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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卧在床上,听着小燕为我讲王爷怎样为我着急,看着窗外细细的秋雨。小燕讲到王爷为我的病将宫里的医书全都运回王府逼着全府上下的人一起看的时候,我胸口一痛,眉头轻皱,右手抚上心口,李垣,你这又是何苦?
我缓步行至窗前,推开窗子,望着窗外在言语中笼罩着的世界,心底渐渐觉得微寒。轻轻扶住窗沿,我轻叹,这身体越来越差了呢,一抹苦笑浮上嘴角,皇上的圣旨应该批下来了吧,表哥,你如愿了吗?
“芸儿——”身后一声急切,我微笑,从声音我便知道是谁来了。
未等我转身,李垣已从身后环抱住我,在我耳边柔声道:“怎么下床了?御医说你身子虚,不可以乱跑的,还开着窗子,可不要受寒了。”
“怎么这么早就回了,今天早朝皇上放你假吗?”我笑着问,心里却是异样的难受。
“皇上知道你身子不好,特地嘱咐我回来陪你,母后还让我给你带了雪莲补身子。你看大家都关心你,就只有你自己不知道爱惜自己。”李垣温柔的将我抱至榻上,又蹙眉道:“你怎么又瘦了?这样瘦下去可怎么好?”
我伸手抚平他的眉头说:“你也瘦了?怎么只知道说我?”
他抓住我的手,轻轻的啃噬着我的手指,我望着他越发清瘦的脸颊,心下一痛。我不会让你难过太久的,再等等,很快,我就不会再害你伤心了。
算算时日,这个月表哥就该迎娶琴姬进门了吧,我望着窗外出神。
“芸儿,又再想什么呢?”见我恍惚,李垣略带愠怒的晃着我的肩膀,我回过神冲他一笑,“我在想,你为什么会看上我呢?我无才无貌,甚至……”剩下的话被李垣止住了,他讲手指放在我唇边柔声道:“你总说自己不美,但你可知在我眼中你是最美的……”他眼睛里尽是温柔,像水一样的烟波,我几乎要沉浸了。
“芸儿,你从不知你自己又多美的……”他像个孩子一样将脸贴在我脸上,拿鼻子轻轻曾着我的面颊,“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离不开你了……”
我笑了笑,笑得苦涩,这句话要是从他嘴里讲出,那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我轻轻推开他道:“别闹了,我弹琴给你听好吗?”李垣点头,望着我的眼睛是清澈的透明,我赶忙避开,生怕看久了会更伤感。
纤指轻拨琴弦,如蜻蜓点水,碎碎点点,零星疏散。
琴声如泉水叮咚,我随着音乐起声,吟道:
日西尽,月东升,梨花木下寒鸦色,不恨阶前春草生,昔日伊人耳边话,漠漠魂消月下人。
月下人,愁夜月,不问君心在何处,唯恐此生不得见,前庭芙蓉草敛笑,素面空做冷波烟。
冷波烟,染君颜,心系君身不思己,只影独守青纱幔,孤雁一声啼哀怨,妾身且不如孤雁……
曲毕,李垣眼里尽是惆怅,哀怨的望着我,我心里一痛,复扬起惨白的脸笑问:“夫君觉得妾身此曲如何?”
“芸儿……”李垣坐在塌上凄然的望着我,“我待你不好么?为何你还要为那人伤怀?”
我起身,缓缓向李垣走去,衣袂随风飘起,发出软软的轻响,听进耳中,尽是轻伤。
至他身边跪下,我抬起手摩挲着他的脸庞,“垣哥哥,你为何要这样待我?你可知,你愈是这样对我好,我愈是难过。”
李垣握住我的手定定的看着我,眼睛直直的,似乎想要看进我的脑海里,看进我的心里。
“芸儿,你又为何要对秦子萧如此执着?”
