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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羽杉笑着点点头:“好的,我去就是。”看了看郁斯年,转而说道:“郁先生,您……”
郁斯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我来看严小姐,却发现她已经走了,所以……有些担心她。”
骆羽杉笑着颌首:“我明白,这样吧,明天去王公馆,我找时间和严小姐说一声,郁先生你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话要带给严小姐?”
郁斯年欣喜一笑,从口袋里拿出笔来,赵其玉见状忙喊人拿过纸来,郁斯年唰唰写了几笔,递到骆羽杉面前。骆羽杉接过看也没看折了起来:“请郁先生放心,我一定送到。”
郁斯年谢了她,有些担心有些落寞地离去,骆羽杉看着他的背影,沉思着微微抿唇一笑。
第二天一早,因为牵挂着严霜华在王公馆,所以骆羽杉用完早饭便过去了。一是要帮她换药,同时想看看情形究竟怎么样,不论如何,不能让严霜华吃亏。
王老虎的公馆骆羽杉是第一次来,看上去占地面积比杨府要小,主建筑是一座有些普通的二层洋房。绿色的铁顶,黄色的楼体,古牌坊似的中门,雕着花叶的圆柱。门前松柏蓊郁,楼外假山花坛,拱券大门两旁爬满绿藤。
洋房很有品味,唯独檐板和廊柱上的浮雕图案令骆羽杉有些不解,上面雕的竟是白菜、辣椒、石榴等一些农村生活的图案。再想一想,谭嗣庆办公的那幢大楼,好像一些浮雕也是如此,骆羽杉心下一动,明白了王玉虎效仿的竟是老大哥谭嗣庆。
这些位高权重的一方“诸侯”,竟不以乡间生活为俗为耻,骆羽杉想到,不忘本,这不容易呢。
王玫瑰笑着迎了出来:“少夫人,您是第一次来呢,快请进!”一边将骆羽杉让进客厅。
“这么早打扰你,我来看看严小姐的伤,给她换药。”骆羽杉看着亚玉把医药箱放到桌子上,笑着说道。
“您……给严小姐换药?”一句话说懵了王玫瑰,堂堂大帅府的少夫人专为严霜华换药而来?不是说严霜华和老二……怎么这位少夫人竟毫不以为然?还亲自上门为之疗伤?
骆羽杉见她似乎有些迷惑不解的神情,微微一笑道:“我是学医的,平日有空在博济医院做志愿医生。因为大家熟悉,所以,院方把严小姐托付给了我。”
王玫瑰更是惊讶不已,志愿医生?自己听眉姨娘说过,这位少夫人的医术颇是高明,却想不到她竟是在做志愿工作为社会服务的。愣了半晌,一向口齿伶俐的王玫瑰竟不知说什么才好,直觉这位少夫人与豪门尊贵奢华的少奶奶完全挂不上钩。
见骆羽杉一直含笑看着自己,王玫瑰忙自我解嘲颇是尴尬地一笑:“严小姐就住在副楼,那边阳光好也清静,适合养伤,要不我带少夫人过去?”
骆羽杉笑着点头,二人穿过回廊,转入东侧副楼。
踏着铺了红地毯的楼梯,几个人一路走上二楼,还没到门前,就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王玫瑰悄悄看了骆羽杉一眼,脚下的步子慢了下来,她听的出,是王海文在里面。
因为谭少轩到了海军视察,所以空军方面相对的训练也加大了力度和强度,因为大家都明白,时局如此,已经没有多少时间让南方军政府的飞行员们按部就班地成长,他们只能是速成的。
王海文已经接连两天一夜泡在飞机场,后来是母亲一个报喜电话,让他利用休息的时间跑了回来,他心目中的女神、电影皇后严霜华竟然因为养伤被母亲接到了家里,这一消息令王海文欣喜若狂。
回到家没顾上休息,就走进了严霜华居住的房子。
二楼的一间套房里,落地灯将房间照得带了温暖的晕黄色,严霜华已经起身,正坐在床上翻着一份报纸。王公馆安排的小丫头花环正在倒牛奶。
严霜华衣衫整齐,却因为腿上还包裹着纱布,所以盖在素色的苏绣被子下面,身子靠在床头,一头乌黑的长发散落在肩上,益发衬得一张俏脸眉目精致,如雪似玉。
王海文站在门口,炙热的目光在严霜华脸上停留,心里欢喜地“怦怦”直跳。原本低头看报的严霜华好像有了感知,扇子般的羽睫轻颤,抬起了乌黑明澈的眼睛,有些意外、不自然地笑了笑:“二少?您……来了?”
