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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李斯治下的枢密府爪牙游走四方、四处活动,到处去打探消息、对获得的诸多线索抽丝剥茧,企图破解君王交办的尉缭遇袭案件。
终于有一天,长史李斯和御史大夫冯劫神情肃然地缓缓步入秦王的书房,秦王嬴政正在专注地批改各地奏折,并未察觉李斯等人入门。
内史庆书轻轻地提醒秦王,“王上,李斯、冯劫大人来了。”
秦王抬起头,看到李斯和冯劫跪伏在门口,“你们搞什么鬼,怎么不通报一声?-----李斯,国尉的案子有些眉目了?”
李斯诚惶诚恐地说:“正是!---只是臣李斯想来恳求君王答应一件事。”
秦王:“只要能早些时日破案稽凶,莫说一件事,十件事情本王也准许你们?”
李斯使个眼色,御史冯劫奏道:“枢密府多日辛苦,收获很多,尤其是深挖出了一条极为重要的线索。”
秦王嬴政亟不可待地问道:“什么样线索?究竟是哪国的歹徒所为?---”
冯劫奏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此案的破解,已是指日可待。只是最重要的口供非为外国人,也不是男子,她正在咸阳宫中,就是大王的妃子---德妃桦辛,这事情棘手呀!”
德妃替韩非传书之事败露之后,秦王将其打入冷宫,不再宠幸。可毕竟两人曾情真意浓,德妃还未嬴政诞下了长公子扶苏,随着时间的推移,秦王对她的恨意渐消,也嘱咐内宫宫伯嘉鱼赫、总管常盛
等人去好生对待她,自己也多次去探望过德妃娘娘。尽管心中隔阂、不似往日恩爱,可言语温存,也还算融洽。所以,得知自己的妃子德妃涉及尉缭一案,秦王顿时就惊呆了。
“李斯,这是怎么回事?”
李斯禀报:“大王还记得德妃派遣宦官小桃子为韩非传书一案吧?----小桃子最后畏罪自杀了,可是我们忽略了一个极为重要的证据!----大王,那小桃子赚出洛阳城,当夜就回来了,论路程来说,他不可能将密信送抵韩国的,一定还有人接应他!那小桃子是秦地人,对那里的地形、路途完全生疏,暗夜之中东西南北都不一定能分清楚,这样重要的密信,德妃怎能交待给他来办?臣检视当时遗留的证物,发现一件绣花罗帕,却非为宫中之物。”
李斯呈上那件罗帕,秦王拿在手中端详-----做工精致,残留着清幽的香气,显然是女人用的东西,那件手帕上一角还赫然绣着一只黑色的凤鸟。“这是何物?--不同寻常!”
李斯继续奏报:“这是游侠帮会之物,尤其与墨家脱不了干系,还是个令人匪夷所思的女子?------臣判定它一定是太监小桃子从宫外带回来的,一定是勾连疑犯所给的东西。小桃子不可能不向主子禀报详情,也就是说德妃娘娘就是知情人!如若大王准许吾等传唤娘娘,则可速破此案。”
秦王神情黯淡,垂手不语。
冯劫见状说道:“此事辱没君王的门庭,大王若是不允许,我们再另寻别路则个?”
秦王嬴政在庆书的搀扶下缓缓地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推开户牖,茫然地看着远处,大口地喘着粗气,一阵剧烈的痰咳夹杂着血丝。
内史庆书急忙呈上净水杯,心疼地说:“大王重病新愈,务要保重龙体啊!-----德妃娘娘的事情,就不要再去追究了,息事宁人为好呀!”
秦王内心痛苦地挣扎着,“传内宫总管常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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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指示常盛:“安排枢密府人员进驻德妃寝宫查案,那里临时作为禁地,不得走漏一点风声!”
李斯等人谢恩:“谢王上!”可他们还是不起身。
秦王无奈地问道:“汝等还有何事?”
李斯推推冯劫,冯劫有上奏道:“娘娘凤体金贵,若是她不肯交代,吾等不敢用刑呀!----不不不,罪臣岂敢对娘娘用刑。”,冯劫急的脑门冒汗。
李斯也插话说:“大王!此事非同小可。德妃娘娘原是先王之母夏太后和现太后韩后的宠幸之人,他们都是韩国人。昔日敌国敌特分子,包括那个河乡侯郑国,都与这条线勾连颇多,屡次经由这条路径泄露我国军情、政情。臣以为,德妃所为非为一时冲动,-----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呀!-----大王,还应以大秦国事为重!勿要迁就儿女心肠,再演国尉之悲啊!”
