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锻心灵境是菩提寺最精妙的灵境,也是天下修者修心最渴求的圣地。
禅修是魔修的天敌,但很多程度上,魔修与禅修是有共通之处的,一如修体,一如炼心。修者谓之修心,其实大同异,都是以提升自己心境来助涨自己对大道的参悟,减少天劫时心魔掣肘,修为毁于一旦。
之所以锻心灵境叫修者趋之若鹜,不仅是因为精妙,也是因为此灵境比起其他修心的法子,来得安全无虞。世上修心的法子,不外是入世,不外是历劫,入世处百事,结百人,或心念灵动,则心可修也,若不动,则无用功。若是历劫,历过了自是好,若是历不过,不仅心没修得更上层楼,反而埋伏心魔。
大道之途,若想更进一步,便无外物相扰,其自身也是惊险万分。
封绍跌宕起伏的在这世界里活了二十年,这份自觉还算足够,即便这锻心灵境算得安全无虞,他仍少不得与慈觉多作了解。
“此境是我菩提开寺宗师所筑,为我寺弟子所用,无论是否通过试炼,都不会有所损害。”慈觉解释道,然而又顿了一顿,“不过,此灵钥在我手里不会超过两个月,如果你在试炼时发现灵境不稳,务必通过此指环退出。”
完,慈觉便从拇指上褪下一枚白玉指环,指环法光阵阵,上刻“慈觉”二字,似乎是象征身份的法器。封绍戴上后,便向慈觉致谢道:“有劳师叔费心了。”
慈觉扬眉而笑,拍了拍封绍的肩道:“凭我与泰寅师兄的交情,你大可不必如此生疏,在你师尊前如何,在我跟前便如何,不妨事。”
不在泰寅面前如何还好,一起,封绍便想起当日丢人现眼正丢在慈觉眼皮底下。不禁略觉难堪,幸而面皮厚实,轻咳两声,装模作样的头称是。
慈觉这才启用灵钥,一声晴天霹雳下,虚空中化出一朵硕大的五色莲花,亮起淡淡的光芒,好似一条晶莹的光带飘浮着。
在这光华的照射下,封绍顿觉虚灵宁静,原本因魔念入侵而显得焦躁的内心也祥和起来。这锻心灵境果然不同凡响,他回过头,正与慈觉目光撞上。慈觉以为他仍心有顾虑,于是笑道:“尽管进去罢,我就在第一层等你,一切有我在,包管你全须全尾。”
这种承诺带着几分调笑,但经返虚修为的真君嘴里出,却格外多了几分正儿八经与不容置疑。虽然封绍原本不是为了求安慰,这也叫吃了定心丸。
随着光芒越来越明亮,虽不刺目,却也实实在在的将封绍与慈觉两人笼罩其中,就这样使两人消失在原地。
落地处是空旷内室,慈觉在入口处盘坐入定,封绍则径自入内,自有百般武艺的禅修迎接他。当然,这些禅修并非活生生的修者,换言之,其实这个锻心灵境应该叫锻心幻境,只是因为太过精妙,较之幻境真实百倍,故而叫灵境。
第一层的试炼对于封绍而言,不在话下,凭着最寻常的剑招便可应付。第二层、第三层则难度倍高之。
看似是机械性的重复动作,其实不然,这些攻击而上的禅修,并非只有武力,也会得攻心,为何叫锻心,便也体现出来。首先叫封绍获益的,就是在斗法中,受到灵光闪现,他几十年不曾有进展的剑意,居然悟出意思来。
是怒。
封绍性子与青城背道而驰,但也并非毫无交接,在方才交战时,对方禅修便叫他感知到了怒意——回闪了一个封白推开他,与碧玉同归于尽的画面。也叫他留意到自己的剑意。在他愤怒时,剑意会与之产生共鸣,暴烈如烈火。
有了这层关键,封绍便知道,虽然性情有差异,但只要想通这怒字,领悟两者的共同之处,这二重天的剑意也就有了提升的希望。
每一层的增加,难度也是几何式增长,到了第四层,封绍已经略感吃力,不敢深入禅修群流,而是个个击破。虽然努力对抗,但封绍仍是止步在第五层。
这一,他倒也不失望,这便是修为的局限性了。
何况,止步上楼,才是锻心正戏的开始。
果然,过不多时,这宽广无边的内室里便光华大作,想起慈觉的提,封绍踏上飞剑,不及转瞬就嗖的一声撞进光华之中。
封绍御剑飞进锻心阵后,只见脚下忽然碧峰突起,河川环绕,片片云雾仿佛被撕扯开来,别有一番壮观景象。约是飞行了半盏茶的时间,他那赤炎剑忽地一个急停下坠,封绍尚不及反应便从空中摔下,坠入一片虚空的黑暗之中。
等到再次醒来已不知过了多久,封绍感觉自己似是在一间屋子里躺着。只听得门外人声鼎沸车马喧嚣,他像是宿醉后费力地撑起眼皮,只见眼前之人脸上棱角鲜明深邃,修眉鹰目……分明是封白。
“夫君,你醒了?”封白语气温和,俊脸带笑。
夫君?
虽然听上去入耳,但似乎总有哪里违和。
封绍尚不及疑惑,便见有一男一女两名从门外跑进来,俱是粉雕玉逐,模样瞧着很是面善。他们一同嚷嚷:“爹爹,爹爹”,然后扑在床边,扯着封绍的被褥,露出两双乌溜溜的大眼睛。
这是何地?
我又怎会躺着此处?
