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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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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上花轿,一路吹吹打打到了汪家,念了四双八句下了轿,踩了红毯进了家门,拜过天地被送入洞房坐到床上黄娟才算松一口气。尽管已经嫁过一次,可再嫁一次这些事情依旧繁琐的让人想半途掀开盖头说不进行下面的礼仪了。

    已有人揭起方巾,打断了黄娟的思索,抬头看向汪枝。黄娟的一双眼又大又亮,汪枝瞬间有一些惊艳,耳边已经响起笑声:“哎,新娘子长的真俊,还真瞧不出……”有人扯了下说话的人,那人把再嫁这两个字咽下。

    黄娟垂下头,喜娘上前接过方巾,让汪枝和黄娟并肩坐好,撒帐念福。喜娘撒帐时候,那些铜钱和五谷不时落到黄娟身上,黄娟不由想起当年嫁给林世安的时候,也曾和他并肩而坐,那时想着他是自己的良人,谁知结果竟是如此。

    黄娟心有所思,不由转头望向汪枝,汪枝也在此时转头,两人四目相触,已有人笑道:“果然新人就是好。”虽没往后说下去,黄娟却听出她话里意思,望说话之处看了眼,见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妇,旁边有人见黄娟往这少妇看去,忙道:“大嫂,这是三婶子。”

    黄娟对这少妇笑一笑,又望说话这人面上看去,这人忙道:“我丈夫排行第二,你叫我二弟妹就成。”见黄娟在这和妯娌们认亲,喜娘的帐也撒完,汪枝起身道:“各位嫂子弟妹替我多陪陪,我还要出外去陪下别的客人。”

    说着汪枝对黄娟点一点头就往外走,还是收了些嫂子弟妹们的笑,这是新人必要收的,只是汪枝已是二婚一般二婚没这么热闹,想来汪枝在这家里人缘还是不差。

    汪二奶奶已经走了过来,笑着对黄娟道:“大嫂还是除了冠子,我们妯娌坐着好好说会儿话。”黄娟笑着把冠子除下,汪三奶奶已经笑一笑:“二嫂这么着急做什么,这位大嫂又不是没嫁过的,难道这种事都不知道?”

    娶再蘸之妇的并不少见,但少有人当面说穿,黄娟的眉不由微微一皱,汪二奶奶已经笑了:“三婶婶就是这么口快,其实呢再嫁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既有缘做了妯娌,就该客客气气相处才是。”

    黄娟忍下心头火,汪三奶奶已经又说了:“是啊,原本我们不该是妯娌的。”黄娟被这句话提醒,再细一瞧不由笑了:“我当是谁,原来是五姑奶奶,倒忘了你夫家姓汪。”汪三奶奶娘家就姓林,听到这话唇角也含上一丝嘲讽笑容:“说起来,林家休弃之妇做了汪家新妇,还这样吹打进门,这声妯娌我还真不愿当。”

    旁边的汪二奶奶正待打着圆场,黄娟也已笑了:“早前没瞧出,原来五姑奶奶竟是这样守礼之人,却不知道回娘家之时有没有不去那家认认先奸后娶之人为嫂子?”林氏一张脸登时变色,她心里有些愤恨黄娟离了林家还能再嫁,本想借着黄娟新婚之时说她几句,毕竟新嫁过来怎么都要腼腆些。谁知黄娟寸步不让,正在想辙时候黄娟已经又开口了:“况且当日我离林家,也算夫妻不和顺自愿分离,各自男婚女嫁没有可说之词。嫁进汪家也是经媒说和,三书六礼一处不差?今日你口口声声提起旧事,是想挑这汪家做事哪点不合理还是为谁打抱不平来的?你却也要知道,天下间没有不许女子另嫁之礼。”

    黄娟口齿伶俐,一步也不肯让,林氏一张面皮已经有些发白,再待说几句,偏偏又搜索不出来,汪二奶奶忙道:“大嫂,容我说一句,这人的心总是偏的,三婶婶会偏向她娘家也属平常事。”

    黄娟笑了:“我知道人的心是偏的,只是林家的人已经另娶,三婶婶既在那边肯认先奸后娶之人为嫂嫂,为何在这里偏要挑我是再嫁之人?况且拿我和那先奸后娶礼数不全的人比,未免有些气不过这才多说两句。”林氏瞧着黄娟,知道自己说不过她,要走的话这满屋子的人却都一脸要瞧好戏的样子,只得依旧坐下,用手扯着帕子。

    汪二奶奶见黄娟这样说,也顺势打几句圆场,别的妯娌又来认认。汪家也是大族,虽说这房里面只有汪枝一个成年男子,但别的堂房妯娌并不少,这屋里的都是比较近的,远些的在外帮忙,要等黄娟在这日子久了才慢慢相认。