花环这才注意到自家少爷,忙也笑着打招呼。王海文被严霜华轻轻一笑,只觉恍如心里好似被一根柔软的羽毛轻轻撩过一般,悸动地有些难以把握,一张青春年少的脸微微有些发红:“严小姐,您好,没有……打扰到您吧?”尽管之前曾见过,但严霜华对他一直都是淡淡如冰霜的,所以王海文有些底气不足地说道。
严霜华心里一声低叹,想到好歹自己现在住在人家家里,起码也要有点礼貌,所以笑了笑道:“二少客气,是我打扰府上……二少怎么在家?”严霜华担心,这位二少若是一直在,自己的日子可怎么过?
王海文曾红着脸对自己表达过他的想法,但是,严霜华却没有真正当作一回事。自己是个电影演员,对这样的职业,社会上一直都有偏见,多少名伶不用说找到真正的爱情,能有一份平淡的婚姻生活,不被人轻贱就是好的了,这也是严霜华虽然喜欢谭少轩,却一直不敢直言面对的原因。
那样的豪门,不是自己这样的人能嫁进去的吧?而身为警备司令的王玉华对自己的看法,严霜华也不是没有听说过,所以对这位年轻的王二少的感情从来没有想过要接受,更何况眼前的男子那样的年轻,甚至比自己的年纪还小,这样的少爷,看中自己,无非是为了这一张漂亮脸盘,而忽然产生的热度,能有什么真情?
严霜华刻意的疏离,令王海文有些心伤,眼神暗了暗,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凝滞:“严小姐千万不要客气,能为您做点事,是在下的荣幸……我休假,所以回来看看……严小姐不必客气,想吃什么,喝什么,要什么,只管说就好。”
两人说了几句客套话,因为严霜华的刻意疏离,所以很快便出现了冷场。花环把牛奶杯递过来,王海文忙笑道:“原来严小姐竟是连早饭都还没用,看来我是真的打扰了。”说着,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顺手帮严霜华把面包递过去。
严霜华有些不自在地慢慢喝着牛奶,接过面包放到了一旁。王海文想了想,便说起最近正放映的那部《击鼓战金山》。严霜华唇角含着淡淡笑容,只是听着,偶尔插一句半句的话,只为不失礼而已,却没有丝毫的热情。
严霜华这样的态度,虽然有些打击到初尝单恋味道的王海文,但是他黑如点漆的眼眸里一直目光炙热,笑意盈盈,看着严霜华将报纸放到一边,便随手拿了起来,看了看笑着说道:“呵呵,这次日本鬼子吃了个大亏!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所为,不过值得高兴!耀武扬威横行霸道的‘嵯峨’号就这样沉没了。听说现在各国的军舰出来都小心了很多,生怕再碰到什么不明爆炸物呢。”
一边看着旁边几则关于政府的新闻报道接着道:“少帅真是硬汉子!就单单最近推出的这些行动,眼看着军政府就脱胎换骨上一个台阶,有些文明国家政府的样子了……”
听他说起谭少轩,严霜华的笑容停滞了一下,随即借着饮牛奶的动作低了头下去。
严霜华的表情王海文看的清楚,他心里不由很是难过和落寞,看着报纸半晌没有再出声。过了一会儿,见花环收拾了牛奶杯、盘碟等走了出去,方抬头看着严霜华道:“严小姐,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他直截了当的话令严霜华一怔,随即淡淡一笑:“二少怎么这样说?霜华只是一个演电影的,二少年轻有为,且为人至诚,怎么会有讨厌一说?”
“可是。”王海文一时情不自禁地,伸手握住严霜华的手:“我对严小姐一片真情,你……”他蓦然的动作令严霜华身子一震,陡然抬眼直视过来,见他把自己的手握在手中,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有些羞恼地转了头,用力往回抽,却不成想手被王海文牢牢握住,动弹不得,不由有些窘有些怒,沉声道:“二少,请放手!”
