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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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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芸迈步,往一处居民区走。

    她都不想细究自己到底为什么把那个地址记得那么清楚,哪条街,哪条道,甚至哪号楼,哪单元,几层……她通通都记得。

    路边有一个农贸市场,过年期间人格外的多,出出进进的顾客手里提着一堆袋子,装满了年夜饭要用的材料。

    在这个市场后面,是一片居民房。

    这一带并不是很繁华,楼房也全都是以前的公房,最高六七层,没有电梯。

    而且关键的是,房子错落不齐,又年代古老,很多小区和楼栋门口的牌子都没了。成芸找了半天,才找到阿南说的那一栋。

    在小区的最边上。

    成芸没有马上上楼,她先站在楼下,仰着脖子数。

    阿南说他住在四层。

    406――成芸自己也住过这种楼,构造她很清楚。数了一会,她找到了阿南的房子。

    楼头的一家,屋型把山。

    成芸一边仰着脖子看,一边挪动步伐,结果一不小心差点绊倒。她低头,看见一根点完的炮仗横在地上。

    成芸踢开炮仗,深吸一口气,上楼。

    楼道里很阴,也很挤,好多常年不用的东西堆在角落里,上面落了一层厚厚的灰。楼道的墙也很脏――倒不是说有人涂涂画画,这种脏更多的体现在时间上。

    每一样东西上都会流过时间,可结局却不同。有人悉心照顾,东西就会有一种优雅的沉淀感,而反之就是像这里一样,满是肮脏和腐败。

    成芸目不斜视,闷头往上走。

    来到四楼,成芸在楼道口站了一会。

    不知道是隔音效果太好,还是这里没什么人住,整个楼道安安静静,静得成芸都能听清自己的呼吸声。

    成芸在楼梯口观察了一会后,拐到楼道里面。

    走了几步,她看到一扇不起眼的门。

    成芸没有再做什么心理活动,抬手就敲。

    三声,又轻又快。

    屋里没动静。

    成芸皱眉,又敲了几下。

    还是没动静。

    不在啊。

    成芸翻身,靠在门边上。她从怀里掏出烟,点了一根。

    走廊上没有窗,虽然是白天,也很暗淡。

    成芸吸了一口烟,低头看见皮鞋的鞋尖。她轻轻滑动,抹开地上的一层灰,盯着地上胡乱画出的团,成芸入了神。

    周东南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女人的身影像是一张黑色剪纸,菱角分明。

    成芸发呆发出了境界,完全忘我,以至于她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人来了。

    周东南也只是在看见成芸的一刻顿了顿,然后走过来,掏出钥匙开门。

    钥匙孔就在成芸身边,他一伸手过来,成芸唬得一激灵。再凝眸,周东南的钥匙已经插了进去,他一边拧,一边抬眼,与成芸对视。

    成芸直起身,两人大眼瞪小眼,成芸想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太长时间的发呆让她的脑子变慢了。

    周东南把门打开,说:“进来。”

    进来。

    不是进来吧,也不是进来吗。

    只是进来。

    成芸活过来了。

    “你上哪去了?”

    周东南把没有拿钥匙的那只手往上提了提。

    成芸这才看见他手里拎着几个塑料袋,里面土豆黄瓜的装了一堆。

    周东南说,“我去市场买了点菜。”

    成芸怔住了。

    周东南把门敞开,对成芸说:“来。”

    屋子就在旁边,朝南,就算阴天也比走廊里亮堂。可成芸像较着一股劲一样,就是不往那边看。

    “你不想进来?”周东南问。

    成芸僵持着,也不说想,也不说不想。

    成芸一直以为,就算是周东南情迷,抱着点不切实际的想法来北京找她,也只是一时冲动而已。就算是周东南电话里明确地说他不走的时候,她都依然坚持自己的看法。

    可今天来了,她发现不对。

    有些事情,不需要过多解释,仅仅一个画面就够了――周东南把手里的塑料袋拎起来,对她说:“我去市场买了点菜。”

    夏日的暖阳,十二月的飞雪。

    他自然得宛如真理,让成芸连反驳的念头都没有。

    周东南见成芸半天不说话,嘀咕了一句:“别站着了,外面太冷了。”就伸过手,直接把成芸拉进屋。

    门关上,成芸回过神。

    人已经进来了,再出去未免矫情。成芸看着周东南的背影,撇了撇嘴。周东南进屋后把买来的菜放好,成芸就在屋里转。

    屋很小,一室户,大概四十多平,厨房在进门右手边,非常狭小。房间没有什么家具可言,东西很少,一张小桌子,一个凳子,桌子上放着吃过没有洗的碗。

    屋子很旧,打扫得也不怎么干净――试想一个来京打工的单身男人的住所,能有多干净。

    地上堆着没有洗的衣服,床上的被子掀开一半,被子和床单上的褶皱密集而有序,只消一眼便可以轻易看出这个男人离开床时的动作。

    床是双人床,很矮。成芸站在床边,有点冷感地想象着周东南躺在床上睡觉的样子。

    厨房的水声息了,周东南从里面出来,成芸看过去时,他正好在甩手上的水。

    “你就没条手巾?”成芸有点嫌弃地看着他,“这天你就这么随便地晾着,你不怕冻裂了。”

    周东南说:“没事。”

    成芸觉得屋里有点阴冷,她环顾四周,在角落的面墙上发现一台旧空调,机身都泛黄了,出风口上都是灰。

    成芸往桌子那看看,桌上没有空调遥控器。

    她来到床边,一手掀开被子。

    床上有一条三角裤衩,不知道穿没穿过,反正被被子压得皱皱巴巴。

    “……”成芸无语转头。

    周东南看见这个场面,也有点无言,他挠了挠自己的脸,对成芸说:“我屋子有点乱,没有收拾。”

    成芸嗯了一声,表示看出来了。

    周东南又问:“你要找什么?”

