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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婳儿,你看这个莽汉,真是不知轻重啊!”凌云阁上,偷偷观战的苏姽亦忍不住讥笑起来,苏婳却只是懒懒地扬了扬嘴角,算是回应她了。
叶匪君的神色更凝重了,他深知这黑衣男子非但不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而且很有可能经此一战而扬名。
“哼,你不出手,那只好我先动了。”黑衣男子话音刚落,人已在叶匪君跟前,黑色的刀光已迫在他的颔边,其实这样的钝刀怎会有刀光,只不过出手的人动作太快,留给视觉的却是一串黑影,好似刀光一样。
叶匪君亲眼看到自己鬓边飞舞的发丝被刀气震断,忙一侧头,刀锋便擦着鼻尖掠过,惊出了一身冷汗,回手出剑挡架,“噹”的一声巨响,钝刀不但没有被宝剑削断,反而因刀上附着的沉厚内力震得持剑之臂生疼。
如此过了十几招,叶匪君已经左支右绌,险象环生,虽然并未被对方讨到便宜去,自己却也始处于招架的地位:对方出刀滞涩而朴拙,姿势难看至极,但招招均是以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完成,绝没有多余的动作和幅度,也决不浪费多余的力气,而自己的剑法虽然飘逸轻灵,张弛有度,但未免太过于规矩,往往失掉很多先机。
台下看客无不欢呼叫嚷,台上嘉宾不无鼓掌叫好,直到此刻,正义楼楼主之争的比武才显示出该有的水平来。只见擂台上两条激烈对战的身影迅速交换着方位,令人目不暇接,神经紧绷,虽然这二人的对比正演示了华丽与粗鄙的两个极端,但经此一役,却没有人敢再轻视这个黑衣男子了。
又是“噹——”的一声巨响,刀剑再次相撞,这次大家都使足了内力,结果钝刀上的缺口又多了一个,地上却也多了一些细碎的璀璨颗粒,貌似是从叶匪君那把华丽的宝剑上震落的。
“停——”此次擂台比武的另一个主持者,凌云阁阁主苏亦斌终于站出来,示意停手,“此轮比武结果为双方平手。”
叶匪君胜负心极重,实在不愿就此罢手,但见对方的脏袖口已被自己的利剑割破,也便停手了,突觉左颊一阵湿粘感,用手去揩拭,竟抹来了几颗血珠,这时脸颊的刺痛才隐隐发作:“哼,我只割破了他的袍袖,他却划破我的脸,到底是我输了一成。”
他心下恼怒不已,但更加惊惧的是:“这人的钝刀竟然如此锋利,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划在我脸上的?”再看对方一脸木讷懵懂的表情,仿佛还并未意识到自己己然制胜,又不由地自我安慰道:“这定然是侥幸。”他在光环下长大,本就是个十分有自信的人。
“这样就完了吗?可是还没有分出胜负啊!”黑衣男子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银两,再不移开分毫。
苏亦斌笑道:“今日两位的超凡武艺确实令我等大开眼界,作为武林中的后起之秀,造诣如斯,实令老夫倍感欣慰,但天色已晚,就以平手作罢,明日再来打过,以定胜负。”
叶匪君突然如解脱般放松了下来,这才感觉到自己原来是深深地惧怕着这个黑衣对手的,不知道是对输的惧怕,还是对这个黑衣男子本身的惧怕。
苏亦斌仿佛看透了黑衣男子的心思似的说道:“不过作为晋级的奖励,还是每人各领五十两白银。”
黑衣男子十分开心地笑道:“这样最好,我还以为白打一场,若不是为了银子,我本也不会来。”此语一出,场下唏嘘一片,或笑或骂,多有鄙夷之声,可他还是乐呵呵地笑着,全然不以为意。
“这人还真是市侩,讨厌。”连那香闺之中,从未口出粗言的千金小姐苏姽都忍不住骂了一句,苏婳也不知骂了多少遍,可她都骂在心里了。
就算温文尔雅如叶匪君,也无法再保持君子风度。他是何等身家,又怎会在乎这区区五十两银子,但令他着恼不已的是,竟会碰上这么个恶俗低劣的对手,而这个人却恰恰身怀绝妙武功,构成他“武林新秀第一人”头衔的威胁。
黑衣男子郑重地从苏亦斌手中接过银两,掂了掂分量,也不道谢,挥手招呼他的同伴抑或是宠物的黑豹,就要走开,却又说了句连苏亦斌这样修养极好的武林名家都想扁他的话来:“明天啊!我就不来了,总这样打架的话,太累!”