“我!”王海文见她羞恼,不由着急,连忙放开她的手,张嘴结舌地解释:“我…….我不是有意要冒犯严小姐,您千万不要生气,我……”
严霜华转了眼睛,不知该说什么,自己被迫寄居王公馆,就算警备司令的少爷真对自己怎么样,又能去哪里申冤?严霜华默不作声地从王海文手里抽回自己的手,心里有些难过有些哀怨,不再说话,心里只想着怎么尽快离开这里。
王海文看着她的样子,不由又悔又急,一阵发怔也不知该说什么。
一阵脚步声传来,王玫瑰隐约听了个尾音,所以便往里走边笑着解围:“严小姐,你看是谁来了?哦,海文你也在?不是刚回来吗?我听见三花正到处找你呢,回来连身衣服也没换,脏死了。严小姐是病人,要讲卫生的,你快先去洗澡,走走走……”一边说一边把骆羽杉拉到了床前。
王海文被王玫瑰的快嘴说的有点不好意思,忙笑着和骆羽杉打了招呼,很是温柔愧疚地深深看了严霜华两眼,转身走出去。
看着两人之间的情形,王玫瑰眼波流转,心里明镜似的,知道二少又在这位电影皇后面前碰了钉子,心里不由有些好奇和不解。自己这位小叔尽管年轻,可怎么说也是一表人才,虽说不是留洋回来的,好歹也是南方大学毕业,何况还是警备司令这样的门第,这位严小姐再怎么有名再怎么貌美,也不过是个电影演员而已,还绯闻一大堆,若是嫁入王家,怎么说都是高攀,为什么她还就是不愿意呢?
心里想着,嘴里却没闲着,看骆羽杉和严霜华打了招呼,便笑道:“严小姐好些了没有?你们忙,我带她们在外面等着。”说着,招呼了丫头走出去。
王海文刚走到楼梯口,脚下踩着软软的地毯,心里也有些闷闷地无处着力一般。这时听到身后大嫂的声音传过来:“老三。”
王海文停步转头,看着大嫂一脸促狭的笑容走过来,半开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道:“怎么,现在都金屋藏娇了,还不开心?”
“大嫂。”王海文微微皱眉,有些红了脸:“不要乱说,严小姐她是娘的干女儿……不过是来暂住……”
王玫瑰一笑:“娘这次可是使了吃奶的劲儿帮你拉人,再搞不定,谁也没办法了……我们家二少飞行英雄,英俊倜傥,严小姐她还能不愿意?”
王海文微微叹了口气,黯然地摇摇头:“我不知道,或许我不够好,配不上她吧。”
王玫瑰瞅了他一眼“扑哧”一笑:“想不到二少还这么多愁善感,依我看,你不如直接点、勇敢点,诺,就象那位。”王玫瑰回头抬起下巴示意了下房间:“当初不是听说也是老大不愿意的,你看这会儿不是恩爱的很?干脆照猫画虎……”
话没说完,王海文沉下脸来:“大嫂,你把我当什么人?强取豪夺的事我王海文坚决不做!人家没看上,就算……强扭的瓜也不甜。大嫂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王玫瑰有些夸张地大大叹了口气,无奈地笑道:“好好好,二少既然怜香惜玉,我也不说了,反正娶媳妇是你自己的事儿。行了,快去洗澡吧,娘还等着你吃早饭呢,吃饱了饭才好想些别的,是不是?”
王海文对大嫂的调侃,装作没听见,答应着大步去了。
骆羽杉给严霜华换了药,严霜华看看她,低声问道:“少夫人,我,我大概要什么时候才能下地?”
骆羽杉笑着道:“再过几天吧,虽说伤的不是很重,但毕竟是伤到,而且赵主任又特地做的手术,休息得好一点以后就没事了。”
严霜华看了看她,欲言又止。
骆羽杉想了想,开门见山笑问道:“怎么,你不想住在这里?”
严霜华苦笑:“我……尽管是干妈,但是,这样打扰毕竟不好,再说……我……”
骆羽杉理解地点了点头,看了看她问道:“王海文虽说年轻,但是大家评价说人品不错,不安享父辈福荫,也算有为青年,你……不喜欢王海文?”
严霜华抬头看了看骆羽杉,既想不到她这样直接,也没料到她竟然看明白了自己和王海文之间的暗流,说话、眼神模样都很真诚,不象别有用心的样子。于是想了想低声回答道:“二少的确是不错的,但是……我是个演员,这样的豪门……”严霜华摇摇头:“再说,我年龄都比二少大,他这样年轻,我怎么可能……”
骆羽杉有些同情地看着她,暗暗叹了口气,这个命运坎坷的女子也真是不容易,想着,把郁斯年写的纸条拿了出来:“哦,这是昨天在博济碰到郁先生,他让我带给你的。”
严霜华微微一愣,伸手接了过去,看了看纸上的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悄悄看了骆羽杉一眼,这上面写的不知道她有没有看过?