    把这屋里的认的差不多,汪太太已经吩咐厨房送了桌酒席来新房,让妯娌们陪着黄娟吃喝。今日黄娟是新娘,众人也就请她上座,吃喝说笑一番也就彼此熟识,除了林氏,也没人再提黄娟是再嫁之人,只是笑着彼此劝酒,林氏也被劝了几杯,虽然推脱还是强不过众人喝了几杯。

    一时酒菜皆完,天色已晚,婆子掌上灯来。妯娌们陪着黄娟又说笑一会儿,算着外面酒席快要散了,众妯娌也就起身告辞,林氏走之前瞧都没瞧黄娟一眼,黄娟也不在乎,吩咐婆子把残席收掉,又唤来热水把面上的脂粉洗掉,春儿做了陪嫁丫鬟,这时总算能来到黄娟身边服侍,悄悄在黄娟耳边道:“奶奶,我瞧着,这汪家似乎比林家还要有钱些,大爷还是个秀才。”

    黄娟洗掉面上脂粉才觉舒服一些,听到春儿这话伸手点她额头一下:“你又忘了我嘱咐你的话了?”春儿吐一下舌,乖乖端了水去倒掉,黄娟觉得酒意有点涌上头,这个丈夫究竟是个什么样人?

    还在自己思量就听到春儿的声音:“见过大爷。”接着是汪枝嗯了一声,再然后是春儿欢喜声:“谢谢大爷。”大概是汪枝打赏不少,不然春儿不会这样欢喜。黄娟坐直身子就听见汪枝推门走了进来。

    屋内原本就有残存酒味,汪枝一进来那股酒味更浓,一时黄娟竟不知道怎么开口,虽说接下来的事她和汪枝都很熟悉,可再怎么样也是他们之间头一遭,比不得原先。

    黄娟在那徘徊,到底要不要迎上前去,可没听到汪枝的脚步声声,不由抬头望去,见汪枝也站在那一副若有所思样,看见黄娟看向自己,汪枝也迟疑一下。

    这迟疑倒让黄娟笑了,这笑似乎收近一些他们之间的距离,也让汪枝有了些接近她的勇气:“你梳洗过了?”这简直就是明知故问,黄娟嗯了一声,汪枝努力想找出别的话,可是竟找不出什么话来,虽然已经经过一次新婚,可那时什么都不知道,还有喜娘在旁提点。

    但是现在什么都知道了,面对这个还算陌生的女子,汪枝竟不知道除了干巴巴的相问还有什么?喜烛在上面燃着,两人一站一坐,这是他们的新婚夜,看着喜烛汪枝又有了勇气,很平静地走到黄娟身边:“夜深了,我们也歇息吧。”

    黄娟微微地嗯了一声,这声嗯似乎轻不可闻,汪枝伸手摸上她的肩头,脑中却不可避免地浮现已逝妻子的面容,黄娟没等到他的下一步动作,抬头看向汪枝,汪枝面上神色已经泄露了一切。黄娟微微一愣就轻声道:“歇息就歇息吧,你若不习惯,我就……”黄娟没说下去,毕竟在新婚夜说这样的话总让人觉得很奇怪。这一声让汪枝从追忆中醒过来,看着黄娟声音很低地说了句:“对不住。”

    黄娟轻轻一笑:“没什么对不住的,毕竟你我算起来只见了三面,而姐姐和你成亲六年。”提到已逝妻子,汪枝点头:“是啊,我们还有一双孩子。”说完汪枝觉得自己的话又不对了,忙又闭口不提。

    黄娟反而点头:“你说的是,天下男人多是喜新忘旧的,少有你这样对着新人还念着旧人的,可是旧人虽要记得,新人却也无过,只记得她们中间一个而薄待另一人,其实都不公平。”一说到这个汪枝就来了兴趣:“哦,你说的很有道理,我时常也在想,娶新忘旧故是不对,可是一味思念旧人而冷待了新人似乎也不好。今日听你这样说,竟让我解了一个疑惑。”

    汪枝说的这样慎重,黄娟反而笑了:“这算什么解了疑惑,不过我平日看的多一些罢了,再说不忘旧人就要把她留下的孩子好好抚养,而不是应了世间那句,有后娘就有后爹。而记得新人则要把新人所生子女一视同仁而不是分个高低厚薄。这样家宅才能安宁,要知道多少事情都是从这不平两字而来。”汪枝顿有豁然开朗之感,对黄娟打了一拱:“没想到娘子竟有这样美意,若娘子这番话传出去,不知天下该有多少人受恩德。

    世间丧夫之妻再嫁的少,鳏夫另娶的多,只是十指总有长短,继母能不凌虐前房子女的都少,更别提对前房所生子女一概对待。黄娟瞧着汪枝笑了:“都说婆婆待你如亲子,这样道理难道还要我来说?”