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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尘脸色微变。他一向以为,纪宁是个莽夫武将,谁知他心细如此,自己背后的小动作,竟然被他发现了?
"我说过,不要觉得我蠢,更别想将我玩弄在掌心。尤其不要,拿白清颜的安危与我做交易。冉郡王,既然你毫无诚意,我觉得没什么谈下去的必要。至于白清颜__那是我的人,我自己护得住。我不管是你,还是陛下,但凡想打他主意的一一先问过我纪宁手中长刀,同不同意吧!”
眼看纪宁要走,冉尘顾不得风度,急忙起身,
"纪将军!我确实有私心,但私心不过是想叫你帮我,并没有真的告密,害玉瑶太子深陷险境的不是我!”
纪宁停下脚步。
“言下之意,你知道是谁?”
"纪将军。那些个狼心狗肺,恩将仇报的__难道你真的猜不到?那玉瑶老妇,可是在御使面前,狠狠地咬了你一口啊!”
蔓儿母亲那歇斯底里的嚎叫瞬间冲入纪宁脑海。是那女人?
纪宁将槽牙咬得咯咯作晌。那些玉瑶人,何止是趴在白清颜身上吸血,竟然还敢反过来捅他_刀?好,既然这样,就别怪他纪宁残暴无情!
冉尘见他脸色更为难看,却只字不提二人的同盟,不免有些心急。他呼唤了一声,
"纪将军。”
纪宁连头也未回,只是略微侧过身子,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冉监军,我一向喜欢独来独往,从不需要什么同伴。更对你们皇室兄弟阋墙没什么兴趣。你要做什么,自己去做便是。我不告发你,你也别拉上我__至于白清颜,你离他远点。若再被我发现你去接近利用他,我不管你是什么亲王郡王,一样会找上门去弄死你。”
这话如此强硬,纪宁却说得平淡,语气都不带什么起伏。冉尘只能眼睁睁见他走出了马车。纪宁没有关门,寒风将车门吹得不住晃动,车内原本明亮的蜡烛都被吹得摇晃起来。、
冉尘一向怕冷,就算在马车中也是狐裘不离身。方才情急之下,这裘衣也滑落桌下。可冉尘却毫无反应,任凭寒风吹在他脸上,连额发也被吹得凌乱不堪。、
还是龙野起身,将车门关上了。、
“郡王殿下。”龙野用了最郑重的称呼,将冉尘被风吹乱的额发拢好,重新束在了脑后。然后捡起那狐裘,轻轻替冉尘披在肩上。、
之后,他才开口。
"您到底为什么,一定要将纪将军拉到自己这一边?
"您对纪将军有情?”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冉尘唇角弯了弯。、
"龙野,连你也这样想。”
“”
“我知道王都内他们都说我些什么。明明是皇子,行事做派却轻佻浪荡,到处招蜂引蝶,周旋在不同男人之间一一是不是?
“郡王殿下!
龙野抿紧了唇,轻声说,
“谁这样说殿下?告诉我,我去割了他的舌头。”
“你割不过来的。毕竟,连你自己,都觉得我是对纪宁留情了。”
这话声音很轻,龙野却只觉得被狠狠扇在了脸上,那样地屈辱与痛楚。、
“其实你是多虑了。我对谁,都没什么情。并不是我本性端贞,而是我这种人,根本不配有情。”冉尘说着,声音里带着几分讥诮,
“我倒是很羡慕纪宁。肆意妄为,若是喜欢了谁,就可以为了那人什么都不顾,哪怕最后死了,也是
痛痛快快。
“”
“至于我
冉尘突然转过身,直直看向龙野。龙野还在替冉尘拢发。对上冉尘的眼睛,他手上是猛地一震,竟扯断了数根发丝。、
那双风流顾盼的桃花眼,此刻竟是通红的。像是一对可怜的兔儿眼,带着不容错认的疼。、
“我哪里敢对谁留情?我只是想活下去罢了
龙野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他的手指还捏着那一缕头发,却慢慢抬高了,似乎想去碰触那双通红的眼。他几乎就要成功了,可冉尘却偏了偏头,叫他落了空。
“你走吧。我该睡了。
龙野没有说话。他吹熄了车内的蜡烛,向外走去。出门前,他向后看了一眼。冉尘已经去掉了身上的罩袍,甚至连内袍都没有留。月光下,他赤裸的背清晰可见,一直撞进龙野眼睛里去。、
龙野只看了一眼,就走了出去,关上车门。他将背靠在车门上,一点点滑落下去,坐在地上,抬头望着夜空。直到冉尘的呼吸悠长起来,他才慢慢站直,向自己的住处而去。、
他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对面站岗的亲兵看到了他,向他行礼。他点了点头,依旧是一言不发。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手心已经被掐得血肉模糊。、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刚才看到了什么。
冉尘,狼邺国最炽手可热的二皇子,当今陛下的小皇弟。尊贵无比,骄奢狡黯,多少达官贵族想讨好一番,都苦于无门路可接近的皎皎明月。
他的背上,纵横密布,满是伤痕。、
深深浅浅,刀痕鞭痕,针刺凿刻,连成一片。月光下看来,这密布的伤竟像是一副诡异的画。、
谁能在他背后留下这些?
或者说还能有谁?
纪宁回到马车中的时候,白清颜已经沉沉睡过去了。睡梦中他的神情十分平静,淡然中带着些英气。纪宁痴迷地盯着他的睡颜。这些日子,白清颜在他手底下,梦中都带着几分煎熬似的,何曾这样平静过?
纪宁忍不住在他唇上印了一个吻。、
又坐了片刻,他从床边多宝阁的最底层,拿出一个黄梨木匣。若是失忆前的白清颜,一眼就会认出这东西。但他也不知,同样的木匣,其实纪宁有两个。那一个带在身边,装些要紧的疮药,这一个就收在最隐秘处,从不让旁人知晓。、
他解开机关,打开木匣。里面几个锦嚢包裹得严严实实,另一边放着一个干枯的松果。上面缺了半边,沾染许多褐色,像是陈年的血迹。、
纪宁将它捡出来,按在心口上。他闭上眼,那干瘪的松果仿佛成了另一颗心脏,在他心口跳动。他仿佛看到少年时候的热血快速流淌过去,将这松果也润得重新带有生机了。、
车窗外,也不再是一派坚冰雪景。四周似乎是郁郁葱葱的高大松木,时不时跳出几只鹿。有小溪流淌而过,水流撞在鹅卵石上,快活地打了一个旋儿,带着其中游鱼也甩一甩尾巴,从半空跳起,又跃回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