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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昭,兆庆四年,四月二十一日。
阴沉的天空下,剑北清溪向北四十里外的驿路上,两侧树高林深,无鸟声传出,万籁俱寂。
官道上,几匹马拖着十几个箱子前行,两侧有几十名官兵护卫。
这是从各地汇聚起来,准备运送到清溪修缮驿路及城防的官银,负责押运的主官知道这件事是去年在高御史的授意下才有的,据说高御史和清溪县县丞陈子时关系极佳,因此押送这批官银他十分小心。
“都提高警惕,很快就要进县城了,都给我打起精神来!”驾马走在最前的武官严肃提醒众人。
不知道是不是长途行驶的缘故,押送的士兵们显得有些精神萎靡。
即便是大人提醒,他们也没有提起多大的精神来。
直到一阵阵猛烈的风从两旁的密林中吹拂而来,清爽的感觉拂过面庞,才让众多士兵精神一振。
然而,奇怪的事随之出现。
风息的时候,两边密林里的树木依然在簌簌作响。
眺目望去,树枝摇曳,好像是有人刻意为之。
“警戒!”武官神经霎时紧绷起来,并拔出腰间长刀。
有人注视着摇曳的树林,说道:“不是听说自从那陈子时上任以来,将清溪县境内最大的匪寇黑云寨剿灭了?”
话音刚落。
树林深处陡然传来阴寒怪异的叫声。
本来就阴沉的天空,再有密林遮蔽,一时间周围的光线变得更加的暗沉下来。
阴风怒号,诡异的声音从密林深处不停歇的传出。
不知是谁忽然说道:“我听说不久前,有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惨死在这里,不...不会是...”
“休得胡言,”
武官厉声道:“是谁在这里装神弄鬼,给本官滚出来!”
“好~啊~,我们~这就~出来~”林子深处顿时传来参差不齐的阴沉声音,仿若众鬼齐聚于此。
下一刻。
在他们身后没有发出声响的另一边树林里,陡然间飞出数十道白影。
凄惨、惊恐、畏惧的声音在官道上此起彼伏的响起。
第二天,天气放晴。
又一队车马自远处缓缓行驶而来。
“大人,前方发现大量尸首,死状惨烈!”
一名士兵前来通传。
马车内的男人穿着官服,手里握着一口直刀,肤色偏黑,眉宇间英气逼现,最为吸引人的应该是他那对比常人更大的耳朵。
听见外面侍从通传,男人推开车门,目光如刀,语气坚硬如石,“未曾想到,还未入清溪,便见大案,看来这位陈县尉,徒有虚名。”
原来,他正是前往清溪赴任的县尉张远张伯归。
他下了马车,带着人很快来到案发现场,地上横陈着大概二十几俱尸体,每一个人的眼珠均被挖走,且每一个人的脖颈间都有一道触目惊心的爪痕。
有人暗自吞下一口唾沫,“这也太残暴了,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下手如此狠毒。”
“是啊,而且这些人不只挖人眼珠,连衣服都给扒走了。”
是的,这些人只剩下一件里衣。
张伯归注意到散落在地上的马车残渣,旋即俯身凑近一名死者,掀开对方的衣服,沉思片刻后缓缓说道:“这些人应该都是兵丁。”
“大人为什么这么说呢?”一人极为不解的询问。
“你们看这些死者的体格身材,如果只是平常人是不可能拥有这样的体格的,一个还好,但大部分都是如此,”
张伯归又拾起地上的刀,说道:“还有这些刀,乃是朝廷制式,因此我可以断定,他们都是兵丁,他们应该是押送什么东西被劫走了。”
“大人,我记得前不久朝廷向清溪县拨了大批款项,这些人会不会是押运官银的?”
闻言,张伯归凝神看着自己从地上捡起来的木质残渣,地上还散落着一个车轱辘。
他忽然下定了什么决心,肃然道:“你们从后面慢慢来,本官先前往清溪向黄县令禀告此事。”
说话间,他已经翻身上马。
一鞭落下,似乎不容任何人劝告,便策马而去。
……
清溪县衙外的广场上,陈逢正带着黄安辅做动员大会。
“乡亲们,大家也都知道,咱们清溪在很大程度上都需要依靠驿路运输,”
陈逢站在衙门口,望着下方上百名乡亲,中气十足,“就像去年大灾,如果没有这条驿路,那么我们就没有办法从外面将粮食蔬菜运送进来,那将会饿死多少人。”
“我们清溪虽受限于地理,同时也得利于地利,只有保证驿路畅通,才能保证我们民生越来越好,大家说是不是啊?”
“青天老爷,道理我们都懂,可是好不容易今年天气好,我还想着今年能多种点粮食下去,不然等到秋收的时候,我们又没法交税了,”一人担忧着说。
这也是很多人的忧虑,有了带头的人,便纷纷请求能不能延缓修驿路的时间。
陈逢现在很担忧,就在几天前,来万春送来密信,吩咐他要利用朝廷这批银子修缮好南边的驿路,北边的则不要去管,因为向南的驿路通畅,他们便可以以最快的速度抵达清溪县城。
来万春甚至吩咐他,接下来要他掌控巡检司,等到定川王发兵之时,他需要尽可能的带着兵马作为一支后方奇兵,从而里应外合,以最快的速度攻破朝宁卫。
由此可见,定川王已经按耐不住。
陈逢甚至怀疑,无论朝廷会不会削藩,定川王恐怕都要举兵。
他们的目的很可能已经不是阻止朝廷削藩,而是想要推翻现在的皇帝,自己去做皇帝。
因此,保证驿路的畅通就变得更加重要。
只有这样,如果战事真的爆发,朝廷的大军才能及时支援。
“乡亲们,请安静,”
陈逢抚慰道:“我明白大家都有难处,但服役是大家应尽的义务,况且这次我已经说服朝廷拨款,我是不会让乡亲们完全白干的。”
听见不会白干二字,瞬间就有人沸腾起来,激动问道:“青天老爷,您的意思是会有工钱,和去年开凿河道一样吗?”
站在旁边的苏克之有些听不下去,没好气道:“你们异想天开呢,按理说去年开凿河道也是服徭役,我大哥考虑到灾情,给你们的工钱有多高你们心知肚明,”
“现在修驿路,你们还想要那么高的工钱,你们摸摸自己的良心说的不过不,说起来,服役是必须的,给你们...”
“别说了,”陈逢赶忙拉住苏克之。
下面的百姓们并未暴躁,只是听了苏克之的话,都有些愧疚的下头。
陈逢向前走出一步,正想要说话。
忽然间却在人群后方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并伴随着急切的声音,“黄县令,陈县丞,大事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