“严小姐若是这两天走,有没有地方住?”骆羽杉一边收拾医药箱一边问道。
“我可以住到公司去,那里有我的几间宿舍。平常只是觉得不如家里舒服,所以少有去住。”严霜华回答道。
骆羽杉点点头:“那好吧,我和赵主任商量商量,尽快让你恢复行动,这样孙夫人也不好再硬留你。”
严霜华忙笑着谢了,骆羽杉又嘱咐了她几句,然后告辞。
先到上房和孙宝钏打了招呼,聊了几句严霜华的情况,孙宝钏要去看干女儿,骆羽杉便也告辞。
从王公馆回来正好顺路,骆羽杉便告诉邢秘书去四少府上看看邵云芝,昨天见到发现她似乎有些疲倦,但却因为忙碌后来忘记了。
邵云芝把骆羽杉接进去,做了检查,骆羽杉笑道:“云芝的身体底子较差,我看最近你这位大管家就尽量少管点事,多休息,等过了三个月以后再说,这样下去,小宝宝也跟着累。”
邵云芝笑着叹了口气:“最近政府又是改革币制,又是收回海关余款的,少轼这边的事也跟着多起来。最近农商部又着手建立专卖制度,准备对食盐、糖、烟、酒、火柴和茶叶实行国家专卖。说是最近受白银法案影响,为了控制战略物资,增加财政收入,稳定市场物价。二嫂知道以前少轼是做黑白生意的,所以这些调整和他都有关系,不得不忙啊。”
这些骆羽杉自然知道,于是又安慰了邵云芝几句,劝她不要让自己太过劳累,邵云芝也明白自己的身子,便也笑着答应,说完送骆羽杉出门,走到客厅,邵云芝忽然说道:“二嫂,余浅予要结婚了,您知道吗?”
名媛余浅予要结婚?骆羽杉“哦”了一声笑着摇摇头,邵云芝道:“可能报纸上还没有刊载出来呢。说起来嫁的还是二嫂的亲戚,二嫂知不知道您有个姓柴的亲戚在驻法国公使馆做武官的?”
柴俊卿?余浅予还真的嫁给了柴俊卿?骆羽杉笑着点点头:“我也见过一次,一表人才,和余小姐还是很般配的。”
邵云芝一笑,没说什么,把骆羽杉送上车。想着余浅予一代名媛下嫁驻外公使馆武官,骆羽杉心里不由替她高兴,她找到了自己的归宿,也好歹免了谭少轩对不住人的愧疚。
余浅予在家人的支持下,最后终于选定了柴俊卿。
消息传出去,相熟的世家公子、大家小姐,有的欣喜替他们祝福,有的惋惜自己从此没有了机会,名花有主,而且将远走巴黎;公子有妻,还是一代名媛。
因为余浅予始终没有松口,柴俊卿硬是又拖了两周,才准备启程,本来已经心灰意冷,想不到,骤然云开日出佳人亲口允婚,心中不由分外喜悦,从此自甘为卿憔悴,于是又请了几天假,顾不得旧习俗,让家里即刻准备婚礼。
转眼婚期已届,婚礼在帝国饭店喜气洋洋举行。两家通知到的亲朋、柴俊卿的同学同事、余浅予的姐妹帮,纷纷跑来贺喜,裙屐翩跹,也极一时之盛。婚礼上高朋满座,场面之盛大与热烈,令余浅予觉得自己似乎也找到了幸福。看着英姿勃发的丈夫,余浅予第一次觉得嫁给柴俊卿倒也不坏。谭少轩虽是未来少帅,却强势、冷硬地很,从来也不会放低姿态迁就于人。柴俊卿既有军人之气质,对自己又柔情款款,不由海誓山盟享受起夫妻之爱来。
新婚三日,随柴俊卿回转巴黎,从此南国交际场上少了一朵名花,巴黎的上流社会多了一支东方奇葩。
去到巴黎的第一夜,余浅予精心打扮了一番,想给丈夫一个意外惊喜,走进新居的起居室,却发现柴俊卿正在办公,连头也没抬。因为他已经回来晚了,巴黎和会已经召开,身为南方军政府驻法国公使馆的武官,柴俊卿有自己的事亟需处理。第一次,余浅予依稀尝到了身为外交官夫人的苦涩。
不过毕竟是久经考验的名媛,余浅予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倩影长伴夫君左右,频频出现在外交场合。她伶牙俐齿,周旋于各色人等之间,游刃有余。
因为年轻貌美,气质典雅,又是教会学校长大,谙熟英语,所以在外交舞台上如鱼得水,左右逢源。余浅予不仅成为丈夫的得力助手,还是巴黎社交界一道亮丽的中国风景。
她不仅把自己打扮得高贵大方,还从发型、穿着等入手,将丈夫改造成新一代外交官,教他跳舞、骑马。她说:“法国或者别的国家,在很大程度上要根据我们的表现来确定他们对中国的看法。我们是中国的橱窗。”
