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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第一缕和风吹醒沉睡的人们。
笑颖揉了揉脖子,她记得昨夜守在皇后身边伺候,什么时候睡着的,不记得了。
四处瞧了瞧,见大家安好无恙,微提起的心悄悄放下。
纤眠端着紧脸盆进来伺候,准备为皇后梳洗。弄湿帕子,去为皇后擦脸。
“啊————”纤眠一声惊叫,丢了帕子,跌坐于地。
闻声赶来的太医奴才,赶紧去瞧皇后,生怕吓醒皇后,她又要杀了自己的孩子。
皇后醒着?!
众人忍不住惊呼,以为自己昨夜没睡好,出现幻觉,揉了揉眼睛,再瞧皇后。
皇后醒着,睁着眼,呆呆的望着头顶的罗幛,清水脸庞布满一道道交错泪痕。
瞧她的样子,仿佛早醒了,哭了一夜。
众人微颤着身子,一时不知该如何,纤眠第一个反映过来,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急道:“快瞧瞧皇后娘娘的孩子还在不在啊!”
皇后怎可能如此平静?
左右院判一听,赶忙为皇后悬丝诊脉,恋太妃每日都来探望皇后,交代了,若龙嗣出了差错,要他们下去见先皇请罪。
“怎么样了?皇后娘娘的孩子没了么?”玛嘉见左右院判脸色古怪,忍不住问道。
笑颖轻叱一声,责备的瞥了眼玛嘉,眼神说不出的犀利,吓了玛嘉一跳,下意识的想出口骂人,而左院判却在此时开口。
“皇后娘娘肚子里的孩子没事,娘……娘娘的心情似乎平复了很多?”黄得高左院判也不敢肯定,但从脉象上来看,已不似前些日子的混乱了。
“真的?”众人齐呼,有惊,有喜,有恼,有愤。
一时间,众人忙开了,小心翼翼伺候皇后起身,穿上衣服,品尝各色美食,恋太妃听到消息,赶紧过来瞧瞧。
各宫嫔妃也听到消息,赶过来瞧瞧,连昭媛来了,纪修容来了,殷婕妤来了。
皇帝没有来!
自皇后清醒后,一言不发,似乎回到了被舒相掴了一耳光后的日子,一天到晚不说一句话,只是倚在太妃椅上,望着漫天彩霞,痴痴发呆,先前歇斯底里的疯狂消失无踪,仿佛那是旁人的错觉,她一直如此寂静般。
一连几天,皇后都沉默如金,吓的凤暄宫的奴才战战兢兢,经历过皇后歇斯底里的疯狂,稍微有些脑子的人都知道,皇后决不象看上去的那般好欺负。
对自己的孩子,对自己可以痛下杀手,心狠手辣,更何况他们这些贱命一条的奴才呢?
以往频频偷懒的奴才,此刻乖巧勤快的不象话,一天到晚忙碌着,只求别有闲下来的时候。
惟独玛嘉,依旧无所事事的在皇后面前晃来晃去,当着左右院判的面,不敢明着说什么,但说出的话依然夹枪带棒,浑然不将皇后放在眼里。
一天清晨,皇后才起身没多久,大内总管桂海宝便送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安胎药,说是皇帝特意命人熬的,给皇后娘娘安胎。
水灵灵默不做声注视着眼前黑糊糊的药汁,眼神冰冷。
在一旁伺候的黄得高眼神闪烁,童放悄悄朝她眨眨眼,赶紧低下头,不叫任何人发现他的小动作。
丹唇紧抿,水灵灵死死盯着小桂子讪笑的脸,黑糊糊的药汁,一股怒气从丹田缓缓升起。
放在身侧,藏于衣袖中的素手慢慢握成拳,身体里某个部分,悄悄膨胀,接近爆炸。
小桂子感觉到皇后身上散发出的寒意,悄悄打了个寒颤,心道:不愧为舒相的女儿,真不是个好欺的主!瞧她平日里一副与人和善的淡漠模样,谁知道她其实是个厉害的主呢?
小桂子敢打包票,他见过后宫各色嫔妃,性子嚣张跋扈,视人命如草芥的多的是,但没有一个能给他如此心惊胆战的感觉。
她平静无波的水眸看着他,好象要看进他心底最深处,好象一柄利剑,笔直刺入心窝,看的他想拔腿就逃。
但他不能。
皇上交代过,这安胎药一定要亲眼看着皇后喝下去,才可以回发复旨。
玛嘉嘴一撇,心底埋怨皇帝为何要送安胎药给皇后,他应该送打胎药才对嘛!