苏亦斌本想叫住他,讲一些正义楼楼主的选拔比武之争关系到武林将来的运数,作为一个有正义感和责任心的武林中人,应该慎重对待。尤其是你这样一个修为惊人的少年英雄,更要以除魔卫道,保家卫国为己任,切不可执著于钱财浊物,耽误了大好前程一类的说词,但一想到对方这个德性,这番说词实可谓对牛弹琴,也就住了嘴,眼看着对方离去。
其他人的眼光也都追随着一人一豹而离去,心里都在暗暗揣度,这个人到底是不通世故,视财如命的乡巴佬,还是深藏不露,故意做作的世外高人。
天色终于黯沉下来,一弯昏黄的半月在乌云中时隐时现,映照得人间各处也时明时暗,好像这本来就很难被察觉和洞悉的世事一样。
叶匪君人已站在自家门前,匾额上侯爵府三个金铸大字,在两只大红灯笼的映射下,仍散发着闪耀光芒,门口两尊威武的石狮仿佛就在代替自家主人一样,以最轻蔑的眼光傲视门前过往的一切人和一切事。仰视这全城除了皇宫以外最气派的家门,
叶匪君的嘴角浮现出一丝难以名状的笑意。
他驻足良久,终于懒懒地拉起门环扣了几下,睡眼惺忪的僮仆本来有些光火,开门一看原是这栋府第的少主人,立马满脸堆欢,精神百倍。
叶匪君也懒得理他,径自朝厢房走去,途中路过书斋,看到父亲叶知州伏案疾书的疲惫身影投在窗纸之上,知道他还在为边关的战事伤透脑筋,也就不去打扰他,自行回房间去了。
富丽堂皇的卧房之中,弥漫着上等的紫檀香木散发出来的清馨香气,叶匪君支颐沉思,半寐半醒,身上已换了件轻软的冰丝睡袍,好像马上就要睡过去,又仿佛是在闭目养神。
门外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叶匪君突然睁开双眼,沉闷地喝了一声:“谁?”这个声音与他平常谦谦有礼的贵公子形象颇为不符,门外的人也吓了一跳,接着娇声娇气地说道:“公子,是我!”
叶匪君一听这个声音,便知是自己的侍女琴旖,厌恶的神色浮现在他脸上,但只是稍纵即逝。
琴旖未等主人召唤,就自行开门走了进来,因为她总以为叶匪君待她多少有些与众不同,不过事实的确如此,在她过分殷勤地讨好下,叶匪君至少记住了她的名字,而服侍叶匪君的婢女却足有二三十人之多。
“公子,奴婢知道您为了主持正义楼擂台比武之事很是操劳,特地准备了您最爱吃的桂花松子糕和五果碧玉酥,还有樱桃燕窝汤,您趁热喝吧!”琴旖忸怩造作地走到桌前,把夜宵一一摆放好。其实叶匪君看到她这副模样就已经倒胃了,哪里还会去理会什么松子糕,碧玉酥。
“公子,请用汤!”琴旖满满地盛了一碗燕窝汤,双手捧给叶匪君,表面上虽然极为恭敬,眼中却不时露出欲拒还迎的羞涩神态来,使得叶匪君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他轻轻地推开燕窝汤,意味深长地说道:“琴旖,你今年该有十六了吧?哪天我帮你说个好婆家!”
琴旖吓得一头跪倒,又是痛哭又是磕头:“奴婢不知哪里得罪了公子,还请公子责罚,但是请您千万不要把奴婢赶走,奴婢誓要一生一世都服侍公子的。”
叶匪君淡淡一笑:“一生一世?这世间又有什么事情是可以用一辈子去承诺的?”
他托起琴旖的下颏,温柔而残酷地说道:“这世上啊!龙配龙,凤配凤,蛆壳配臭虫。人贵在自知,若是总做些不切实际的白日梦,妄想着有朝一日飞上枝头,最终只能是自取其辱,知道吗?”琴旖含着泪,咬着下唇,努力点点头。
房里终于又只剩下叶匪君一个人。他一个人就坐在镜子前面。
“你风流俊朗,才华出众,地位尊崇,富贵无匹,天都嫉妒你!”叶匪君一手提起自己的长发,一手抚着日里黑衣男子留在他面颊上的划痕,跟镜子里的另一个自己说话,“无怪乎女人都想打你的主意,什么千娇百媚,国色天香,在我看来,女人只分为两种——可利用的和不可利用的。”
镜子里的人突然阴恻恻地笑了一下,令人实在无法相信这样的笑声竟然来自一个前途无量的标榜青年。
叶匪君终于站起身,踱步到书柜旁边,轻轻扭动花架上的一只金麒麟摆设的机括,书柜赫然翻过一面,露出一条黑乎乎的甬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