余浅予终于圆了她跻身欧洲上流社会贵夫人的梦想。难能可贵的是,余浅予通过自己的外交官夫人生涯,进一步了解到国家、民族的重要,几年后,她已经不仅能阳春白雪,还能下里巴人了。开始热心投入华人的慈善事业,也曾加入当地红十字会组织,在后来的战争中被派入遭敌狂轰滥炸的贫民区,每日工作八小时,坚持了几个月之久。
而柴俊卿在妻子的协助下,也工作得很出色,倒真圆了骆羽杉所送的喜障上那句话:珠联璧合,佳偶天成。
余浅予和丈夫到达巴黎的时候,正是“二十一条”在日本重压下签署、巴黎和会危机重重之时。
日本眼看关于“二十一条”的谈判陷入胶着,于是提出了最后通牒,限北方军政府在四十八小时之内对一至四号给予“满意之答复”,否则就要诉以“必要之手段”。
在这种情况下,北方军政府无奈,只好召集政府各机关首长开会,与会者包括副总统、国务总理、参谋总长及各部总长、各院院长等。
在会上,袁悲愤陈词,称在“国力未充、难以兵戎相见”的时候,目前只能暂时取辱,不然将重蹈甲午之覆辙。权衡利害,不得已接受日本通牒之要求,何等痛心!何等耻辱!经此大难,大家务必以此次接受日本要求为奇耻大辱,本着卧薪尝胆的精神,做奋发有为之事业。不然,十年之后,非但不能与日本一较高下,亡国之危险将更甚今日!
次日,外交部代部长、次长曹汝霖及中方谈判代表将“二十一条”最后修订本交给日本公使,危机暂时化解。据当事人曹汝霖后来的回忆说:“当时,我心感凄凉,有一种亲递降表的感觉”。国耻面前,不管是什么人,凡是中国人或许都能感同身受吧。
尽管是大兵压境之下的城下之盟,但是日本提出的“二十一条要求”原件和签订后的新约相比,还是有宵壤之别的。艰苦的谈判中,日本在各方压力下自行取消了最凶残的第五号要求;其他条文不是“留待日后磋商”,就是加进了限制性条件,最后签订的实际上只有“十二条”。
政府无奈的屈辱外交、日本的强蛮恶行引发了全国人民的极大愤怒,举国视为奇耻大辱。各地纷纷举行集会,发表宣言,抵制日货,声讨日本侵略者的浪潮席卷神州。由于广大人民的爱国斗争使得“二十一条”不能付诸实行,袁政府也陷于孤立。
在长达几个月的抗议浪潮中,日本成为过街老鼠。后世有人曾评价说:日本虽然费尽心机提出灭亡中国的“二十一条“要求,弄得自己臭名昭著,后来也只不过落得个雷声大、雨点小的收场,为天下笑。
而这时,巴黎和会也到了下一阶段。
骆羽杉看着送过来的谢广珊关于巴黎和会的密电,心中如压上了一块石头。
“美国总统威尔逊因其建立国际联盟的计划在国内遭受政治挫折,故急而转谋向求列强支持。重返巴黎后,他对山东问题的立场判若两人。”谢广珊的密电写得很是详尽。
“接下来,欧洲政治分赃完毕,和会重心又转回山东问题,但中国代表却被排斥于会外。此后的会议上,支持中国立场的美国代表势单力薄,英、法、意三国态度暧昧,日本代表更以退出和会相要挟,情势急转直下。”
“这是中国代表第三次莅会讨论山东问题。会上,列强之间已有默契。威尔逊彻底改变立场,转而支持日本,会议最终在所谓条约神圣的幌子下,不顾中国代表的强烈反对和抗议,强加给中国代表一个要求承认日本在山东权益现实性的方案。”后面是方案的副本,骆羽杉逐条看完,眉头紧皱。
她想象得出来,在眼下这种局面之下,代表团成员是怎样的心急如焚。
在巴黎,顾成均等人开始了紧张的会下斡旋,包括游说蓝辛、卫理等亲华人士及提出接受五大国共管方案,其后,威尔逊阐明了对山东问题的最终立场,概括起来就是:美国维护亚洲风险太大;如果谈判破裂,美国人不会为山东而对日作战。
看得出来,中国在巴黎和会上争取民族权益的努力,将最终惨败。骆羽杉长长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外面是暗沉的黑夜。冬天远了,春天已经来临,可是,民族的春天,国家的春天还有多远,在哪里?