秦王浑身震撼,挥动毛笔,在一根竹简上书写下一行字迹------“国家重案,君命刑责一切人等,不避王亲。”
秦王将竹简交付李斯,“好!---本王准你们用刑!”
李斯等人叩头谢恩:“大王放心,吾等会掌握好分寸,不会像对待刑徒那样,来对待德妃娘娘的。异日大王召幸德妃,她一定还容颜无伤、活的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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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斯恳求君王亲笔首肯,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作为廷尉,他还从来未对女子用过刑,也没有审理过这样棘手的案件。若是将德妃打得体无完肤,出个三长两短,日后君王怪罪下来也是无法交代。
何况德妃娘娘还是太子扶苏的生母,这事情就更难办了!
面容忧郁的德妃被带到了廷尉府李斯等一干官员面前,内宫老宫伯嘉鱼赫也在场监督审讯过程。
那德妃自打被打入冷宫,心忧幼子扶苏,对君王也心存歉疚,但她并不后悔,她只是觉得自己当初为母国韩国,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
李斯在桌案前正襟危坐,冷峻的眼神死死盯着德妃不放。只见眼前这个女人,尽管容颜略显苍白,依旧雍容高贵、气韵不凡。
“给娘娘上茶!”
德妃在李斯等人对面从容地跻坐下来,“李斯大人,今日找我有何事?”
李斯抿了一下嘴角,淡淡地说道:“也没啥事情呀!就是想跟娘娘对质一下,看娘娘还有什么欺瞒着君王的事情。---嗷,也许娘娘此前是忘记了,所以未交代清楚的,这次好好想一想,但愿秦王陛下能够满意。”
德妃:“那大人们想问本宫什么事情呢?”
李斯瞧瞧御史大夫冯劫、冯劫又给枢密府将领蜚蠊蒲使个眼色,蜚蠊蒲拿出那件罗帕展示给德妃,“娘娘,此前你看到过此物吗?”
德妃迟疑:“见过的,这是那自杀的太监小桃子的东西。----是我害了他。”
李斯喝问:“那小奴才吃里扒外,因事情败露而畏罪自杀,是死有余辜!可是,我们想知道他临死之前,都对娘娘说了些什么-----他出洛阳去了哪里?这件东西是从何处得来的?”
德妃早有心理准备,她不会轻易告诉李斯小太监告诉过她的那些事情,因为那就意味着地下反秦势力的覆灭、韩国的危亡。“本宫当时受韩国上卿韩非所托,派这个小太监去韩国送信,本来叮嘱他一直向东走,越过嵩山不远就到了韩国地界,让他不要再回来了。至于后来发生的事情,谁替他传书,小桃子在山区将此事托付给谁,就不大清楚了。”
李斯笑嘻嘻地说:“娘娘聪明,可那封密信的的确确顺利送达了韩国。听韩国方面叛逃秦国的人员说,是一名女子将密信放置到韩王宫大门口的。---娘娘派小桃子送信,看来他是去过了嵩山的,也许就在那里转交了书信。不久之后,大秦国国尉又在韩魏交界的颍河一带遇袭,最后尉缭受伤逃脱,他已经死里逃生回到了秦国,可依旧在嵩山附近再次遇袭身亡,这嵩山附近岂不是成了藏污纳垢、狼虫出没之地?-----所以,娘娘此前还是没有交代个明白吧?-----好啦,德妃娘娘就不妨告诉我们实情吧!-----太监小桃子究竟见到了何人?此事与韩国有无干系?”
德妃声辩,“跟韩国没有半分干系!小桃子后来说在山中见到了一名樵女,自己不愿意背井离乡,就重金贿买她去办的,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蜚蠊蒲笑道:“娘娘真会说笑话!李斯大人说是一名女子所为,娘娘就顺着自圆其说。告诉你吧,去韩国送信的不是一个女子,而是一对儿青年男女,衣着华贵,不是什么樵夫,您还是说实话吧。”
德妃被揭穿,面色更加苍白,闭目再不言语。
御史大夫冯劫规劝:“娘娘跟大王本是恩重如山,此番娘娘做错事情,大王动怒,如今心火也下去了,破镜重圆也说不定。娘娘不为我们这些受过娘娘恩典的臣子顾念,也要顾念王上和太子吧?----本官还是劝娘娘早日迷途知返,说出实情为善。”
德妃睁开眼睛:“汝等想让我说什么?”
廷尉副使胡毋敬:“跟小桃子会面的人是谁?---在哪里会的面,怎么接上头的?”
