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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屏与柳桐倚继续缓步向前,燕修与桂淳这才迎了上来。
两人早在方才将柳桐倚上下打量了一番。有八分猜到了他打从哪来的。
这时候来找张知县,两人聊着往验房去,还能是哪里来的?
剩下两分犹豫,只是这小哥长得忒不像干这行差事的,一副世家小公子哥儿的模样,倒似礼部翰林院那边的人。
大理寺新近竟改了作风?
桂淳先笑盈盈一抱拳:“鄙人桂淳,刑部一微末小卒尔。冒昧冲撞,请教这位公子名讳?”
柳桐倚含笑拱手:“幸会,在下柳桐倚,闲在大理寺挂职。”
桂淳和燕修心里都咯噔一声。
柳……桐倚,别是先柳老太傅那位在大理寺的孙子吧……
那他就是,张知县的同年。那一榜的状元。
他的姑父,是一手提拔了张知县的兰侍郎,现正下榻于张知县的宅院。
狠,大理寺这一招真是太狠了!
桂淳立刻露出讶然笑容:“公子难道就是兰侍郎的内侄?幸会幸会!兰侍郎与我们王侍郎可是至交好友!我们刑部与大理寺又素来亲睦。难怪我方才远远瞧见公子,就油然生出一股欣悦。”
柳桐倚谦然道:“桂捕头万不可如此敬称。在下年前刚入大理寺,比之二位乃属晚辈,还当请二位多指教。”
燕修亦挂着笑容与柳桐倚厮见,只见其言谈应对滴水不漏,不禁想起府尹大人曾经的教诲――
“王砚这头兰花螳螂固然可恶,但张牙舞爪多在明处。倒是邓绪那只大尾巴喜鹊,常蹲在树杈上假作观风,瞧着雪白的一个肚皮,里头全是机关算盘。”
桂淳转向沉默站着的张屏:“张大人,卑职此来打扰,乃为……”
张屏打断他的话:“我和柳断丞,正是要去验房,一同去吧。”
谢赋匆匆从行馆赶往县衙方向,觉得脚下有点儿打飘。
昨天,他使尽浑身解数,好不容易将何郎中迎至行馆,既要让何郎中舒适歇下,又不可惊扰玳王殿下休息。直将一腔心血烧到见底。
好不容易侍奉了何郎中用膳毕安歇,听闻张大人亲自迎来了兰侍郎的归驾,县中京师巡防营的将卒亦要照应周全,谢赋觉得自己就这么里里外外瞎撞了几趟,天就大亮了。
礼房掌书郝仁扶着他的胳膊道:“大人,郎中大人已歇下,殿下平日都要近巳时才起,且先歇一歇,进些饮食吧。”
谢赋将自家小厮端来的,老夫人亲手熬的老参汤递给郝仁一碗,把自己的那碗两口灌下,连碗底的参片也嚼碎咽了,血红的眼珠看了看郝仁蜡黄的脸:“此刻给我张床,我也不得安生地睡。你先自去歇吧。我再转转。”
正说着,兵房、工房、户房的掌书便结伴而现,皆一脸急切,手捧文书。谢赋转过身,慨然迎了上去。
兵房有京师巡防营未来两日将在县境内巡防布置事宜文书。
工房有慈航观修缮及地宫挖掘文书。
户房有将挖掘地宫之上的大碗村迁徙等种种相关的事宜。
都,十万火急。
都,需要,知县大人亲自审批。
县丞无权无法代劳。
郝仁结结巴巴道:“慈航观悬挂匾额典礼相关,卑职亦急需请知县大人示下。”
张大人在何处?
听闻昨夜兰侍郎下榻张知县宅中,张知县到衙门后院厢房歇了。
谢赋便率领几房掌书急奔县衙后院。小衙役说,张大人已经起来了,与无昧法师带来的一位公子聊了一时,往验房去了。
刚下肚的老参汤顶着熬出的急火噗噗往脑门上蹿,滋出点点金星,谢赋浑身一晃,不待他人搀扶,便坚强地稳住,发足再赶往验房。
知县宅院中,兰珏再又更衣。
玳王因前日受惊与伤病,这几天可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但他身为近日将要教导玳王的人,起卧举动必须规矩,天一亮,便不能再合眼。
到了张屏的知县宅院内,兰珏沐浴更衣后,喝了一杯茶,焚香遥拜皇城,再向皇上御赐的戒尺行礼,之后便捧一卷圣贤书,端坐案前。
小厮到案前添茶,向他道,张知县怕打扰老爷休息,去衙门后院睡了。
兰珏淡淡哦了一声,心中却愕然,张屏竟然去睡了?
此时此刻此地,身有官职的,只怕没人敢眨眼,张屏居然敢偷空睡觉?!
兰珏想肯定是小厮随口说错了,不当计较这两个字。张屏若到了这个份儿上,那不叫傻与楞,该叫疯了。
又看了一时书,兰珏再唤小厮来添茶,小厮道:“方才小人听外面说,有位小公子来找张知县,竟依稀是柳小少爷模样,说跟着院子里那位道长往衙门那边去了。”
兰珏再淡淡哦了一声,继续垂目观书。
柳桐倚过来,莫不是也来调案子?
冯邰和王砚已各派了一个人跟着张屏,现在大理寺也掺合了进来。
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再翻出一桩大案。
京兆府和刑部掐得热火朝天,又都摩拳擦掌想抽大理寺的脸。
大理寺怎可被抽,必也要让京兆府和刑部明白,谁才是彻晓阴阳的爷爷。
怎都挑中了这块地儿!
兰珏揉了揉太阳穴,小厮又到门前,捧着一张拜帖。
“老爷,有客求见。”
兰珏看那帖乃是晚辈帖样式,搁书接过,打开,略意外。
求见者并非柳桐倚,而是云太傅的次子云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