“那不一样啊,垣哥哥,你知道我是爱他……”我心里痛的难受,连呼吸都似乎是刑罚。
“那为何你又不信我爱你呢?”未等我说完,李垣便打断我的话,“芸儿,你为何不肯相信呢?到如今我已成了你的夫君,你为何还是不肯相信呢?”
我看着李垣无语,他的眼神太真切,真切到我像是在看自己的眼睛,垣哥哥,你是何苦?
“好了,好了。”李垣起身走下金塌,背对着我扬手道:“芸儿,今日你也累了,快去歇着吧。我还要去书房看书,不陪你了。”说罢,便提步走出门外,清冷的大殿里只剩我一声叹息。
翌日,我去琴房拭琴,李垣知道我好乐,王府里独留了一间琴室。第一日我来时,他便拉着我去看,望着那满房的冰纹断的墨琴,我心里不知是何滋味,李垣啊李垣,你当真是比表哥还要了解我,表哥与我同处了五年,却都不知我也会抚琴。是啊,表哥眼中只有琴姬,何时在意过他身后还有个芸儿呢?
小燕忽然进来道:“禀王妃,秦府有位名叫蓉儿的女子求见。”我一顿,琴弦划破了指尖,血顺着琴尾滴落,我把手指放到唇边轻轻吮吸,小燕看我不语,杵在一边低着头。过了半晌,我说:“请她回去吧,告诉她我身体无恙,不必挂念。”小燕诺着退了出去。
琴房里只剩这几百把琴伴着我,我望着它们,它们也望着我,我轻轻抚摸着手边那把刚刚划破我手指的琴道:“你也怜惜我不忍我见她么?”琴弦在我手下发出低沉的哀鸣,“是你对啊,不见才是对的,是吗……”我呢喃着,走到窗边推开窗子,今天的太阳明亮刺眼,我望着天空心思飘向远方。我怀念起母亲,那个苦命的女人,那个一生都不得父亲欢心的女人。忽而想起母亲病逝前对窗边的我说的话,她翕合着那张已经失去血色的唇瓣,对我道:“芸儿,你这一生,切不要爱上薄幸的男人,落得和娘一样的下场……”
叹息一声,我自言自语道:“娘,你可曾见过像李垣这样的人?我见了,可我还是没能爱上这样的人,这是上天注定你我一生悲惨收场……”
午后,我至花园中散步,满庭的花竟然奇异的开着,我望着眼前萧条的景色陪着这盛开的花朵,心里更是悲伤。我自然明白是李垣的主意,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方法,让花朵在秋日依旧不败。只为我喜欢看花么?我暗想,那你可知,我其实是不爱花的啊。
“听说秦家少爷要迎娶那个*的花魁琴姬了。”几个丫鬟各揽着一篓药物从药房那边缓缓走来,身边另一个丫鬟忙问道:“就是那个王妃家的秦府?”
“是啊,还听说是皇上赐婚的呢!”
“皇上赐婚?给那个*的花魁?”
“你可别小看了那个女人,告诉你啊,那可当真是倾国倾城啊,比我们家王妃可是美多了。”
“天啊,那是什么样的女人啊,好想见一面。”
“就你,见了人家还不是要自卑死?”
“什么了不起啊,我是不好看,总不是就连见都见不得了……”
声音渐行渐远,我从榕树后走出来,望着她们离去的地方出神,你当真是为了娶琴姬啊,呵呵,表哥,我何曾多贪求过一丝一毫?可你为什么还是要如此对我?为了琴姬不惜将我拱手送人……
表哥,我也是你妻啊,你道琴姬命苦,那我呢?你可曾怜惜过我……
我心如刀绞,泪水在眼眶中久久不落,我绝望的看着这满树的花道:“花儿啊,你可是如我一样痛苦?那我帮你可好?”我伸手将这枝头的花朵一朵朵摘下,那鲜红的花瓣被手指碾碎,染了满手的鲜红,像是满手的鲜血。
李垣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他小心翼翼的开门,关门,生怕吵醒了我。
我听到他的脚步声缓缓行至床边而后不动了,似是在凝望着我,许久,只听见一声轻叹,我睁开眼睛,见他正要提步离去,便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他一惊,顿住身子道:“你没睡?”我费力支起身子倚在床头,盯着他看,他伸手扶着我,温柔的回望着我的眼睛道:“是不是我吵醒你了?”