德妃:“这个我不知道,当时只是担惊受怕,也没有细细询问过。”
李斯等人大失所望,脸色难看起来。李斯不紧不慢轻轻敲击着桌面,很长时间突然问道:“娘娘,你知道大王为何将讯问地点选在娘娘宫中吗?”
德妃闻言愕然,廷尉李斯继续提醒她:“娘娘金枝玉叶、细皮嫩肉,是受不得苦楚的。咸阳狱中的人犯,不老实的无不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本官不愿意对娘娘不敬,可廷尉府奉旨查案,也无法对娘娘网开一面。-----再说了,这一次还是娘娘欺瞒王上在先,涉及国尉遇害重案,大王震怒,李斯却是保不得娘娘了。”
冯劫也急切地劝说德妃:“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娘娘因为顾念母国,做出一些危害大秦的之事,说来也是人之常情,无伤大体,况且君王已经谅解了,下不为例就好。只要娘娘说出此中隐情,我等奏明王上,娘娘就是为大秦立下一功啊,将功折罪,哪里会有事情?-----此次国尉遇难嵩山,秦王暴怒,为此还急火攻心、昏迷呕血,调养了多日,至今还健康大损,龙体不安。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就不顾惜与大王的恩情吗?”
德妃被打入冷宫后,自己思考了很多很多。作为柔弱的女子,她当然也希望过平静富足的生活,可是坦白会伤害一大批人,包括韩后以及玷污夏太后的声誉,还有一大批人要受到牵连。德妃深知嬴政的为人-----那就是为了维护王权不择手段!她知道自己目前只是一个受到贬斥、苟且偷生的行尸走肉而已,那又何必去牵累更多的人。李斯此番来着不善,绝非只是为了查清楚尉缭遇袭案件这么简单,他是要大搞株连清算,指南打北、企图一举铲除关东诸国在秦国的势力集团(楚国帮除外),其目的就是为消灭韩国、魏国、赵国三晋诸国扫清道路,自己不过是秦王、李斯等人眼中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
正因为洞悉了长史李斯等人的用心,德妃一心求死,她渴望尽早了断尘缘,从一开始就采取了不肯合作的态度。
李斯又旁敲侧击:“娘娘要是真心替韩国你那兄长着想,就要顺从王意啊!大王心里喜欢了,自然韩国不会有事。”
德妃嘲讽李斯,“我听说韩国上卿韩非已经被你们绑架来咸阳了,他不是你同窗十几年的学弟吗?我还听说,李斯大人将人家的夫人也绑架来了,这不是妄言吧?----说来李斯大人原也是楚国的后裔,也是关东六国的人,现在您秦国高官的做、骏马得骑,时刻想着助秦国削平天下,加官进爵,实现一番硕鼠升天的美梦。秦国的商君(商鞅)是何种下场?武安君白起又是什么下场?----李斯大人的枢密府十分了得,四处潜伏侦探消息,去暗杀别国的军政重臣,这难道是合乎儒法之学的嘛?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李斯大人又何必气恼别人依照大人的样子行事、依样划葫芦呢?”
李斯脸上红白相间,有些尴尬地说:“看来娘娘心意已决,本官的话算是白说了?”
冯毋敬大怒,挥舞着秦王的手谕:“长史,娘娘既然态度如此,只好典刑伺候了。”
后宫老太监宫伯嘉鱼赫颤巍巍起身吼叫:“娘娘纵使有过,汝等也不得对娘娘无礼,老夫不准你们对王后用刑。
李斯挥挥手,蜚蠊蒲等人上前连拖带架,将宫伯请出了殿堂、送上了回宫的马车。李斯意味深长地说,“您老公公回去告诉大王,德妃可能一段时间不能见人了。”
李斯、冯劫等人悻悻而去,“我们的话说完了,这里已经不需要我们了,以后的事情就交给属下们办理吧!”
廷尉府参议公孙乘拉住李斯,“大人,您走了,我们留下来拷问德妃。可是大人嘱咐不伤娘娘皮肤,不能使用寻常的刑具,这样我们不敢用刑啊!”
李斯抬头看天,抛下一句话:“动脑筋!”,言罢扬长而去。
属下们半天方回过神来,冯毋敬说道:“罢罢罢,反正吾等也骑虎难下了,不妨就遵照大人的意思,研制几套专用的刑具吧。”
对待德妃这样身份的人犯,不能象对待普通女囚那样肆意殴打、蹂躏,还要防范自杀,最好的办法就是摧毁其内在的精神和动摇其心理意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