封绍半坐起身,茫然四顾,封白也不催促,只温声细语的道:“夫君,饭菜已布置妥当,请夫君梳洗完毕后自来偏厅用膳。”罢便牵着两名孩童走出房门。
封绍努力的回想,然而头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发散识扫也是徒劳无功。
他好像是离开了昆仑?又好像是要去寻找封白?为什么要寻找封白?
封白有危险?
但方才一看,封白好好的……至于封白为什么好好的,封绍一印象也没有。对于如何到的此处更是毫无印象。难不成自己已坠入梦境?抑或是先前那番惊险才是虚假?所以他与封白并未历险,而是相扶合籍,还有了孩子?
封绍总感觉有什么不妥。
封白此时已经来催促封绍用膳,见封绍迟疑,他便上前挽住封绍的手,这动作自然亲切,仿佛做过千百遍般。但封绍总觉得不太对,虽然这个人的形容的确是封白,但动作上好似不像。
如今封绍记忆模糊,不上来哪里不像,但总记得,封白最喜欢的是抱他,后来长大了便喜欢揽着他,从来不会挽着他。而且这个封白挽着自己的时候,并不像男子……
封绍满腹狐疑的与封白,还有两个孩童一起用饭,席间孩童“爹爹”叫个不停,更叫他感觉怪异。心念一动,他忽然问了一句,孩子是如何来的?
正为他夹菜的封白忽然呆愣,然后就红了眼眶,抽出手绢哽咽道:“这是我与夫君的孩子啊,十月怀胎,好容易才产下这双孩子……”
十月怀胎?
封绍目光往封白那宽阔的肩膀,平实的胸膛,高健的身躯上一扫,这样也能十月怀胎吗?好像总有什么地方不妥,但他又不上来。
一日无话,及至入夜,封绍上床,封白也睡了过来,细细碎碎的往封绍身边靠。但也只是靠了靠,半分多余的动作也无,这也让封绍感觉不妥。他好像记得封白总喜欢动手动脚才是……但他不上来。
虽然有着各自不妥,但封绍竟然还是留恋这样的日子,次日再次日再再次日,都是同样的场景。封白细心体贴的服侍,两个吵闹不休的孩童……格外有一种温馨。
封绍忍不住抱了抱封白,封白竟然脸红的伏进了他怀里,这也让他感觉不对。好像他隐约记得,封白稍微长得高一些后,就再不这样了,更多的喜欢反抱住他。
即使如此,封绍仍舍不得多想,隐隐约约的,他就觉得这样宁静、安乐的日子十分美好。没有冲突,没有隐患,可以平静到老。与封白一起。虽然他有奇怪了。
这日封白为他准备了浴水,封绍除去一件件衣物,本想回头看他有无窥视,却见他分毫目光也没挪过来,认真的添水。这叫封绍有些失望,又感觉有些不对,封白好像不是这样的。封白不会这样无趣。
封绍叹了口气,揉了揉额头,感觉到一丝冰凉,眨眼间便瞅见了拇指上那枚指环。晶莹剔透,法光缠绕的指环上,格外引人注目,吸引他看去。
上面有两个字——慈觉。
慈觉。
慈觉。
对……慈觉,慈觉带他进入了锻心灵境!
那么,这就是慈觉所的,试炼后的锻心试验?锻炼人心最脆弱之处?
恍然间,脑海里层层浓勿渐散去,显现出最初的模样。
封绍暗暗咬牙,幸亏有这指环,不然就着了道了。虽然不会受到损害,但肯定要耽误许多日子,他到底不是菩提弟子,耽误不起。
既然心生警惕,封绍自然不会留恋这虚假的家,虚假的封白,虚假的孩子。
他决定出门一探虚实。
想罢,封绍便将脱掉的衣服一件件穿起来,外间伺候的封白见他出来了,也没多问,只柔顺的道:“夫君出门心。”
封绍垂眸,并没理会他,心里却是有几分厌恶。这个人扮作封白的样子迷惑他,又扮得这样不堪,简直成了个女人。他家白是铮铮男儿,岂会有那等女儿作态,若真是那般,他封绍也看不上。
此时,他似乎完全忘记了之前为着这外表的相似,就恨不能永远留下了。
封绍心怀恼怒,似乎为之前自己沉迷与假货而恼羞成怒,他并不承认这,但事实上他的确有火。所以提起赤炎剑来,像用武力试试。但事实上,赤炎剑红光一闪哀鸣一声便没了反应。足见以他的修为,对这灵境是造不成丝毫威胁的,也无法通过武力来通过试验。
劈了这剑,封绍也泻了些火,将剑悬于腰间,推门走了出去。
外面是院四合,白墙乌瓦稍显破旧,角落里摆着些青郁盆栽,一看就是个寻常人家。但这样的寻常人家,却格外多加几分人气与温馨,是个家模样。这对久无归属的封绍来,颇有一些吸引之力。
偏厅那边传来些人声和孩儿嬉闹的声音,封绍已无暇理会,只径自寻了大门出去。外面果真是一条喧闹街市,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杂耍卖艺兜售细物什的好不热闹。
封绍在俗世里摸爬打滚多年,对这些人间烟火已无好奇,只瘫着一张脸穿过人群继续往前走去,至于要去哪儿他也不知,只隐约觉得往前走总是对的。
走了不多时,周围人影渐渐稀少,继而消失不见。
路的尽头现出一座青墙寺庙,寺门大开,两边围墙向后延伸开去望不见尽头,占地想必是极大的。
封绍抬头看去,寺匾上书“净莲寺”三字,字迹略显模糊,但字形如行云流水。
进还是不进?
封绍踌躇之间,已有灰衣沙弥快步迎了出来,合一道:“方丈请施主入寺话。”
闻言,封绍当即不再犹豫,全然当做试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甩袍袖阔步走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