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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出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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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枫叶摇晃,头顶上的秋日远比往常要暗淡一些,橙黄的光洒在身上,竟觉不出有多少暖意,花醉漓平日里比较怕冷,向来喜欢暖日的,但今儿个却觉得这太阳甚合心意,光线弱些,对从黑暗里走出来的人来说,正舒适。

    缓慢却又坚定的步伐从深处逐渐清晰,一袭大红袍缎早已黯淡下来,失了本色,他整个人也清瘦不少,唯独眉宇间的温润玉色依然如诗如画,唇齿含着笑,平静闲适的模样仿佛是游览一趟闲庭静水,锦绣河山,而不是身陷囹圄,于鬼魅魍魉交缠的地府中走了一遭。

    她无数次设想如果他重新站在自己面前,那她会如何?是跑过去抱住他?还是拉着他的手诉说思念和不易?可直到此时此刻,花醉漓才知道,哪怕只遥遥相望一眼,便足以安抚躁动的心。

    他一步步走到她面前站定,瞧她目不转睛地直盯自己,好笑的同时也满是疼惜,伸手拢上她散落耳畔的碎发,浅笑道:“瘦了,不过倒是越发有精气神了。”

    花醉漓反手覆盖上他的手背:“哪有瘦,总比你胖些罢。”

    或许是有意地配合他,今儿个的花醉漓退去平时长穿的素雅浅色襦裙,换了个鲜红艳丽的褶皱裙,虽与嫁衣不同,但远远一望便知晓此二人乃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小太监被眼前神仙眷侣一般的人物恍一下神,好半晌才摇晃脑袋清醒过来,上前几步施礼:“奴才恭贺太子殿下洗清冤屈,三殿下交代,太子殿下身子孱弱,刚出大牢不方便回东宫,不妨先在宫里住下,也好让太医们瞧瞧。”

    “既是三弟安排,那就如此做吧。”

    梅濯雪说话的时候全然没看小太监,仿佛那些若隐若现流露出软禁的话也只是过耳的旁风,他一门心思盯着眼前少女,好像要弥补这些天缺少的遗憾一样,花醉漓觉得自己面皮不算薄,但被他这么一直赤裸裸看着,心底也是羞涩难耐。

    她道:“好了,先去休息吧,总这么站着你也受不住的。”

    梅濯雪挑眉笑道:“好,就听太子妃的。”

    花醉漓红了脸,侧头佯装没听见,梅濯雪笑了笑,执起她的手,不紧不慢地跟随在领路小太监后面。

    东凝宫算是一个比较偏僻的宫殿,但胜在干净整洁,前院子里还有个小池塘,如今入秋,池子里早已没了荷花莲藕一类的绿色,但好在还有几条小锦鲤跳动。

    梅濯雪拽着花醉漓看那几条活泼乱游的小锦鲤,手腕朝上伸到太医面前,太医挽袖伸手搭上脉搏,为他细细诊治,良久,缓缓道:“殿下身子本就孱弱,又于牢中受了寒,定要好生休养,切勿劳累。”

    “孤知道了。”梅濯雪毫不在意地收回手,转头朝花醉漓柔声道“这里的锦鲤都太瘦太小,也太过单一,等回头找些金色黑色的养着,观赏起来也能有点趣味。”

    “皇兄若想重新养锦鲤,同底下人说一声便是,又何须您亲自操劳。”

    梅竹筠被几名太监宫婢簇拥着,一步步迈着白玉石台阶走过,躬身弯腰,一点礼节都不少,若忽视他流露出的挑衅,倒也算得上是毕恭毕敬。

    但想来也对,那番战乱后,一直压制他的长公主病倒了,皇帝昏迷,虽说梅濯雪没有如他所愿一直关于暗牢,但现在的朝堂就是独属于他们二人,且势力基本都浮于水面,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了。

    梅竹筠施施然坐到梅濯雪对面,立马有小太监端来热茶放到他面前,伺候好主子后有眼色的便不动声色地退下去,花醉漓转身也想走,却被梅濯雪一把拽住胳膊,摁到身边坐下。

    “你如今是太子妃,干什么如此避讳,坐下。”

    梅濯雪看似温和,实则强硬地把她摁到旁边,梅竹筠用茶盖儿轻磕杯沿,仿佛没有看见他们亲昵地举动一般,只自顾自说道:

    “是啊,现在外面都在传本皇子杀父弑兄,俨然成了个湮灭人性的恶人,皇嫂还是在这里坐着比较好,免得到时候又出什么事,无人给我证明清白。”

    说此话时,梅竹筠的视线实打实地落到花醉漓身上,也不避讳,深沉得好似要在她身上穿出一个窟窿。

    花醉漓低头躲闪,梅濯雪浅浅一笑,攥住她微微握拳的小手:“如今孤好端端的坐在这里,那些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皇弟何必如此大的气性,吓坏你皇嫂怎么办。”

    梅竹筠似嘲讽一笑,“那皇兄可就太不了解她了,吓坏不一定,也许还会想法子暗地里给臣弟叩帽子。”

    梅濯雪盯着他眼神幽深:“孤的太子妃再怎么不了解也会比皇弟强上许多,这就不劳烦你费心,皇弟若是单纯来发泄心中不满,那时候不早,你也该走了。”

    赤裸裸的逐客令一点都不留情面,梅竹筠有些沉下脸色,盯着皇兄那依然云淡风轻的神色,根本看不出他是经过牢狱一遭的人,压下心底的怒气,开口道:

    “刚才有人来报,说是父皇醒了,想要见你我兄弟二人,特此,我是来请皇兄一同前去的。”

    梅濯雪摩挲花醉漓肌肤的手一顿,漆黑的眸子里流转着说不清的晦暗和阴寒,花醉漓有些不安地反握紧他的手,大殿之上发生什么她不清楚,但那仅存的父子情谊却是被泯灭了。

    她要开口推辞,梅濯雪反倒轻声一笑:“也好,我确实好久没去见过父皇了,也不知他老人家现在如何。”

    梅竹筠也跟着笑两声:“有皇兄挂念,父皇他定是欣慰的,那皇兄,请吧。”

    ……

    宏伟的未央宫依然如先前一般平静祥和,浓郁的苦药味飘荡于长廊,桓帝接过小全子漱口的杯子,冲淡嘴里的苦涩后才抬起惺忪的眼皮子看向毛毯上跪着的两个人。

    寝殿里一时鸦雀无声,桓帝咳嗽两声似疲惫地靠到软垫上,“你们兄弟二人,一个个平日看着沉默稳住,没想到关键时候都打着各自算盘,好……真好,真的朕的好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