纤眠眼睛紧紧盯着快凑到皇后嘴唇的药汁,满怀希望皇后喝下去。
笑颖缩在袖子中的拳头关节发白,她比任何人都明白,这碗安胎药意味着什么。
她没想到,皇上这么狠,连自己的亲骨肉也不放过!
浓重的药味扑鼻而来,水灵灵忙端开玩作呕,片刻后,水眸恢复澄清,却不再去端药,问道:“小桂子,你说这药是皇上御赐的?”
“是!”小桂子赶紧答道,低垂着脑袋,不敢抬头与皇后对视。
“你说皇上吩咐了,一定要你亲眼看着本宫喝下去,是么?”水灵灵再问,沉若重水的声音,压迫着凤暄宫里的空气,使所有人感到窒息。
“……是。”小桂子硬着头皮道,声音已微微发颤。
水灵灵冷哼一声,站起身子,目光犀利若饮血利剑:“皇上关怀之至,本宫受宠若惊。小桂子,端上药,玛嘉、纤眠,你们随本宫去来仪宫叩谢天恩。”
X X X X
贤妃柔若无骨的依偎在皇帝聍怀中,享受着他温柔的呵护,嘴角溢满甜美笑容,看的前来问候的嫔妃们心理又妒又恨。
前些日子,听到皇后有了三个多月身孕时,她的心委实大乱一把。
她很爱很爱她的相公,那高高在上,拥有无数妻妾的皇帝,爱到没有自我,爱的愿意为他去死,入宫多年的她,一直心甘情愿的与别的嫔妃分享着他,心中没有半点嫉妒。
然而,当她听到皇后有身孕时,却忍不住嫉妒。
嫉妒,淡若清水,却啃噬着她的心。
有另外一个女子,在她为皇帝生孩子的同时,也要为皇帝生孩子!
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是抢走了皇后之位、抢走可以名正言顺陪伴在他身旁的舒菲烟啊!
她知道不对!
她知道不该!
却控制不住,控制不住心头嫉妒如漫藤悄悄盘绕。
生性温婉的她,不知该怎么办,她不敢去争,不敢去抢,也不能去,只得躲在来仪宫里,治疗着自己受伤的心。
皇帝每日陪伴,温柔相待,没有去瞧过皇后一眼。
听到皇后日闹夜闹,她内疚了。
同样身为女子,同样有了身孕,她享受着皇帝精心呵护,奴才小心伺候,嫔妃簇拥,而皇后却什么也没有!
她劝皇帝去瞧瞧皇后,皇帝温柔的用吻封住她的唇,堵住她的话,否决她的劝说。
听到皇后终于不在闹了,她微微宽心。
她求皇帝去看皇后,皇帝不为所动,哭泣着,恳求着,至少送点东西去,让皇后知道,皇帝是关心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的。
经不住她内疚的泪水,皇帝松口了,让小桂子送去一碗安胎药,希望皇后喝了安胎药能安心。
皇帝聍何尝不明白贤妃心之所思,不禁感叹:得妻若此,夫复何求啊!
不过,他终是要让她失望的。
他不可能让那个孩子来到这个世界的!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想,想为什么舒菲烟会那么痛恨那个孩子,想的头痛,最后,他得出一个结论: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
惟有如此,她才会恐惧那个孩子的到来,因为她害怕她的丑事被揭穿。
他忘不了,她并非处子进宫。
他忘不了,他只碰过她一次。
她……
她怎么可能一夜就有了他的孩子呢?
别的嫔妃多少次也没有,她怎么可能……
所以,那个孩子一定是她跟别的野男人有的孽种。
或许,他猜的不对。
但是,不管是不是,他都不容许他来到这个世界。
决不容许!
“皇上,皇后娘娘求见!”迎春匆匆来报,慌乱的脚步,显示了她的惊慌。
皇帝聍眉心一皱,沉声道:“不见。”
贤妃忙扯住皇帝的手,恳切的凝视着他:“皇上……”
“皇上,贤妃娘娘,皇后娘娘闯进来了!”伴夏惊慌失措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贤妃一抬头,就看见皇后目光森冷的盯着皇帝,孱弱的身子笔直伫立,如狂风暴雨中的常青松柏,任风再狂,雨再大,也不能撼之分毫。
“臣妾参见皇上。”抢在皇帝发难前,水灵灵行礼道,铿锵有力的话语,如同从冰窖里蹦出的冰子,字字冻人。
皇帝聍脸色一沉,几欲张嘴,手被温暖小手包裹,回头瞧去,贤妃眼底含泪,无声恳求着他,心中一软,缓了缓脸色,拍拍她不安的小手。
他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平身。皇后不在凤暄宫好生休养,到来仪宫做什么?笔直闯进来,难道舒相就是如此教女儿规矩的么?”皇帝聍明知皇后不在舒府长大,如此说分明是讽刺她出生卑贱,没有教养。
水灵灵毫不动怒,说道:“桂公公送来皇上吩咐的安胎药,臣妾受宠若惊,匆匆赶来谢恩,若有失礼之处,还请皇上、贤妃、各位妹妹勿怪。”
贤妃一听这话,惊觉皇后进来,她竟没有行礼,赶紧挣离皇帝的怀抱,行礼道:“嫔妾参见皇后娘娘!”