我笑着摇了摇头,只柔声问道:“表哥什么时候娶琴姬姐姐?”
李垣愣了一下后忙避开我的眼睛:“我不知道。”
我伸手拉着他的衣袖道:“你也要骗我么?”
他不语,半晌,回头带着一脸的悲痛看着我说:“芸儿,忘了秦子萧好么?你当你真的是琴姬的对手么?”我蹙眉,琴姬的对手?“你为何要这样说?”李垣拿开我抓住他的手道:“芸儿,不早了,你睡吧。”
“垣哥哥!”见他又要走,我忙唤住他,“垣哥哥,你还没告诉我表哥什么时候娶亲,还有你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李垣顿住身形回头看我,神情间尽是感伤,“芸儿,你为何要这样折磨自己呢?知道这些又有什么好处?”
我笑了,吃力的下床,李垣忙走到我身边扶住我,我推开他,走到桌边坐下,倒了杯茶递给他道:“我已经是你的王妃,今生今世还能怎样为别人伤神?”他看着我不语,我继续道:“垣哥哥,我只是想知道一些事情,你也不允么?”李垣踟蹰了一会,伸手接过茶杯放到桌边,又走到我身边坐下,握着我的手道:“芸儿,这月十五琴姬就要进秦家大门,是皇上亲赐的。”我微笑,自己都觉得苍白,“然后呢?你最后那句话又是为何?”
李垣将我揽进怀中柔声道:“芸儿,不要怪我没有告诉子萧,你知道爱是自私的。”
我伸手也抱着他,在他怀中缓缓道:“垣哥哥,你说吧,我不怨你。”
李垣手臂紧了紧,然后幽幽说道:“琴姬那天来找我,说秦夫人有意要你嫁入秦家,我当时太急,所以才同她一起演了戏,秦夫人一直讨厌琴姬想要你进门,我和子萧都清楚,那日琴姬骗了你陪她一同出去,也是故意不带随从,才好让你迷路。之后我之所以能轻易找到你也是她来告诉我的。然后她让我出面让*的老板娘陪我们演出戏,就是你大婚那天的事情。”我想起新婚那天夫君无故离席,婆婆来洞房找人的事情,心里似乎明白了许多。
“我骗子萧说我在*看到琴姬,她正被*老板娘逼着卖身,子萧想也不想就跟着我去了,到了*,就上演我们原先预备好的戏码,琴姬告诉子萧,说是你和秦伯母一起赶走她的,你还逼着她签了卖身契,进了*,子萧一气之下还要砸了*,吓得老板娘差点漏了馅。我不知道琴姬又对他说了些什么,接着他便回去了。之后,就是皇上赐婚这件事情,也是琴姬帮我策划的,我一直没说是我怕你知道真相要去找琴姬,芸儿,你不是她的对手,子萧爱她,已经完全盲目了,你何必再自寻烦恼呢?”
我抱着李垣的手心出了些汗,在手上湿湿黏黏的,像是缕不清的思绪。我说:“垣哥哥,你多想了,你以为我会回去自取其辱么?”李垣手臂一紧,似乎不解,我又道:“表哥那么聪明,他当就看不出一丝蛛丝马迹么?可他依然是那样对我,为的还不就是赶我出去么?即便说他真的不知情,可我与他五年时间,你当他真的是一点也不了解我么?既然明知我不是那样的人,却依然相信琴姬,我何必在插到他身边碍着他们呢?”