少轩,我终于理解你的心情了,面对这样多灾多难、任人宰割的国家,凡是有良心和正义感的儿女,谁不愤慨?谁不愿奋起?
直到第二天早晨起身,骆羽杉眉头仍旧紧皱,昨晚的消息实在令她难以消化。心里也不由更加想念谭少轩,他的心里整天装着这些,压力大,肯定是不好过的,但愿从欧洲购买的军舰能尽快回航。国家处在列强环伺之下,海军和空军已经没有多少时间进行和平建设了。
正在用早饭,电话铃响起来,赵其玉带来一个好消息,略略让骆羽杉心里好过了一点:
因为防控得力,来势凶猛的鼠疫终被逐步扑灭,而流行肆虐一时的流感,忽然间消失,人们无法确定其发源地和归处,但是毕竟这场遍扫全球的瘟疫终于结束了。
这次瘟疫前后流行数月,疫情波及全国,死亡超过一万五千人,损失惨重。
“我们的防疫部队开始逐渐撤离,看到美丽的山川与肥沃的土地,我只默祷,多灾多难的国家万勿再遭受这样的苦难。”赵其玉叹息说道,
上天仿佛明白骆羽杉心里的难过,吃完饭后,走去上房,向二姨娘问安,却听到了让她高兴的另一个好消息。
谭永宜经过再三考虑,终于向许敬曦举起了请他留下的“橄榄枝”,许敬曦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于是趁热打铁,向永宜求婚。
看着谭永宜娇羞的俏脸,骆羽杉真心为她高兴,同时也有些好奇,许敬曦是怎么向大姐求婚一击而中的呢?
知道问谭永宜肯定是问不出来的,骆羽杉转头,却见颜宝航抿嘴而笑,不由心中一动,走过去接过她怀里的谭歆笑道:“大嫂,天气逐渐转暖了,有空多带歆儿出去晒晒太阳,现在你走不走?”
颜宝航笑戏谑地看了她一眼,答应着,二人告辞走了出来。
刚出院子,颜宝航便笑道:“我都不知道二弟妹也这么八卦的,老二没回来,一个人寂寞了是吧?赶紧地,和老二努努力,生个宝宝抱在怀里,让你孤独都没机会。”
一句话说的骆羽杉红了脸,瞅了颜宝航一眼,只笑嘻嘻和谭歆说话:“歆儿,你妈妈这张嘴真是的,都快赶上四婶了。听听,说了些什么呢。我们歆儿可乖了,对不对?”谭歆黑黑的眼睛转了转,看的骆羽杉心里一片柔软。
两人走到回廊后面的花架旁,颜宝航笑道:“你叫我出来,难道不是想八卦永宜的求婚经过?”
骆羽杉闻言眨眨眼睛笑起来:“大嫂,你还真的知道啊?”
“小看我了是吧?”颜宝航轻笑:“说起来这位妹夫还真是不得了,不仅要人才有人才,看不出来,那样的人竟也是浪漫的很。”颜宝航幽幽叹了口气,“或许真是对永宜动了心吧……一个男人若不是对一个女人动心,又怎么会那般用心良苦呢?”