别的嫔妃见贤妃如此,也不甘不愿道:“嫔妾参见皇后娘娘。”声音稀稀疏疏,没有半点力道,似一个个没吃饱饭。
水灵灵置若罔闻,不让她们起来,冷冰冰的看着皇帝,将他残酷的嘴脸印刻入心。
皇帝聍黑眸微眯,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的笑,眼底却闪过欣赏,如此无所畏惧的女子,确实少见。
在朝堂上,即便是老奸巨滑的舒相也不敢如此犀利与他对视,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却有此等勇气!
皇帝聍低头凝视着挺着大肚子,艰难跪着的贤妃,眼底是满满的心疼,伸手扶她起来:“贤妃身子骨不好,又有孕在身,自今日起,朕免你后宫跪拜。”
贤妃惶恐道:“皇上不可……”
“皇上说的是!”直接否认贤妃的话,水灵灵冷声道,“贤妃妹妹身子骨不好,又有孕在身,在临盆之前的后宫跪拜的确该免了。”不管后宫嫔妃比水灵灵大几岁,比她早进宫多少年,有多少得宠,就凭她皇后的身份,足够压在她们头上,做她们的“姐姐”。
“方才皇上恩赐了一碗安胎药,本宫想着贤妃,妹妹身子骨不好,特意送来给贤妃妹妹喝。玛嘉,把药端来。”顺着皇帝的话说,水灵灵的话说的滴水不漏。
玛嘉一听,赶紧从小桂子发抖的手里端过安胎药,满脸讨好的送到贤妃面前,却瞥见皇帝满脸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狰狞,吓得手一抖,碗笔直落下。
水灵灵眼疾手快,接住药碗,亲自送到贤妃面前,一字一顿道:“妹妹,喝吧,这可是皇上特意赏赐的安胎药啊!你喝了,说不定小皇子刚下来就能说话,三岁读文,四岁习武呢!”
贤妃骇住,心惊胆战地望着皇后眼底的悲哀,平和而狰狞的娇颜,不敢接过药碗,也不敢拒绝。
慢慢伸出手,颤抖着接过药碗,送到唇边。
“不准喝!”话音未落,只听“啪”一声响,皇帝聍挥手打翻药碗。
满地碎片,黑糊糊的药汁冒着白烟,哧哧作响。
巨毒!
所有人惊骇,纷纷倒退几步,贤妃吓地跌坐在地,幸好皇帝一直搂着她的腰,否则这一跌,龙嗣说不定就跌掉了。
“皇上,这可是您特意吩咐小桂子送给臣妾喝的安胎药,吩咐了小桂子一定要亲眼看着臣妾喝下去的,怎么如今亲手打翻了它呢?”水灵灵一脸镇定自若,仿佛早知道那碗不是安胎保命的药,而是送命的药。
任是傻子,也听的出皇后话里的意思,纷纷望着皇帝聍铁青的脸,眼神复杂。
贤妃痴痴凝视着那熟悉的温柔脸庞,伤心失望,泪水,潸然而下。
她明白皇后为何会闯进来仪宫!
她明白皇后为何会把药送来给她喝!
她明白皇后突如其来的强硬态度是为何!
她不恨!
她真的不恨皇后!
同是母亲,怎么容的下有人伤害自己的孩子?
而且,要杀死自己孩子的人,还是自己孩子的父亲呢?
“皇上……”破碎的声音,如同她失望的心,她从不知道,自己所爱的男人是个刽子手,连自己孩子也不放过的刽子手。
皇帝聍不敢回首,不敢去瞧贤妃伤心失望的泪眼。
他没想到,他真的没想到。
他设想了很多种情况,不管舒菲烟是否喝下打胎药的情形,就连收拾善后的准备他都做好了,但他万万没料到,她居然会大摇大摆的将药送到来仪宫,当着他的面,当着众多嫔妃的面,逼贤妃喝下去。
当贤妃的唇离碗只有一寸距离时,他的心差点停止跳动,终于忍不住出手打翻了药碗。
其实,他完全可以不出手,任贤妃喝下打胎药,因为他只命人放了些许花红,对胎儿稳固的贤妃来说,这些分量够不成威胁,顶多阵痛会儿,但对有小产威胁的舒菲烟来说,却是致命的。
他忍不住!