“芸儿……”
“我不是会死缠烂打的女人,也不是那么没有良心的人,这些年来,你一直对我好,在我身边安慰我,你天天为了我的病泡书房,还不让我知道,垣哥哥,你好傻啊……”呢喃着我抱紧了李垣,李垣说:“芸儿,你……”不等他说话,我继续说:“垣哥哥,你当我真是漠然的人么,从没见你用心看书过,你这几天的举动,就足以将我心中的冰霜融了,我也累了,待到表哥同琴姬姐姐大婚后,我也就超脱了……”
“芸儿,到如今你还叫她姐姐?”李垣的口吻微颤,我笑了笑说:“她也是命苦,更何况,当时也真的是姨妈赶她走,她才要出此下策的……”我想起在那天清晨去请安的时候听到的那番话,摇首道:“你也说,爱本就是自私的,我又怎么会怨谁呢?”
“芸儿……”李垣将我搂的紧紧的,我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你放心,我绝不会像子萧一样待你,他不懂珍惜,可我绝对会疼你爱你,芸儿……”
我鼻子一酸,泪水差点落下,垣哥哥……你真傻……
我的病一天比一天严重了,我望着镜子中苍白的人,不知该作何举动。小燕为我束发,青丝绕着玉簪挽了个髻。今日便是表哥要迎娶琴姬姐姐的大日子了吧。我看着窗外的枯叶苦笑,大限将至,人何以求?
“芸儿……”我转身,微笑,李垣一脸忧愁的望着我,小燕施了个礼退下了。
“你还不去么?”我缓缓道:“不是午时便要开始了么……”
“你感觉身体怎样了?”他不答反问,我笑了笑也问他:“垣哥哥,要是有转世,你能认出我么?”
他蹙眉道:“好好的,说什么转世?”
我扯着他的衣角道:“你说啊,我想知道……”
“能,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能!”他一脸笃定的说,我微怔,似曾相识的表情。
“你怎么知道你能认出我?”笑了笑,我问。
他也微微一笑,然后用手臂环住我说:“我一定能认出你,因为……”他低下头吻向我的颈间,“你颈上有这个斑,所以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也能一眼认出你……”
我身子一僵,心底默哀,原来真的不在乎我颈间的斑的人,不是表哥,是你啊……定了定神,我忙推开他道:“垣哥哥,你快去吧,不然要误了时间了……”
他笑了笑道:“看你的样子倒也像是没事,你在家好生歇着,我就去了,不要乱想……”
我微笑着颔首,他最后望了我一眼,笑着离去了。
我抬起手轻轻扶向颈间,垣哥哥,你当真是傻啊,如果真有来生,你还会愿意爱我么?我走到床边,从枕头下拿出一包药粉。我想,当真是绝密的毒药,呵呵,竟连御医都看不透。
全数倒进茶杯里,白色粉末在水里迅速溶解了。我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垣哥哥,对不起,我注定这一生负你,我是不怨琴姬,可我真的恨透了表哥,我倾尽所有的爱他,却换来他如此待我……秦子萧,我要死在你大婚之日,让你一生活在内疚之中,若真的有来生,我定要绝你一世情缘。
垣哥哥,此生我欠你,若来世你还肯找我,我会在复仇之后用一生爱你,垣哥哥,我没有骗你,我不是去了,我只是超脱了,你不要念我……
恍惚中我似乎见到母亲,我说,娘,你可曾遇见过垣哥哥这样的人?
“姜氏,你阳寿未尽,本当打回阳间,无奈你尸身已经入土,念于此乃我冥宫失职,本座且应你一诺,你可有什么生平未了的夙愿?”
“小女子孑然一身,不曾有何贪念,只求冥王允许委身在这阴间为冥宫招魂,待到等到委身夫君再去流魂轮转……”
“这……罢了,本座且应了你,但你要知这阴间的苦差并非你所想一般轻易,且有损于体魄,你可还愿?”
“谢冥王应允,小女子心意已决,今后绝不会有任何怨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