把旁边一支迎春摘下来,骆羽杉放到谭歆面前,低声诱哄着她,继续听颜宝航八卦:“昨儿个傍晚,许敬曦来府里,刚好碰到我和丫头带了谭歆散步,他迟疑了半天,要我帮个忙。我觉得奇怪啊,永宜没有回来,他怎么倒来了?于是问他要我帮什么忙。好家伙,一说,把我给乐的,当时就答应了,和二姨娘一说,把后面楼上的人全部撵了,随便许先生怎么办……”
颜宝航说着想起当时的情景,不由脸上全是笑容。
人全部清场之后,便看到许敬曦走出去,过了好大一阵,才看到一大群人在他的带领下,捧着用布罩住的一盆盆一棵棵不知什么东西上了楼。
“我好奇啊,所以等那些人走了以后,干脆厚着脸皮上去了,这一看,我的妈呀,这位许大少爷竟比当初老二那束玫瑰还夸张。”颜宝航笑着转头问道:“老二那束玫瑰听说是九十九朵?人家许少爷更离谱,永宜那楼里,从楼梯一直到客厅,竟全是花儿!有盆栽的梅花,有一枝一枝的樱花,大把大把的玫瑰,兰花……俨然人家说的早春二月,百般红紫斗芳菲。那种花团锦簇,看得我目瞪口呆,想不到物理学家也这么浪漫。”
骆羽杉闻言也惊奇地笑起来,想不到许敬曦竟用这样的方式向大姐这个浪漫的画家求婚,难怪永宜跑不掉了呢。
但凡女子,无论丑妍贤愚,大概没有人心里不藏着一个关于爱情的浪漫梦想吧?何况是永宜这样的艺术家。骆羽杉完全可以想象地出来,当谭永宜结束了一天辛苦的课业,从外面走进去,骤然见到那满目繁花似锦时,是怎样的震撼、惊讶与欣喜!
骆羽杉想的没错。当谭永宜走进楼里,没有看到一个人,却看到大厅的黄花梨木茶几上,一盆雪白的茉莉,正幽幽散发着芳香。
一转头,谭永宜怔住。
迎面一阵香风扑来,楼梯两侧,整整齐齐摆放着各种一盆一盆的玫瑰,仿佛被蛊惑般,她慢慢走上了楼梯,转角处,是一盆盆被称为鸾枝的榆叶梅,其叶似榆,其花如梅,枝短花密,满缀枝头;再往上,则是一枝一枝盛开的早春樱花。进了客厅,却是一树树花色明艳的玉堂春暖,那重重叠叠的花海,谭永宜只觉从旁边经过,已经沾满了一身春天的气息,原来春天已经来了啊。
“看的傻乎乎,我呆头呆脑就走进去了,羽杉,你猜,我还看到了什么?”颜宝航忍耐不住地笑起来。看着她笑谑的模样,骆羽杉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比铺天盖地的花海更加浪漫的,于是笑着摇了摇头。
“许大少爷竟然写了一幅字挂在花丛中,你猜写得啥?”颜宝航已经笑得抱着肚子弯了腰。
写得什么让颜宝航这样乐?应该不是山盟海誓的诗词,若是深情款款的诗词,大嫂只有感动的份儿,哪里会乐成这幅模样?骆羽杉既好奇又为谭永宜开心,想不到许敬曦这样有心。
“我猜不到,大嫂,你就别卖关子了。“骆羽杉笑着推了推颜宝航。
颜宝航扶着一旁的廊柱勉强站好,却依旧笑嘻嘻地说道:“羽杉应该知道胡适先生主张的新时代男人的‘三从四德’吧。”颜宝航一边说着一边笑不可抑。
骆羽杉点点头:“知道。三从是:太太命令要听从;太太出门要跟从;太太说错要盲从;四德是:太太花钱要舍得;太太化妆要等得;太太生日要记得;太太打骂要忍得。是不是?怎么,许……”
“是呢,许家少爷竟然用大家都夸赞的那手馆阁体写了这么一幅求婚宣言,呵呵呵……”颜宝航笑出声来:“把我惊讶地呆愣了半晌,想不到这位才子竟然,呵呵呵……不过,也真是令人感动……”颜宝航一边笑一边叹息。
好不容易止住笑声,扬扬手对骆羽杉道:“不行,开心到我肚子痛,羽杉,你帮忙看会儿谭歆,我要回去一下……”说完急匆匆笑着走了。
骆羽杉看看天色已经不早,太阳已经升起来很高,便抱了谭歆走回楼上。亚玉去了左元芷处,骆羽杉抱着谭歆坐到沙发上,正逗着她笑,却听见后面有人笑道:“这是谁家宝宝?怎么在这里?”
骆羽杉闻言回头,登时眉眼弯弯,心中喜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