他承受不住!
他忍不住看贤妃受苦!
他承受不住看自己的孩子遇到危险!
所以,他出手了,也中计了!
皇帝聍铁青着脸,额头青筋暴跳,阴鸷的瞪着跪在地上,不住发抖的小桂子,怒声道:“小桂子,你告诉朕,这是怎么回事?”
小桂子忙哭道:“皇上,奴才不知……”
“不知?”皇帝聍喝道,“药是你看着人熬的,是你送给皇后的,又是你亲手端到来仪宫的,你怎会不知?”
“奴才……”小桂子急声想辩解什么。
不容他辩解,皇帝聍抬脚狠狠一踹,踹在小桂子胸口,他吐出一大口血。
“狗奴才,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害皇后腹中龙嗣,皇后,你说该怎么处置?”皇帝聍将处置权交到皇后手上,他知道,若不如此,这件事难以暂时平息。
水灵灵眼神如冰,冷凝着皇帝:“小桂子谋害龙嗣,其罪可诛,臣妾认为,应乱棍击毙,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皇帝聍冷声道:“皇后说的有理。来人,拖出去乱棍击毙!”
话音一落,两个虎背熊腰侍卫便把不住号叫的小桂子拖了出去。
“皇上饶命……皇后娘娘饶命啊……不是奴才……是皇,是皇上啊……”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轻。
“狗奴才,死到临头,还要信口雌黄!皇上,您说是不?”水灵灵半眯着水眸,瞧着皇帝,眼底闪过鄙夷不屑,快似错觉。
皇帝聍手里搂着浑身冰冷的贤妃,注视着皇后,一字一顿道:“皇后说的是。”
“玛嘉,去外面瞧着,看打的是否严实。”水灵灵目光一瞥玛嘉,吩咐道。
玛嘉一怔,触及皇后眼底冰冷的杀气,心中一骇,逃似的跟着出去,远离风暴中心。
玛嘉才走出门,外面便传来小桂子惨绝人寰的惨叫声,吓的众人脸色发白,用力捂上耳朵。
小桂子方才说了什么,他们统统没有听见,一个字也没听见。
听见,就是死!
不多时,玛嘉惨白着脸,虚浮着脚步走进来,回话说小桂子咽气了。
水灵灵冷哼一声,拿出手绢,走上前去,擦拭着贤妃满脸泪水,柔声道:“吓到妹妹了。都是姐姐不好,早知道,姐姐就不该念着妹妹身子骨不好,又有孕在身,将那碗药端来,早该在凤暄宫就把它喝了,也不会惊吓到妹妹了。”温柔娇音,如春风拂面,却凛冽塞过割面寒风。
贤妃的泪水似喷泉般,不停涌出,身子颤抖如深秋即将凋零落叶,嗫嚅着唇,不知该说什么。
“嫔……嫔妾……”此时此刻,她终于意识到皇后的可怕。
皇后,比后宫所有嫔妃都要可怕的多。
杀人不眨眼!
“妹妹放心,不过是死个狗奴才罢了,不必害怕!妹妹,如今你即将身为人母,凡事应多为肚子里的孩子考虑考虑,若是再有这种狗奴才出现,可千万不能饶啊!”水灵灵声轻如羽,话沉如山,“要象姐姐样,不管是谁,只要敢伤害姐姐的孩子,姐姐定会杀光他全家老小!必会遇神杀神,见佛弑佛!”霸道的杀气,令所有人惊骇,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素手,伸到一旁红花盆栽上,掐碎一朵红花,汁液溢于手指,如血。
皇宫里,从来没有愚蠢之人。
不聪明的,早死了。
聪明若他们,怎会不明白皇后话里说的人,是谁呢?
贤妃眼神一斜,瞧着皇后身后的皇帝,下意识的点点头。
她知道,皇后在警告她,若是皇帝伤害她的孩子,她必会杀了她跟她的孩子。
“妹妹果然乖巧听话,难怪皇上令如此可心!”见贤妃点头,水灵灵杀气收敛,眼底寒冰一收,贮入几分暖意。
退开几步,她轻声道:“妹妹怀着孩子,以后每日请安就免了吧!至于其他妹妹们,哼!不知是这三个月来统统缺胳膊断腿了,还是个个有了孩子,连最起码的规矩都不知道了。若传扬出去,岂不让四方蛮夷耻笑!”说着,冰冷似剑目光扫视四周,吓的所有人赶紧低头。
欠了欠身,水灵灵道:“时辰不早,臣妾该去向太妃娘娘请安了。臣妾告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