到了红云身边,他掉下来的地方距离白人并不远,可能他们也只需要几分钟就能抓住红云,或是直接杀了他。
希利斯造成的响声也让这些白人犹豫了,他们同样担心自己遇到了一头熊,谁也不愿意在黑夜里面对这样的一头猛兽。
所以在听到声响逐渐远去的时候,他们反而轻松了起来,只有他们的长官眉头紧蹙:“你们确定那个印第安人死了吗?”他说,他们有了一个重大的发现,重大到可以让那些尊敬的先生们不再承认或是无视那个该死的契约。但同样的,他们不能让印第安人太早知道这件事情,免得事情横生波澜。
“我打中了他的脊背。”一个士兵说,他比划着,“正中后心,他活不了的。”
“还有熊。”另一个士兵说。
“那是熊吗?”长官问。
“还能是什么?”一个士兵说,他将火把举高,让长官亲眼看到断裂的茬口。
“好吧,”那个长官说:“我们明天一早就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