    “空调遥控器。”

    “哦。”周东南从她身边走过,在枕头底下随便一摸,拿出一个与墙上挂着的久空调极其般配的遥控器出来。

    按了一下,空调打开了。

    屋里又安静了。

    或许是发现屋里没有坐的地方,周东南转身开始收拾床,他把内裤捡起来,又把被子叠了叠,然后开始铺平床单。

    成芸在他身后看着,忽然开口问:“你这房子多少钱租的。”

    周东南手下没停,还在收拾,“没多少。”

    成芸说:“怎么,还不能告诉我?”

    周东南弯着腰,双手按在被子上,没有回答。

    成芸也没兴致问了,多少又如何,她留给他的钱足够他在北京生活。

    一想到这一点,成芸又有点觉得憋屈。

    不是恶心,是憋屈。

    她不是没碰到过这种情况。

    露水姻缘――或者根本连露水姻缘都称不上,只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一夜情之后,纠缠不休。

    这种让成芸觉得恶心。

    但是绝大多数时候,成芸不会留给这些男人任何跟自己真实身份有关的信息。

    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她是谁,也曾有人把花送到成芸家里,渴望继续发展,都被成芸几句话赶走了。

    周东南跟这些人不同。

    难道他不是纠缠么?他当然也是,只是看起来并不像。

    除了那天给她送东西以外,他没打过她的电话,没有询问过她的情况,明明他住的房子离她的公司只有十分钟的距离,可他也不曾来她的公司找她。

    相反,电话是她先打的,上门也是她先来的,甚至于当初他现身北京也是她一双毒眼率先发现的。

    可他就是在这。

    他就跟路边的杂草一样,毫不起眼,可随处都在。

    虽然不是他刻意,但成芸依旧感觉自己被人无形之中拿捏了,这个认知让成芸觉得憋屈。

    成芸这边胡思乱想,周东南已经收拾好床了。

    “过来坐一会吧。”他说。

    成芸回过神,看着已经被抚平的被单,说:“不坐了,我这就走了。”

    周东南不说话,看着她。

    成芸侧过头,不与他对视,低声说:“我走了,你也快点走。大年夜的不回家,跑这么老远的地方来,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没人回话,成芸回头,看见周东南坐回床上看着她。

    他脱了羽绒服,里面是一件灰色的卫衣,下面是深色牛仔裤,肩宽腰窄,微驼着背坐着更显出一股独特的男人味道。那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神色平淡,黑漆漆的眼睛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成芸。

    成芸不得不承认,他还是有那么一点帅的。

    可又如何?

    成芸转身就走。

    “你真要走?”

    成芸扭头,周东南还是刚刚的样子。

    “当然要走。”

    周东南看了她一会,缓缓地说:“你真奇怪。”

    成芸皱眉,“什么?”

    “你看见我,马上就要走。可我不在的时候,你又甘心地等着。”他一边说一边站起来。

    “成芸,今天是除夕了。”

    成芸抿着嘴,“除夕又怎么样?”

    周东南朝她这边走了几步,成芸被他堵在墙前,他神情普通,语句平淡。

    “你不祝我新年快乐么。”

    成芸总觉得他想说的根本就不是这个,可是什么,成芸又不想问,这种矛盾让成芸焦躁起来。

    “新年快乐。”成芸很快地说出口,看也不看他,转身就往门口走。

    “你真的要走?”他又问了一遍。

    成芸好像被他话中某些深意刺激到了,手已经放在门口,人停下,转头――

    “不然呢,你告诉我留下干什么?”

    她眼神犀利,周东南愣了一下,才张了张嘴,说:“今天是除夕,我买了菜,还有烟。”

    他话还没说完,成芸已经夺门而出。

    她狠狠地摔上门,楼道里一声巨响,震得门口灰尘四起。

    她几乎一路跑下楼。

    到了院子里,她脚步还是没停。

    “成芸――”

    楼上的一声呼唤,终于让成芸回了一次头。

    灰暗的天空下,阴风四起。

    她从打开的窗子里看到他的影子,只可惜有点远,看不清楚,只有模糊的灰色卫衣。

    “回去――!”成芸盯着那道身影,大声吼道:“回贵州去!”

    她大喊出声,周东南只是看着。

    天际氤氲,黑云压境,上下之间,一片暗涛汹涌。

    成芸急促地呼吸,胸口大起大落,她不再看他,转身离开小区。

    路口处,成芸深吸一口气,冷风入肺。

    街道上的车辆行人来来往往,成芸却觉得一切都定格了,就如同她的大脑。

    也不知道是什么,把这一切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